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过回营以后朕亲自帮你清洗。”元齐不舍的松开尚儿，眸中波光闪闪，似是有激动感激的泪，尚儿心头一滞，不敢多看一眼。
令旗飞舞，战旗迎风肆意飘扬。
冷冽的北风并没有吹散得胜的喜悦，隆隆的战鼓之声尽诉血战之后的高昂士气。
尚儿身处营帐之内仍能深切感受到士卒的欢呼，沉静的面庞终于有了一丝轻松。出兵不过一日就遇到如此惨烈的血战，不知对于未来的战斗是好是坏。
“大公子，草药已经拿回来了，常孤帮您嚼碎敷在伤口上吧。”常孤拿过草药就要放进口中。
“先不急，常孤，递给我一把剪刀。”尚儿解开铠甲，里面穿了一件轻甲棉衣。
她是女子，军中只常孤和元齐知道，受了伤自然不能让军医来看，只能让常孤取些草药回来自己敷一下。
“帮我剪开。”因为受伤的是另一只手，尚儿只能让常孤代劳。
“是，大公子。”常孤低着头，小心的剪开尚儿衣袖。
“常孤，就我们两个人在这里，不要一口一个大公子，如今也不是在将军府，叫我名字吧。”尚儿浅浅一笑，看到常孤拿剪刀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常孤已经习惯了，还是继续叫大公子吧。”常孤低垂眼眸，他何尝不想跟皇上一样亲切的喊她尚儿，可，愈是那样，他便觉得自己跟她愈是靠近，明明知道自己不能有非分之想的，那岂不是让自己再次坠入万劫不复。
“随你便吧，你随我血战幽州，我早已把你当做家人。”尚儿不想为难他，知道他是个死心眼的人。
“谢大公子抬爱！”常孤淡淡的说着，眼眸深处却波涛汹涌，每次见到大公子，见到她笑，见到她对自己说话，他都会觉得自己身处冰火两重天之中，净身之夜的痛无法复述，却清晰的存在在他的脑海中，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他不配！
“大公子，干涸的血沾在衣袖上，强行撕开会有些痛，您要忍住。”常孤看到尚儿的伤口，不禁皱了眉头。
“没事，不过是小伤，撕开就撕开。”尚儿满不在乎的说着，她的身上遍布大大小小无数的伤口，对于这身子，她早已不在乎是否美观。
“大公子，忍一忍……”
“等一下！让朕来！”
常孤正欲扯开黏在伤口上的衣袖，营帐的帘子突然被掀起，端木元齐踱步起来，目光落在常孤握住尚儿的手臂上，徒增几分冰冷。
“皇上！”常孤急忙跪地行礼。
“尚儿，朕来看你。”元齐摁住尚儿的肩膀，不让她起身行礼。
“常孤，你先出去吧，这里朕会处理的。”挥挥手让常孤退下，却见尚儿眸中有些犹豫，端木元齐微蹙了眉头，眸中有一丝醋意横生。
“是，皇上。”常孤身子顿了一下，轻轻放下剪刀，慢慢退出营帐，低垂的眼眸轻轻看向尚儿，却撞上她与元齐深深对视，心，不禁黯然。
“皇上有何要紧事？”尚儿本欲遮挡一下受伤的手臂，却被元齐快速握在手中。
“为何不告诉朕你受了伤？以为躲在这里偷偷疗伤朕就不知道了吗？”语气淡淡的却含着责备。
刚才听说常孤去军医那里要了草药，然后又见常孤进了她的营帐，他就猜测是她受伤了，只是没料到，她竟然让常孤包扎，也不肯告诉自己。
这营中不是只有一个常孤知道她是女儿身，不是还有自己吗？
想到这里，元齐的脸色更加难看，皱着眉头轻卷起她的衣袖，眸，在触碰到那伤口时，溢满疼惜。
“皇上，尚儿想包扎好了以后再告诉皇上，这种粗活也不敢劳烦皇上。常孤就能做的。”尚儿局促的看着元齐，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却被他握的更紧。
“让朕来！”元齐执拗的看着尚儿，拿过桌上的剪子小心的剪着粘连在伤口上的衣料。
“嘶……”尚儿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出声，伤口再次挣裂的痛比受伤时候还要痛，身处沙场之时，根本不知道何时受的伤，而现在安顿下来，方才能感受到伤口处传来的疼痛。
“是朕让你痛的……”元齐的声音低低的，哑哑的，无声的叹气让尚儿有些压抑。心，跟着他，竟也有些颤抖。
“皇上，别这么说，您是……”
“别再说朕是万民的皇上，你这么做都是应该的，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朕只知道，看到你这样，朕很心痛！”
