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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你打败了可怕的纳尔格?纳加尔用感应信号问达诺。

达诺点点头。

既然你这么厉害,居然没有被纳尔格吃掉,那你怎么还会害怕诺奇罗米和娜维莱?纳加尔追问。

你认识他们俩?

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我和他们俩一起游遍了北部所有的海底通道,他们都是我们善良的同胞,不会伤害你的。

达诺有点无言以对了。几天前他离开纳尔格的地盘之后,就遇上了两只曼陀族水怪。但是他怕他们感应到自己的思想,发现知道自己在寻找莫哈格,于是绕过了他们。独自在水底游了近两天时间,他终于穿越了爱尔兰地下大半的路程来到了这片广阔的水域。这里的水底风景极好,时间似乎停止了流逝,随时会让他发现来自远古的神秘事物。他没有想过多停留,正要继续向东,就遇上了正在水底漫步的老纳加尔,达诺于是自豪地向他讲述了自己遇到纳尔格还将他打败了的英勇事迹。

我得走了,这地方不太安全吧。达诺说。

你没什么可担心的,你是海蛇和水怪的后代。看见我突出的前额、白色的胡子和长长的鬣毛了吗?我只不过是一只老曼陀族,想在这片宁静的水域安度余生。我和我同族的水怪一样,我们的使命就是要保护所有迷失在北部隧道里的水怪和海蛇。

这个湖不是你的地盘?达诺问。

曼陀族水怪不会霸占一方水域,我们一向四海为家。

那谁是这片水域的主人呢?

从几个世纪以前这里就没有主人了,你不知道这是哪儿吗?

达诺摇摇头。

你在奈尔多奇的领地上。他出生在七千年前,是尊贵的尼斯湖长老拉尼弗斯的祖先,尼斯湖在四千年前就被奈尔多奇的后裔掌管了。那些最受尊敬的水怪,比如“复仇者”诺奇莉娜,“探险家”多奇弗,还有尼斯湖长老娜尔达拉,都是来自你所在的这片绿岛湖的水怪的后裔。而这些神话一般的水怪很容易辨认,他们都和你一样,眼睛长在脸部靠前的位置。

但是我并不是他们的后代啊。达诺确定地回答。

我知道。纳加尔说。

你知道?你知道我是谁的后代?

你跟我来。老曼陀族说着就往北游去。

纳加尔带着达诺来到了湖底最深处,这里有一截盖满淤泥的树根,就在其后隐藏着一条石缝,达诺跟着纳加尔钻了进去。达诺的眼睛适应了好一阵,才隐约能看清前面的纳加尔的后鳍。隧道先是下坡,然后又陡然上升,当他们钻出隧道的时候,已经身处一个静谧的水池。达诺的视力适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这个水池深不见底,他们继续向上游了近三十米,在一个水晶室里浮出水面。

达诺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头顶上是一个宽阔的圆形拱顶,上面镶嵌了无数的水晶,整个拱顶呈半透明状,就好像身处一个钻石宫殿。拱顶的顶端周围有很多细小的裂缝,阳光就从这些裂缝中透进水晶室。达诺原地转动身子,仔细观察着这个地方,他发现水边还有一片足够宽敞的空地,能让人类在这个水晶室活动,然后,他又看见水晶壁上有一块黑色的污迹,那污迹的擦痕一路延伸覆盖了近三分之一的穹顶,就像是墨水喷涌而出玷污了这个圣洁的地方。突然,达诺听到了某种尖叫声,还有水花四溅的声音,好像是一场搏斗。他四处张望,但是身边只有老曼陀族纳加尔。

别怕,这件水晶室记录下了很久以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水晶石上的污迹也是那些人干的。

是谁干的?达诺问纳加尔。

是那些贪婪的人类,他们想将这里的水晶石开采出去。他们花了数十年时间想要凿开水晶壁,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最后这种行为甚至成为了一种崇拜,谁要是能将这里的水晶石开采出去,即使是一小块,也是无上的荣耀。这种崇拜大概传承了十三代,这些人都对水晶石无比狂热,终于有一天,他们凿下了一小块水晶石,可能跟你的瞳孔一般大的一块水晶石。但是只是凿下这一块,水晶室的魔力就永远消失了。从那以后就出现了那块黑色的污迹,它随着时间渐渐变大,水晶室顶部也渐渐龟裂。

那些人用那块水晶石干什么呢?

