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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下天山

在大楚王朝广袤地域的东部,有一片与世隔绝的山脉。其中最高一座称之为天山,山顶常年云雾缭绕,似乎直插天际。在天山上有一个不知名的门派,石阶门头上爬满了青苔,隐隐约约露出一个荆字,青石板的路面也多有裂缝,看起来颇为破落,难得却极为干净,这就是荆门!

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一个清秀的少年轻哼着不知名的歌,时不时从口袋里翻出一块梅干扔进嘴里,那满足的笑容便能持续半晌。少年不紧不慢的清扫着地上的落叶,扫帚是天山上的栎木树条晒干后扎成的,寒来暑往,少年手中的扫帚已不知换过多少了。

打扫完山道,少年抬头思考,“荆越啊荆越,再不去峰顶练功,要被师父责骂了。唉,也不知山林里下的套锁陷坑有没有抓到雪鸡和山猪,是不是该去看看了。”此刻荆越有些纠结。

“把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无多。且饮今朝,醉卧银河。”一白发老人踏剑而来,且行且歌,面相清癯,神骨秀逸。

荆越喜道:“剑师傅,徒儿刚想去山顶找您,您怎么下来了,气师傅呢?”

被荆越称为剑师傅的老者,乃是荆门如今硕果仅存的荆门二老之一,荆行云。穷其一生钻研剑道,喜饮酒,又创醉剑,剑道修为已入化境。另一老,荆寒,一生修为只在内功气劲,雄浑凛冽,不重招式,气之所至,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亦是登峰造极。因此,荆越常叫二人剑师傅,气师傅,整个荆门如今也只剩下此三人,少为外间所知。

荆行云慈爱的望着荆越:“阿越,你今年几岁了?”

“剑师傅,吃完今年山里的蟠桃,我就满十四岁了。”

荆行云不由得一笑:“你这个小馋鬼,满山的梅杏,雪梨,蟠桃,吃了这么多年,你还没够吗?近来我酿酒的果子已然不多,不如你就下山去,也好为师傅多省几坛子酒。”

荆越撇了撇嘴:“剑师傅好小气,就为这个赶我下山吗,我要是走了,谁来帮你酿酒,谁在你无聊的时候陪你聊天。”

荆行云尚未答话,荆越只感后背一阵冰寒袭来,不由一个哆嗦:“气师傅,你这样神出鬼没的,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你吓死的。”

来者正是荆寒,瘦骨嶙峋,凝气于目,永远湛湛寒光。“今日的晨练为何不来?也罢,你这就下山去吧。”

听闻此言,荆越大吃一惊,荆寒与荆行云不同,向来不苟言笑,说一不二,所以荆越常和荆行云贫嘴,荆行云让他下山,他只当是玩笑,可在荆寒面前,荆越向来是如履薄冰的,荆寒让自己走,只怕不是说说而已。

“气师傅,不要赶我走,你罚我多练功一个时辰,不,三个时辰好不好。”荆越气急败坏道。

荆行云眼见荆越如此模样,心中却也不舍:“阿越,荆寒师兄素来不善言辞,还是我来说吧。我们说的话却不是你想象中那个意思,你也知道,凡我荆门传人,到一定的年龄必要入江湖历练,况且有一件重任也要你去完成,寻回荆门的转世神兵“刺月”,此神兵关乎天下苍生命数,断不可落入奸人之手,我和你荆寒师傅找了半辈子也没个结果,你是我荆门最后一代传人,按我荆门旨意,门派中兴事小,悬济苍生事大,你务必寻回刺月,以安天下。”

荆寒:“你明白了吗?”

荆越沉默半刻,忽道:“反正就是要我走是吧?”

荆行云无奈:“不是让你走,是让你入江湖历练,你总呆在这里难免坐井观天,见识短浅,再说神兵刺月也要你去寻回。”

“什么是江湖?”

“山下即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剑师傅,你说过江湖险恶,我如今连你五成本事都没学到,凝冰诀才第四层,能让我多涨点本事再去吗?”

“凝冰诀第四层足够了,本事去江湖涨吧。”荆寒插口道。

“我不去!”

“哦,翅膀硬了,说起来好久你都没去火云洞练功了!”

听到火云洞三个字,荆越顿时萎了,那是他心里的阴影,打死也不想再去第二次。

“好,那我下山,再也不回来了!”

“只要找到刺月,回不回来你随意。”

荆越一扭头向山门走去,脸憋得通红,似在赌气。在山门前,看着熟悉的陪伴了自己十四载的曲折山径,爬满青苔的门额,熟悉的风带来花草的味道,还有那个斑驳的荆字,怎么也迈不出一步。

荆行云踏剑而来,“这些银两权作你路上的盘缠,师傅不在你身旁,有什么想吃的就买,不要舍不得花钱。”

荆寒只扔过来一个布囊,“带好你的剑,每日不得懈怠,用心练凝心诀,以后一切靠你自己了。”

