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迟疑了一下，杨屹把在北阿尔法星系遇到硅魅联盟的缔造者，即神皇的记忆体的事情讲了出来，重点提到了神皇的发现，也就是神皇能够超越那个时代，将北阿尔法星系的智慧文明统一起来，并且战胜强悍的野生硅兽的缘由。说得简单点，神皇的发现与人类在第一纪元末期的发现有多的相似之处。
“这么说，我们的猜测确实没错。在很久以前，北阿尔法星系里就诞生了一个强大的文明，而且与人类实现大飞跃几乎完全一样。说不定，让我们飞出太阳系的那个重大发现一直在太阳系外面，也一直在等待被我们发现。虽然我们晚了几百万年，但是很明显，神皇在取得了那个重大发现之后，硅魅联盟很快就登上文明的巅峰，而且在接下来的几百万年里并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按照你开始所说，神皇留下遗嘱，禁止硅魅联盟入侵南阿尔法星系，很可能有类似的担心。”
“什么担心？”
记忆体看了杨屹一眼，说道：“如果我们是被创造出来的，那么其他文明呢？如果已知宇宙中的所有文明都是被创造出来的，那么所有文明都有存在价值。不管怎么说，那个强大的存在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创造出这么多的文明，并且留下能够让我们飞跃的先进技术。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谁能知道哪一个文明更加重要？有可能是我们人类，也可能是其他某个文明。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猜测，所以在第二纪元期间，我们不但没有消灭其他文明，还竭尽全力帮助与扶持其他文明。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某个文明能够找到答案，而且未必就是我们人类。”
“问题是，找到答案又能如何？”
“这里牵扯到了一个根本性的，而且任何一个文明都无法回避的问题。”记忆体稍微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你认为我们能够永存吗？当然，不是你我，也不是其他某个人，而是我们人类。或者说，你认为有哪个文明能永远存在吗？记住，关键是绝对的永远，哪怕宇宙毁灭、时间消失。”
“当然不可能。”
“没错，确实不可能。问题是，任何一个文明都想获得永生，不是个体，而是文明本身永远的存在下去。事实上，这也是所有文明追求的终极目的，而要达到这个目的，首先就得超越我们所在的宇宙。”
杨屹眉头紧锁，不大明白的看着记忆体。
“当然，这个目的太过理想化了，别说是其他文明，即便是我们，也想像不出超越宇宙本身的可能。也就是说，我们得退而求其次。不能追求永存，我们能够追求的，只是尽可能的让人类文明延续下去。当然，这也是其他文明的追求，哪怕不是真正的永存，也要与宇宙共存亡。”
“显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记忆体淡淡一笑，说道：“最初的时候，特别是在第二纪元初期，几乎所有的人类科学家都相信，我们既然能够凭借先进的技术统治银河系，也就能够在将来的某一天，迈向其他恒星系统。只要我们始终在前行，不断的扩大我们的生存空间，获取更多的生存资源，我们就能永存，至少是狭义上的永存。”
杨屹微微一愣，随即苦笑着叹了口气。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只过了几千年，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掌握的技术还不够先进。在针对其他恒星系统进行的探索连续遭遇失败之后，我们意识到，跨越恒星系统需要更加先进，而且是我们还没掌握，甚至连基础理论都不存在的先进技术。我们被限制在了银河系里面，我们所能利用的也只是银河系里面的资源。很明显，只是依靠银河系里面的资源，我们根本不可能获得永存。事实上，在其他文明纷纷发展起来的时候，银河系里的资源已经入不敷出了。”
“所以，人类科学家分成了两个派别，开始探索跨越恒星系统的宇航技术。”