他们想利用水晶石的魔力。

魔力?

那块水晶石散发出一种能吸引水怪的光芒,这种光芒会让我们失去理智,只想接近它。

这些人为什么想吸引我们呢?

他们想捉到我们,或者杀了我们。

但是我遇到的人类都不是这样的,他们甚至救了我,其中有一个人就好像是我的兄弟一样。

有一些人是贪得无厌,唯利是图的,为此他们可以坏事做尽。但是也不否认有一些值得尊敬的人类,就像曾经的奈尔多奇。

奈尔多奇?还有一个人类也叫这个名字?

不,是他变身之前就叫这个名字了。

达诺愣住了,原来还有变身这种事情,他的妈妈一定早就知道这些。“她为什么从来也没对我说起这些呢?”达诺不解。

纳加尔盯着面前这只混血小水怪看了一会儿,他确实还太年轻、太单纯,虽然他命中注定要成为一个勇敢的冒险者和战士。北部所有的曼陀族水怪都知道老奈尔多奇的故事,这个故事口口相传,而来过这个水晶室的水怪更是对当时发生事情的所有细节了如指掌。

大概是七个世纪甚至更久以前吧,老曼陀族接着说。在水晶室还没有遭受那场洗劫之前,这里住着一个部落。他们用巨石建造了很多雄伟的建筑。他们建造了墓地,埋葬部落中逝去的同胞,还建造了神庙,祭祀他们的祖先。其中的一些建筑能够通往水晶室,还有一些地下通道甚至与北半球的海底隧道连通。部落里的人对于居住在湖中的巨兽十分尊敬,当然对海蛇也是,他们从不去惊扰这些生物。因为他们深知我们的祖先是大地的守护者,应该受到他们的尊重。

达诺一边听着纳加尔的话,一边闭上了眼睛,眼前闪过一些片段。

直到有一天,部落中发生了一场可怕的瘟疫,任何的祈祷和祭祀都没有用,部落里的人很快一个接一个地病死了。有一个叫奈尔多奇的年轻巫师独自前往山谷中的墓地,想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祖先的祭品。因为他知道,当夜晚来临的时候,满月的光辉洒满天空,这时他献出自己的生命,天上的神灵就会看到,他们就会赦免部落的一切罪罚,让同胞免受病痛和死亡。所以,在一个薄雾笼罩的清晨,奈尔多奇将自己病重的儿子托付给家人,只身前往墓地。他在墓地看见了一只黑色的动物,体型巨大,正在吃草,他起先以为是一头牛,但是那头巨兽朝天空伸长颈部的时候,他惊呆了。那是一只从湖里出来的水怪,这只水怪一发现奈尔多奇,就飞快地逃走了,奈尔多奇壮着胆子跟了上去,但是那只巨兽的速度太快了,病痛中的奈尔多奇只得放弃。过了一会儿,精疲力尽的奈尔多奇发现在山谷的另一端隐藏着一个入口,他钻了进去,进到了一个暗道中。潮湿的地面上隐约还能辨认出那只水怪的足迹,他循着脚印足迹向前走,好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支持不住,倒了下去。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人,自己死去的同胞,还有同样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儿子。想到自己可能会死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地下隧道中,他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就在这时,他看见一双黄色的大眼睛,在黑暗中显得特别刺眼,他感觉有一股热气吹到他脸上,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那热气是治愈之息吧?达诺说。

是的。纳加尔回答。

奈尔多奇是第一个接受治愈之息的人类吗?