元齐的眸，噙着一汪清泉，尚儿抬眸看去，有些许的恍惚，心，随着他而动，只是，她应该知道，他始终是一个皇帝，登上皇位的那一刻，他就不是一个普通人，不能拥有常人的喜怒哀乐，乃至感情，可为何，这双眸，她看一次就会陷进去一次，明知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却为何总是被他的眼神牵绊。
“这草药是要嚼碎了然后敷在伤口上的，是吗？”元齐拿起地上的一颗草药，看向尚儿，他在端木靖轩身边呆了多年，边陲那种地方常年有蛇虫出没，他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受了伤，很多时候都是独自疗伤。
“是。皇上！不要……”
尚儿刚刚点头却见元齐已经将草药填进口中，咀嚼起来。
元齐摇摇头，嚼着草药，对尚儿浅浅一笑，墨绿色的药汁顺着他的唇角流出，尚儿想都没想就伸手给他擦拭唇角。
“皇上，以后不要这么做了，尚儿承受不起的。”微微垂眸，尚儿的心再次被他震颤到，指尖是他口中流出的药汁，散发着清香的味道，让她的心，一瞬间的迷醉。
端木元齐无法开口，只是温润的看着她，轻抬起她的手腕，将嚼好的草药轻轻的压在她受伤的地方，柔软的唇轻触她冰凉的肌肤，他湿滑的舌轻轻将草药压平，复又轻舔她周遭的肌肤，丝丝凉意袭来，伴着草药清香，他缓缓抬头，眸中是丝丝不舍与眷恋。
她的味道，让他着迷，一想到和着自己唾液的草药敷在她的手上，伴她入睡，他的心，就没来由的兴奋。
营帐内，一秉烛光，幽幽的暖光，一对璧人，相视无言。
尚儿率军打败敌军斥候的消息让军队士气提升了不少，三千士卒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心里也奠定了信心，有皇上和骁勇善战的斥候长带领着，他们并不是来白白送死的。
行进的队伍中，尚儿依旧在元齐身侧，手腕上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一想到那草药是元齐嚼碎了并亲自用唇压到自己手腕上的，尚儿就觉得面红耳赤，心跳加快，对于身侧的元齐，都不敢多看一眼。
大军前行十天，都没有碰到蛮夷的袭击，一切看似陷入暂时的平静，看来那日袭击他们的敌军斥候长应是凶多吉少。
尚儿查看了地图，知道很快就会到交界处，不但随时都有蛮夷军队的偷袭，单就道路也愈发的难走起来，密林深处，且不说陷阱沼泽，单就毒蛇毒虫就足以致命。
元齐也预料到了这一点，给军中每一个士卒都准备了一个装满草药的荷包，据说是用来驱散蛇虫的，以防被毒蛇咬伤危及性命。
不足三千士卒在一片树林中休整，愈是接近蛮夷的老巢，尚儿愈是小心，那些蛮夷之人常年生活在深山密林，身手矫健，善用毒药陷阱，一个误判就会断送士卒的性命。
“尚儿……”
“大公子……”
两个水壶同时递到尚儿面前，尚儿抬头，本是静若止水的眸子瞬间波动起丝丝涟漪。
“我自己带了。”尚儿有些局促，起身从马背上取出水壶，不看二人。
常孤赶忙缩回手，拿着水壶离开尚儿和元齐的视线，一双眸，隐着丝丝自卑。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知道皇上要给大公子拿水，他是断不会过去的。
“皇上！皇上！”尚儿刚刚命名的斥候长孙长安快马狂奔到元齐面前。
“何事？”元齐看到孙长安火急火燎的样子，顿时一惊，与身旁的尚儿交换了视线。
“皇上，前行刺探敌情的三十名斥候均出现中毒症状，有三人中毒严重，此刻已经昏迷不醒！”孙长安额头俱是冷汗。
“中毒？”尚儿大骇，神色冷峻。
“带朕去看看。”元齐不敢耽误，跟着孙长安往前走去，尚儿跟在二人身后，脑海中不断闪现应对的策略。
中毒的三十名斥候躺在地上，面容痛苦扭曲，一旁的军医诊治之后也是束手无策。
“皇上，依你所见他们中毒是否误食了什么东西？”尚儿看到旁边斥候的呕吐物，不觉凝眉看向元齐。
“如果是误食的话，可能是食物有毒也可能是水有毒，军医都看不出来，朕也无法判断。”元齐慢慢转身，若水的眸子突然变得犀利，像是一只不甘心蛰伏的猎豹紧盯着四周的环境。
“皇上有什么发现吗？”突觉元齐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尚儿适时捕捉到，低声问着元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