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呼着“要么拼,要么滚回家去!”的高二,我和段思飞却在用微信瞎扯着一些有的没的————尽管,他就住在我家楼上。
不得不说,我和段思飞的感情已经好到足以被众人谋害的地步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类的矫情句子,常被他人用来形容我们。
我们两家在我还尚未出世之时便是邻居。我妈和段思飞的妈妈都是我们中学的语文老师。于是,从穿开裆裤起,我俩就成了这两个疯女人用来比较和炫耀的“物件”。
在别人看来,我们单纯地打闹、调侃,没有丝毫的不对劲。
当段思飞走到厕所时,几个混小子总会问:“冉清颜呢?她怎么没和你待一块?”他总是一掌拍到对方的背上,一笑而过。
有几个女生也这么做过。但回应她们的,是我冷静的白眼。从此,她们便没了这么做的兴趣。
但事实上,在这所谓的友谊之下,我并不如外人所看到的那么坦然。
是的。我暗恋段思飞已经很久了————久到,连我都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对他产生情愫的。
将思绪拉回到我的手机屏幕上来————
点开段思飞新发来的消息,是一段吉他弹奏的录音。虽然弹错了几处,但较以前,还是流畅多了。
高一的时候,举行过校园歌手大赛。段思飞正是凭着自己弹唱俱佳的本领,一路杀入了总决赛。一首《如果没有你》,夺得了第二名。
他演唱的时候,我没有在舞台一旁等候。我坐在观众席的最后排,拍红了手掌,也哭红了眼。
段思飞告诉我,待他找到喜欢的女孩,他将会为那个人弹唱《Longer》————地久天长。
地久天长啊。多么令人憧憬的字眼;多么虚无缥缈的字眼。
晨曦是我一直所钟情的。它穿过繁密的枝叶,细碎地洒在我的被单上,温暖明朗。不似午后的烈日般灼人,也不似夕阳般惆怅。它温和又澄澈,恰似恋慕者的目光。
我推开窗户,让晨曦弥漫于整间卧室。
窗前横放着的晾衣杆上,耷拉着一件熟悉,却并不属于我的衣服。————想是昨晚的风把段思飞的衣服吹下来了吧。
我将它拾起。拍落上面的灰尘,叠好,置于腿上。
被晨曦照耀过的衣服,有着刚好的温暖,正如段思飞四季如一的体温。
“清颜!清颜!”突然,我的房门被打开了。
一个发丝凌乱、身着睡袍,并且面色焦急的疯女人————我妈妈冉凝风,出现在眼前。
“你快去看看阳台上的风信子!怎么成那副德行了?”
我快步走到阳台。
那可怜的风信子种子的根部,正浸泡在浑浊的水中,周身已经发霉。
无力地白了我妈一眼。“你究竟多少天没给它换水了?”
“也没多久吧。我记得上次换水是在上个星期……还是上上个星期……”
我摇摇头。揪起这颗风信子种子,扔进了垃圾桶。
她走过来,凝视这颗种子,良久。
“我去花市给你买一株结了花蕾的。”
她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记得,上一颗种子坏死时,她也是这样的反应。
我拿了些零钱,带上段思飞的衣服,上了楼。
开门的人正是段思飞。他的嘴角还挂着几粒面包屑。
“哟!这么早!要去哪啊?”
“去花市。顺便把衣服给你送过来。”
“谢了!”他接过那件衣服,“正好,我妈叫我帮她买点菜。咱们顺路,一起去吧。”
他抓起桌上那块面包,以一种我不敢恭维的速度,塞进嘴里。含糊地说道:“走吧。”
众所周知,菜市场这地方是没有整洁可言的。
如果有一条鲜活的鱼从秤上跳下来,“啪”地落在你脚下,你可能会因溅到腿上的脏水而皱紧眉头。
但段思飞就不同了。他的脸上会马上浮现出笑意,然后迅速地抓起那条鱼,厚着脸皮对鱼贩说:“叔叔,你看这条鱼急着往我脚边跳,就便宜些卖给我吧!”
鱼贩没有理会他。倒是鱼贩的老婆被逗笑了!
“好!便宜点卖!”她笑着接过了段思飞手里的鱼。
段思飞得意地冲着我笑。俊朗的面孔与这迷人的晨曦,互相映衬着。
我别过头去,扬起了唇角。
鱼贩的老婆已经将鱼打理好了。段思飞正忙着选购番茄,叫我帮忙拿一下。
“你们这俩孩子挺眼熟啊!”她说。
“从小就住这附近,在你这光顾过很多次了。”
“我看你们经常一起来买东西,是兄妹吧?”
我接过装鱼的袋子的手滞了一下,“算……是吧。”
待我买好花,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已经接近十点了。
“下周一的辩论赛准备得怎么样了?”我问。
“咱班有你这个哲学家,还怕赢不了吗?”
“你别跟我贫!你也是主辩手之一,准备不充分,可别去丢人啊!”
“放心吧,理科班有逻辑怪,咱文科班拼的是口才!输不了!”
的确,别的我不敢保证,段思飞这吹牛都不会有半点结巴的本事,可真没几人能比得上!
很快,高二年级的辩论赛拉开了帷幕。
段思飞毫不紧张地趴在桌上睡觉。
我盯着评委席的鲜红横幅,在脑海里回放着自己可能用得到的辩词。
轻轻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我望向门口,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讨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