有一部分人是这么认为的。等到他再次清醒过来,纳加尔接着说。那只水怪已经离开了,但是奈尔多奇的病却已经好了。他马上回到部落里,想把自己的儿子带去那只水怪面前把他治好,可是等他回到家里,那个孩子已经断气了。但是奈尔多奇坚信水怪的治愈之息可以让人死而复生,他带着儿子的尸体前往地下通道,一直走到了水晶室里。他被水晶室的美丽景象惊呆了,把儿子的身体放在一旁,自己跪在旁边。博拉格(Boralghor),也就是之前救了奈尔多奇的那只水怪,从水中浮了出来,并且用感应信号命令这个人类马上离开。奈尔多奇于是不停地祈求博拉格用气息救活自己的儿子,但是博拉格只叫他马上离开,然后就潜入水中了。奈尔多奇没有听从水怪的命令,过了一会儿,博拉格重新浮出水面,原来他正在和一条巨型鳗鱼搏斗。奈尔多奇这才明白博拉格之前命令他离开,其实是想保护他免受鳗鱼的伤害。

现在的海底隧道里还有这些鳗鱼吗?达诺问道。他想起莫哈格也曾跟他提起过这些可怕的鳗鱼,他那时还以为莫哈格是为了恐吓自己好让自己不敢离开幽谷湖。

是的,还有,他们一直都在。

但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你无法用感应信号感觉到他们。而且他们一般在外海地区活动,很少在内陆水域,但是他们经常在隧道中追捕猎物,来满足自己永远填不饱的胃口。他们唯一害怕的就是曼陀族水怪,但是对于其他水怪来说,这些鳗鱼的存在永远是一个可怕的威胁。

他们真像传说的这么可怕吗?

他们的视觉并不像我们这么发达,但是他们有着非一般的嗅觉,这使得他们很远就能探测到自己的猎物。他们的体型只有水怪的一半那么大。但他们生性凶猛,冷酷无情,短短几秒就能把我们吞下去。

达诺这才觉得危险确实存在。遇上这个老曼陀族水怪,真是自己的幸运。但是想要见到能帮助自己的水怪长老,前面还有很长的路等着他去冒险。

博拉格击退自己的敌人了吗?达诺担心地问。

他确实打败了那条鳗鱼,是奈尔多奇帮了他。但是他赢得很不容易,那条巨型鳗鱼用锋利的牙齿紧紧咬住了博拉格的颈部不放,奈尔多奇捡起了一块尖锐的石头,狠狠地插进了鳗鱼的头部,气急败坏的鳗鱼转而咬住奈尔多奇,将他扔向水晶室的石壁。奈尔多奇重重地掉下去,不省人事。就在这个当口,博拉格猛扑向鳗鱼的腹部,咬住了鳗鱼,将其衔在空中不停地摔,直到鳗鱼一动不动才松口。最后那条鳗鱼沉入了水底。血迹斑斑的博拉格将头靠在同样濒临死亡的奈尔多奇身旁,命令他在月光照进水晶室的时候喝下几口自己的鲜血,说完,博拉格就停止了呼吸。奈尔多奇用尽全力爬起来,用手捧了一捧博拉格的鲜血,月光照进水晶室,他喝下了水中的血液,感觉自己全身都不听使唤了,然后他就晕倒了,像一块石头一样掉进了水里,坠入无底深渊。

他就这样变成水怪了吗?

奈尔多奇本来应该死在水底的,但是大地第一次对这个人类网开一面,赐予了他无上的特权。当奈尔多奇从湖里浮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一只水怪了,只有他的眼睛,因为他之前的独特经历,还保留着先前的颜色。

后来还有别的人类变成过水怪吗?