“这只是表象，而且不管持什么观点，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我们必须飞出银河系，去其他恒星系统，不然要不了多久，银河系里的资源就会枯竭。虽然依靠掌握的技术，特别是原能技术，人类肯定能幸存下来，人类文明也能够延续下去，但是我们都知道，只是依靠已经掌握的技术，根本不可能让银河系里的所有文明生存下来。更重要的是，人类必须约束自身的行为，甚至得舍弃很多东西。简单的说，就是为了生存放弃一切探索。这就意味着，哪怕没有在这个时候灭亡，我们也将永远丧失探索其他恒星系统的能力。按照我们的估计，依靠原能技术，以及严格自我约束，人类能继续繁衍数十亿年，但是最终依然会灭亡，在银河系坍塌的时候彻底消亡。”
“几十亿年？”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估计。当时，有一些科学家提出，可以通过改造银河系的方式来延长银河系的寿命，让银河系能够存在更久。理论上，我们甚至能够通过建立封闭式原能循环的方式，让银河系跟宇宙同岁。也就是说，要到宇宙毁灭的那一天，银河系才会毁灭，只是最终依然会毁灭。”
“只是，你们觉得这个办法行不通。”
记忆体点了点头，说道：“当时，这只是一套理论，没有得到证实，其实也没有办法加以证实。再说了，就算能够证实，我们也未必有足够的时间改造银河系。相对而言，开发跨恒星系统的航行技术更现实。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能驻足不前，如果我们停了下来，我们就会消亡。银河系绝对不是我们的归属，更不是其他文明的归属。我们必须前进，前往其他恒星系统。要知道，在浩瀚宇宙中，有无数个恒星系统，被我们发现的只是少数，还有很多恒星系统离我们实在是太遥远，暂时没被我们发现。只要掌握了跨恒星系统宇航技术，我们就能征服整个宇宙。换句话说，我们做的努力，并不只是为了前往南阿尔法星系，而是为了整个宇宙。”
“只可惜，你们失败了。”
记忆体淡淡一笑，说道：“不是我们失败了，而是我们的方向错了。”
“是吗？”
“其实，这也是我刚刚得出的结论。”
杨屹微微一愣，不大明白的看着记忆体。
“我们早就发现了北阿尔法星系里面的异常情况，而且断定那里有一个先进的文明，只是我们不知道那个文明已经存在了数百万年。以当时的发现来看，我们只能推断出，那个文明在一万多年前就已经掌握了原能技术，具备了通过空间通道进行跨恒星系航行的能力，而且很可能已经控制了整个北阿尔法星系。问题是，一万年并不算漫长。要知道，我们在掌握了跨恒星系宇航技术之后，花了今千年才探索了整个银河系，随后又用几千年才完成了对银河系的开发工作。北阿尔法星系的体量比银河系大得多，如果那个文明跟人类相当，那么用上万年控制整个北阿尔法星系也在情理之中。简单的说，我们没有通过这个发现准确判断出那个文明存在的时间。”
杨屹点了点头，等着记忆体说下去。
“如果我们知道硅魅联盟已经存在了数百万年，却一直没有取得重大突破，始终没有掌握跨恒星系统的宇航技术，那么我们不但不会把南阿尔法星系当成目的地，更不会耗费大量资源去探询跨恒星系统的宇航技术。”记忆体叹了口气，又说道，“很简单，一个跟我们相当的文明，在几百万年里都没有取得关键突破，哪怕人类更加聪明，也不可能在短短几百年之内获得飞跃。此外，如果这个文明的天赋不是很差的话，这等于证明了我们最担心，也是最不愿意承认的问题。”
“什么？”
记忆体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跨恒星系统宇航技术并不存在。虽然这并不等于说我们无法前往其他恒星系统，但是肯定无法克服光速、时间与距离构筑起的壁障。就算我们能够前往其他恒星系统，而且掌握了极为先进的技术，比如能够以光速航行，也要耗费远远超过生物，甚至是文明本身寿命的时间。很明显，在经过了漫长的宇宙航行，在到达邻近的恒星系统之后，哪怕我们还有旺盛的生命力，掌握着先进技术，也未必能跟当地的土著文明媲美。要知道，人类在掌握了跨恒星系宇航技术之后，只用了不到一千年就完成了对银河系的探索与开发行动。在其他恒星系统中，只要有一个跟人类类似的文明，就能用同样短暂的时间实现飞跃，而从银河系出发的人类远征军得用上万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完成航行，而且在此期间，几乎无法在技术上取得突破。那么，当我们的远征军到达邻近恒星系统时，我们将要面对的是比我们更强大的土著文明。”
“也就是说，就算到达了其他恒星系统，也无法在此立足，也就无法指望通过进军其他恒星系统来扩大我们的生存空间。”
记忆体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