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渔不是个好人。
不仅是被她杀过的人这样认为，就连她自己都这样认为。
把别人害得家破人亡的事她没少干过。
开始时会拒绝，可现在她已经麻木了。
她现在还记得她第一次做任务的时候，九岁。
主上为了磨砺她的胆量还是出于什么其他的原因，让她杀了一窝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兔子精。
刚刚修炼成人形，尚且没有什么防身的法术的兔子精。
她当然没有下得去杀手，但是那些兔精之前被主上下过药了，就算她不杀，那些兔精一样会死。
她去偷了解药，拼死拼活才把最后一只没有被药死的兔精救活。
可是那兔精记恨她害死了她的家人，纵然不是她亲手杀的。
但毕竟他们是主上用来给莫渔练胆的，莫渔算是间接杀了他们了。
因为放走了那只兔精，主上十分生气地把她关进了小黑屋，饿了七天七夜。亏得师兄跪在主上的殿前跟主上求情才没把她饿死在里面。
莫渔当时打了二十鞭子才好歹被放了出来，已然是生死垂危了。
师兄悉心守在莫渔的床边照顾了她三天三夜才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主上没有在提那只兔子精的事，但也没在给她布置任务了，只是要她勤加练功。
放走兔精的一年以后，她回来复仇了，差点杀了正在专心练剑的莫渔。
出于自保，莫渔刺中了她的要害，错手把她杀了。
但也是从那时起，莫渔才开始明白。
注定要发生的事，是逃不过的。她尽心尽力地救了那只兔精，但却被反咬了一口。
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但她从此以后在也不会对任务心软。
因为她知道她逃不掉。
师兄告诉过她，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谁都信不过。
就像她相信兔精会逃过被猎杀的命运，但最终还是被莫渔亲手解决了。
现在沈越凌也一样，莫渔不想杀他，但主上要她这么做，她就必须这么做!
小腿传来的疼痛刹那间侵占了莫渔的半个大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伤口崩裂了。
紧紧地咬着下唇，想忍过这一阵阵的刺痛，却不料只是徒劳。
拖着这样的身子很难动手，咬了咬牙，回屋翻出了白日里那丫鬟放在柜里头的药箱，拉出了一条足够上吊的长度的绷带，也不啰嗦，直接就一圈接着一圈地往腿上缠。
动了动腿脚，确保不会再有血流出来了，莫渔直接就拿着昭来翻出了院子。
每动一下，小腿就疼一下，灵活性也大不如前了。
一股铁锈般的甘甜沁入莫渔的舌尖，兴许是刚才咬着下唇，用力过猛，把嘴唇咬破了。
但她一点也没有察觉。不，应该说她一点也没有在意。胡乱地拭去了嘴边的血迹，按着白天的记忆翻过了两个院子，一个人工池塘便到了沈越凌的住处。
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隐隐的愧疚，莫渔终究还是不忍走正门，偷偷摸摸地翻了窗户跳进了沈越凌的房间。
答应过他不会动他的，如今贸然行动也是出于无奈。最好神不知鬼不觉地了解了他，也算是给他死前的尊严了吧。
今天夜里很安静，安静得诡异。
一路下来，无比的顺利，一个人都没有碰上。
这让莫渔十分的摸不着头脑，杀手的直觉告诉她，今晚可能会出事。
但她没有停止动作，轻手轻脚地走到沈越凌的床边，隔着床幔，依稀可以看见睡梦中人的那张美艳的脸。
用昭来一挑，床幔就被她撩起来了。刚才隔着一块布，隐约可以看见他的容貌，可等到她直面碰见沈越凌的时候，才发现他长的有多么惊如天人!
没有平常男子该有的硬朗，反而长得略显邪气。
白天怎么就没发现他有这么漂亮呢？都可以去满春楼当头牌了!就算是做个男宠都好啊……
特别是他那对紫色的眸子……真是深沉得可以把人吸了去呢……
等等，紫色的眸子？!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啊？半夜翻人窗户，也不怕传出去了让人说闲话啊？”
疏忽了，都忘了此人的警惕性有多高了。
光是看他起先救了她的身手，就知道他不是个善茬，她既然还想着要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
一对上那双妖冶的紫眸，莫渔就觉得站不直脚，整个人晕乎乎的。
拥有这样一双诡异妖冶的眼睛。
这个人，不，这个生物，决对不是人类!
“你们都把我当妖怪看？一个个的，都恨不得我死!”
“你不是沈越凌？!”
不对，白天的时候，他的眼睛分明不是这样的，沈越凌的身上没有那么重的邪气。
沈越凌邪笑了一声，不知何时从床上翻了起来，一把扼住莫渔的脖颈，挑眉说到“沈越凌还没生下来就已经死在腹中了，我当然不是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真可惜啊，你猜错了!白天你见到的那个人……也是我。”
莫渔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他扼住的，好不容易隐下去的刺痛感又从小腿源源不断地侵占着她的思想。
“可是，你说，我不是沈越凌，那我又是谁呢？”
邪魅的声音拂过她的耳畔，像是能催眠一般，把她的思绪越拉越远，脑子里一阵发蒙。
“咳……”
被沈越凌掐着脖子，她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才知道白天她掐着他的脖子时，他该有多难受……
“你说啊!我到底是谁……”
沈越凌几近疯狂地掐这莫渔来回摇晃，丝毫没有意识到莫渔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低头一看，刺眼的鲜红就这样裸露在空气当中。
绷带在刚才的磕磕碰碰中散掉了，莫渔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握着昭来，‘啪嗒’一声便掉在了地下。
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沿着脚裸流到地上，浸在昭来的剑身上面。
这不应该是一个刮伤的伤口能流出的血量，也许是刚才被沈越凌抓着，磕到了哪儿了吧。
“你受伤了……”
沈越凌一看到血，顿时就愣住了，脑子嗡嗡作响，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着他的神经一般……
血……
又是血……
“啊!!!”
“呃……咳咳……”
莫渔不知道沈越凌突然间又怎么了，一下子被推开，磕在地上，连连咳嗽，拼命地喘气。想要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就站不了。
昭来浸着莫渔的血液，隐隐放着青光，一股冰寒的力量瞬间侵入了莫渔的整个身心。
“主人，快跑!”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少女漂浮在半空中，披散着长及腰际的乌发，身着一身白纱裙，两眼透着欣喜，却又神情慌张。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莫渔看了眼正苦苦捂着脑袋哀嚎的沈越凌，疑惑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女。
“快点啊!我脱不了多久的!”
“啧……我可能，站不起来了……”
莫渔冷冷地看了眼自己的小腿，咬着下唇，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女。
照她这么说，沈越凌会疼的满地打滚是她干的？
“怎么不早说!”
少女飘飘悠悠地扶起了莫渔，拉着她就往外跑。
莫渔在心中暗自苦笑，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