荆越嘴角越抿越紧,忽然转过身来双膝跪地,涕泪横流:“剑师傅,气师傅,你们一定要等我回来,千万不要老死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荆越不是怕下山或者怕江湖,而是怕自己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两位师傅了。荆行云与荆寒相顾戚戚,一转眼,小阿越已经长大了,心中再怎么不舍,可毕竟荆门的宿命落在了荆越的身上,想起当年师兄弟二人闯荡江湖的磕磕绊绊,不胜感慨,“阿越这孩子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云之遥素来就以山高险峻著称,尤其天山,因其高,故而极寒。但也正是这独特的地理因素,荆门一代掌门才创出了凝冰诀这套内功心法,讲究周而复始,敛气于内,凝而不发,来如雷霆,罢如清光。山风凛冽,荆越浑如不觉,只提一口气,便纵驰而下,虽没有剑师傅踏剑的本事,步履也是轻盈流转,颇得行云流水的真义。

如此疾驰,也是天色将黑方才走出天山范围,荆越初时所想便是速速找回转世神兵刺月,而后就回荆门天山,而此刻离了天山,这茫茫天地,神兵该如何寻找,却是毫无头绪。

长时间的疾驰,纵是仗着凝冰诀也有些疲累了,所幸荆越在天山时就经常寻一些野味打牙祭,在这野外找吃的自也不是难事。不多时,在架起的火堆上就烤上了一只剥光洗净的野兔,还有一条一尺多长的菜花蛇也被烤的滋滋冒油,荆越从布囊里取出一个小瓶,均匀的撒上一些盐沫儿,烤肉的香味便溢了出来。

“好香,好香,是谁在烤肉?”林子里转出一个人影,看身材约莫是一个少女,估计是饿了闻着香味找了过来。

映着火光,荆越仔细打量面前的少女,只觉得她小小的脸庞,灵动的双眼和秀气的鼻子煞是可爱,身穿的衣服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好看,便憨憨的咧嘴一笑。

少女眉头微蹙,颇为不喜这家伙的无理,哪有这么盯着人家看的,她看荆越衣着寒酸,发髻凌乱,要不是长相颇为清秀,她就要怀疑是否遇上云之遥的野人了。

“傻蛋,你笑什么?”少女倨傲道。

荆越也不以为意,“你衣服真好看,我以前可从没见过,你也很好看。”

少女被荆越这么一赞也就消了气:“小傻蛋还挺有眼光,你倒是说说,我好看在哪里?”

荆越歪着头想了想:“我也说不上,你眼睛亮得很,就跟山鹿的一样;脸也白,和我常吃的雪鸡一样白;还有鼻子,跟山里的小野猪似的,可嫩了。”

画风突变,这下可把少女气坏了:“你才跟野猪似的呢,你这个臭傻蛋,臭鸭蛋!”

荆越纳闷了,天山上的小野猪可是最好吃的野味了,尤其是鼻子,雪白润嫩,每次剑师傅都要跟自己抢着吃,她怎么还不高兴了呢?嗯,也对,每次我抓到小野猪要吃它的时候,小野猪也是这个表情。

少女看荆越也不还口,就懒得再生气,撕了一只兔腿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只觉得口舌生津,入口嫩滑,不由暗赞小傻蛋手艺还是不错的嘛。

“我叫荆越,是荆门最后一代传人,下山来找刺月的,你叫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荆门?没听过。刺月?什么玩意儿,好玩吗?至于本姑娘芳名嘛,看在你兔腿儿烤的不错的份上倒是可以告诉你,我叫小蛮。”

荆越点头道:“小蛮,你名字真好听。不过你真的不知道荆门吗,听剑师傅说应该很有名啊,知道荆轲吧,我们荆门就是荆轲的后人。”

小蛮一听乐了:“我说傻蛋,你自己傻不要以为别人和你一样傻,荆轲这种上古时代的传奇人物都被你说成自己的先祖了,照你这么说,路上随便拉来一个姓荆的人,那都是荆轲后代了,果然是傻蛋,很会扯淡。”

“不信就算了,我们这一门先祖原本确实不姓荆,不过在追随荆轲后就都改了荆姓,创立了荆门,天神兵刺月就是荆轲的兵器,他是刺月的第一代主人,这可是典籍上的记载,我背的可熟了。”

“哼,还说的挺一本正经的,信你才怪。”小蛮将信将疑,又问:“据你这么说,你们荆门应该在江湖上很有名啊,怎么从来也没见过你们荆门的弟子行走江湖呢?”

荆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到了我这一代,荆门只剩下三个人了,就是我和我的两位师傅,至于在江湖上行走的荆门弟子,你现在不是见到了吗,我就是呀。”

“对了,你是哪门哪派的?”

“我无门无派,自成一派,哼,懒得理你这个傻蛋,我要休息了,明天还要去弥洛山庄呢。”说完,小蛮也不知如何随手一扬,从袖中飞出白色丝绸在上方树梢上一绕,再看时,小蛮已经坐在树杈上,背倚着树干休息,不再搭理荆越。

兔腿儿才吃了小半个,剩下的蛇肉和大半只野兔自然全部落入荆越的肚中。

拍了拍肚皮,荆越笑了笑:“气师傅说我年轻识浅,容易吃亏,小蛮这么聪明,不如就先跟着她去那什么山庄看看,说不定有人知道刺月的线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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