有的,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纳加尔显然对这个话题了解很多,但是他不愿再说下去了。

这个老曼陀族觉得自己没有权力跟达诺说出萨拉克变身的真相。

但是奈尔多奇是怎么成为尼斯湖长老的祖先的呢?

这是发生在他变身之后几个世纪的事情了。不过你要知道,奈尔多奇通过水晶室的日光,获得了治愈之息,他用这个结束了部落同胞的病痛,部落中的人类也和他结下了很深的友谊,直到后来,一个贪婪的部落来到这里,摧毁了水晶室。

奈尔多奇没有想办法保护这里吗?

我们可以战胜鳗鱼,也可以战胜海王龙,但是面对人类,我们无能为力。他们狡猾、固执、冷血无情,一旦他们决定要摧毁我们,什么都阻止不了他们。

所以奈尔多奇放弃了这个地方?

是的,他被迫逃离这个地方,到处流浪。过了几个世纪之久,他遇上了一群曼陀族水怪,而他自己的感官和身体也渐渐进化得和曼陀族一样。他还修复了海底隧道的标记,让所有水怪和海蛇都能够在隧道里更加方便地进出。

达诺没敢和纳加尔说幽谷湖里就有四个刻在隧道入口处的标记。

而关于奈尔多奇的后裔嘛,那是他死去一千六百年以后,他的曾曾孙女,诺奇莉娜(Nochlinane)在一场可怕的袭击中拯救了水怪长老们,因而被授予管理尼斯湖的至高权力。

可是你之前是怎么知道我不是奈尔多奇的后代呢?

曼陀族水怪的观察一向细致入微的。你的眼睛像你的母亲,而你的母亲跟我说过她并不是奈尔多奇的后代。

你见过我的母亲?你见过她?达诺激动地问。

还没等纳加尔回答,他和达诺就都感觉到了震动,是有什么生物朝着水晶室的方向来了。达诺躲开了隧道出口,不过纳加尔很快猜到了来者的身份。

诺奇罗米和娜维莱从水中浮出来,向纳加尔和达诺致礼,达诺远远躲开了。

别怕,年轻人,我们是纳加尔的朋友。娜维莱对达诺说。

她说的是真的。纳加尔也对达诺说。

达诺只好向娜维莱回礼,但他还是心存芥蒂。

我们在纳尔格的地盘上就遇见你了,然后决定要远远跟着你。

他要去水怪长老那里。纳加尔替达诺解释道。

这对于一头混血小水怪来说可是很长的路程,你的体力肯定能支撑到尼斯湖,但是巨型鳗鱼们现在出没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我一定要到那去,我需要长老们的帮助。达诺有些激动。

你是从哪来的呢?诺奇罗米问道。

他是萨拉克和莫哈格的孩子。纳加尔又说。

这是我的秘密!达诺对纳加尔大叫。

可是很多水怪都知道莫哈格在不久前被人类抓起来了。娜维莱说。

抓起来了?虽然达诺早在小湖中避难时就想到可能会有这个结果,但是亲耳听到娜维莱的话时,他还是打心底里不愿相信。“这不是真的!”他在心里想。

你最好让我们陪你一起去尼斯湖。娜维莱说。

格朗岛的海底隧道确实危险重重。纳加尔也附和着娜维莱的话。

而且你需要先穿过东海才能到达尼斯湖,那里洋流很大,还有很多人类的船只。

我妈妈没有被抓起来!达诺一字一顿地说,好像没有听见娜维莱和纳加尔说的话一样。我妈妈还活着,我知道。她就藏在格朗岛的湖里呢,我会找到她的!我发誓会找到她,而且会把她带回家!达诺说着,身子已经向水底潜去,然后冲进了隧道中。

三只曼陀族水怪还在水晶室中面面相觑。

我们不跟上去保护他吗?娜维莱向身边的同伴问道。

他已经长大了,这是他自己的决定,如果他不希望我们跟着他,那我们就尊重他的决定吧。纳加尔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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