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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素年锦时(1)

张希希

何树良乍一眼看去并不太像南方的男子。

他高,而且瘦,皮肤有点微微的黑,但是放在广东这里看来,就还好。大大的眼睛,而且圆。长脸,嘴唇略嫌厚,鼻子也不够挺,这些看起来倒还真的算是有些广东相的。可是他那个瘦高的身材倒像是来自北方,也不是一味的瘦,并不显单薄,匀称的,刚刚好好的,穿一件简单的休闲西服,浅月牙白色,就很好看。

所以在大家稀稀拉拉的掌声里走上讲台作自我介绍的时候,何树良开口说,我是从浙江来的,请大家多多关照。那时分,陈嘉琦在自己的座位上低低地啊了一声,一脸完全没有想到的表情。

陈嘉琦倒是地地道道的广东本地人。可是从长相上来看,她倒也不大像,没有广东本地人所常见的黑和干瘦,皮肤很白,鼻翼两侧还带一小片雀斑,浅咖啡色,配着她那个小小翘翘的鼻子就显得很俏皮淘气。脸是圆圆的一张苹果面庞,嘴角是上翘的,笑起来还带两个小酒窝,眼睛黑亮黑亮的,跟小鹿的眸子一般,看人的时候总是先抬一抬厚厚的两片帘子似的睫毛,然后才肯把整个目光都投射过来。

其实陈嘉琦早在军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何树良,并不是因为在全班的人来看,他个子最高,而是在军训这种大家彼此之间很不熟悉的时候,何树良总是在训练休息的时候呱啦呱啦的和周围的同学打成一片,热情洋溢地给大家讲无数好笑的或者不好笑的小笑话调节气氛。陈嘉琦天生就对这种很富有幽默细胞的男孩子没有抵抗力,更何况,至少就陈嘉琦看来,何树良长的还是很帅的,尤其是穿了军训的迷彩服,真有味道。

陈嘉琦开始有目的性的在每次上大课的时候都尽量寻找何树良靠近的位置。为此她几乎摸清了何树良上各自不同时段的课目的时间习惯。譬如早课第一节八点钟的,何树良总是要睡到七点四十五分才慌慌张张抓一件外套直接冲来教室,随便带一包饼干就打发了早饭。再譬如下午的第二节课,何树良倒是来得很早,带一个PSP,习惯性地挑教室后排靠窗户的座位,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边打会游戏。陈嘉琦摸准时间占据何树良身边的座位,然后在课间的时候,有事没事的找几句话与他搭一搭腔。何树良是那种很具有绅士风度的男孩子,教养良好,总是很有礼貌地回答陈嘉琦的每一个问题。几个回合下来,陈嘉琦就投降了,她直截了当地在某个晚自习的时候把何树良叫到图书馆门口,头看着地,脚尖在水磨石子的地面上蹭过来蹭过去,踟蹰好久以后才鼓起勇气仰着脸看住何树良:“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何树良没有说话,只是默不出声地看看陈嘉琦,又看看四周,东张西望着。其实他并不大喜欢陈嘉琦这种身材娇小圆润的女孩子。他一直就欣赏北方女孩子那种高挑的凹凸有致,穿什么衣服都好看的衣服架子。陈嘉琦长得可爱,讨人喜欢,可是他还是喜欢那种艳光四射的,一露脸就镇得住全场的女孩子。

看见他不说话,陈嘉琦有些慌。她原还有点自信的,从小到大,她虽然永远不是班里最美的那一个,但是认真排一排,也还是前几位的。喜欢她的男孩子从来也没少过。尤其是进了这所理工科的大学,班里的女生本来就少,长得好看的就更少了。陈嘉琦眼睛又垂了下去,声音也低了许多:”我想,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我真的很中意你。”

何树良在某个瞬间被她那种说话的态度和语气打动了。在男生宿舍里面每晚的例行卧谈会上,陈嘉琦永远是大家不能离开的话题,班里喜欢陈嘉琦的男生很多,大家还偷偷地一致评选她为班里的班花。陈嘉琦平时是有点小小的飞扬跋扈的,那种不讨人厌的恰到好处的飞扬跋扈,任性,但是又不过分。这样的陈嘉琦在何树良的面前的那种低头的姿态非常合适地打动了何树良,于是何树良只轻微地迟疑了一下,便说,好。很简洁,没有一句多余的言语。

他们就这样顺理成章地简单地成为了一对,也是全班的第一对。两个人像所有大学里面的情侣一样,每天一起去上课,上课的时候坐在一起,偶尔偷偷在课桌下面拉一拉手,咬一咬耳朵,课堂笔记本只备一本,你抄一会我抄一会。下课了牵着手到食堂去打饭,买一瓶玻璃瓶子的可乐两个人分,把一只肉丸子喂来喂去,有时候会到学校后门那片小吃店里去改善一下伙食,买一份酸菜鱼或者是水煮肉片,再炒一个青椒土豆丝。陈嘉琦其实吃不了这样辛辣的食物,不过为着何树良的缘故,勉强地吃着,还做出欢喜的样子。所以她买凉茶买的更加勤快了,几乎每天都要去买一杯。陈嘉琦也向何树良努力推荐她从小就爱吃的肠粉,在周末拉着何树良去吃广东的早茶,把叉烧包榴莲酥吃个够。这样的日子,慢慢的,倒也滋生出了感情,有滋有味的。陈嘉琦那种爱娇的表情,动不动就撒娇的脾气,倒是很对何树良的胃口。关键还是陈嘉琦对他好,掏心挖肺的好。但凡何树良说好的事情,她就奋不顾身的去做,也不管是不是委屈了自己。陈嘉琦真是把潮汕女人的千依百顺和以丈夫为天发扬广大了。何树良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母亲在家中具有绝对权威的家庭,在他印象里,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母亲说了算,而且他母亲是个异常坚定和强势的女人,说一不二的。何树良看习惯了他父亲在家里的低眉顺眼,现在一见了陈嘉琦的柔媚,那种欢喜,是打心眼里冒出来的,止也止不住。

这样的日子虽然平静,但是叫人欢喜,如文火炖粥,慢吞吞的,可是香气却是越发浓郁。陈嘉琦带何树良去过她家里,小康的人家,三室两厅的屋子,装潢简洁大方。陈嘉琦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说话平和温婉。他们甚为喜欢何树良,因为喜欢,也就更频繁的叫陈嘉琦带他回来吃饭。周末的时候,何树良便经常跟着陈嘉琦回家。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喝陈嘉琦母亲熬的一锅药材汤。何树良最爱的就是高丽参煲老母鸡汤,陈嘉琦的母亲就经常为他做这个,在火上熬足整整一个下午,汤又香又浓,鲜美无比。晚上陈嘉琦总是趁着父母睡熟之后偷偷溜到何树良住的那间客房,俩人在他的被窝里纠缠一会,然后再蹑手蹑脚回自己房间里面去。夏天的那些午夜,陈嘉琦习惯穿一袭洁白的睡裙,裙摆一直拖到脚踝,卷发垂在胸前,脂粉不施,光着脚丫小心翼翼的踩在木头地板上。那情形真是美好,何树良觉得这个女孩子俨然如同天使一般动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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