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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昏昏沉沉中,被人轻轻摇醒。

我睁开茫然的双眼,借着微弱的光依稀看到一名黑衣人蹲在我眼前——是来了结我的么?我父皇?苏德皇妃?还是……暂短的惊恐过后,我很快回复平静。

端木卓罕不会这么做。那么是?在我狐疑的打量下,黑衣人除下面纱: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是呼和旭日:一双明亮的眸子在黑暗中仿如星月,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如同数日前初见他那一刻,怎么在对着我时每次都变成了活化石?

我瞪着他,嘴里唔嗯着哼声;他才发现我被封着口的困窘,连忙替我解开嘴巴及身上的束缚。

“你——”我的声音被他的大掌掩下。

“嘘!”他指指外面,示意我小声点。

我点点头,他才放开掩住我嘴巴的手。

“你怎么进来的?”几乎是用口形来说话。外面是密密的佩刀侍卫,连一只蚊子都难进飞进来,难道他会隐身?

呼和旭日有点自嘲的笑笑,指指头顶。顺着他的指向,我看见了屋顶上的瓦不知何时已被揭开一个口子,足以容下两个人,投下一井皎洁的月光。

“公主,您又受苦了!”听出他语气中无限的痛惜。

我这才发现,原来他一直称我为“公主”而不是“大公主”,记得几天前他与端木水云相遇时声声“二公主”相称,一点不含糊;怎么到了我头上,连个“大”字都省掉了?

我轻轻摇头,学他自嘲一笑:“这算什么!”

他无言,突然伸手住怀中探出一个东西,细看之下是一只小巧的果实。外表布着凹凸不平甲皮子,一头尖尖的就像松果。

我好奇的看着他剥掉表皮,露出一个晶莹如凝脂般的果肉子。

“荔枝!?”我问,在生我育我的故土,种有很多荔枝,火红的包裹下就是诱人甜腻的果肉子,晶莹剔透如凝脂般好看,跟呼和旭日手上的果子简直一模一样,不过就表皮有差异。

“不是,它叫雪心果,是我们北真特有有异果,常年长在雪山上,十年始开一花,且结果寥寥,世上罕有。不过它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对消肿止痛十分见效。”他一边解说一边瓣开那个像荔枝果肉的雪心果。

我暗暗称奇,难怪呢,荔枝是热带植物,不可能在北方出现。只见果肉鲜嫩多汁,汁液似乎有些淡红,一颗浅褐色的果核食指般大小,很奇怪的独自悬在中间,而不像其它果核一样长在一端,果真不一样的。

呼和旭日取下果核,把果肉贴上我受了掌伤的脸,动作极轻的按摩,生怕稍一用力都会弄痛了我。眼里一片温柔,足以溺毙人。我只觉脸上一阵清凉,仿佛吸入了雪心果的汁液般,如施神药,赤疼感渐渐减轻、消失。

真神奇啊!

“谢谢。”我感激的说。

他如获至宝的笑,摇摇头。继而另一只手用力一聚,果核表面裂开了细细密密的缝条,递给我像哄小孩子吃药般说:“把它含着。”

我接过。果核在口中竟渐渐融化,那是他以内力粉碎了的效果吧;含在口中,开始有丝苦涩,但接着又是甘甘的,而且有丝清香。被牙齿嗑伤的舌头竟也不觉得疼了,反而有丝痒,我猜大概又是雪心果核的神奇功效吧。

他的手还捂在我脸上,其实我的脸早已不疼了,但他似乎不舍得移开。

“这果肉贴在脸上,有很好的美容效果吧?”不怎习惯与男子独处,为解尴尬我故意打着岔问。

他微微一愕,不料我有此发问:“呃,那个当然。”

我了然点头:“那么把我另一边脸也贴上吧!”不贴多浪费啊,而且!我不想一边脸美了,另一边脸跟不上。

他眼里大大打着问号,随即又看清我调皮的想法,失笑一下。不料真的拿过一片果肉,往我没受伤的脸贴去,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包含着宠溺。

我眼眶一热,泪水竟不听话的淌了下来。前世的我一生孤寂,只顾追着一个无望而遥远的梦,拒绝对身边的追求者敝开心扉,也把一切的快乐心动拒之门外,而今对上这个包容爱宠的眼神,竟然就流泪了。

呼和旭日见此,一下慌了,忙道歉说:“对不起公主!是我弄痛你了吗?”

“不是的,我的脸早不疼了。”我推开他捂在我脸上的双手。

“公主……”他有丝不知所措。

我快速的拭掉泪水,展现一个笑容。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他,我不单占了端木知秋的身体,更无法让端木知秋回报他的一片痴心。

“我皇弟他怎样?”我转过话题,同时也是我该关心的事。记得我向父皇自认错杀皇兄时,他也在场;可是我再次被关押以后,他就没有出现过。

冬照他……一定是吓坏了,也一定恨死我了。这也是无可避免的。好了,这回我是真真切切的众叛亲离了,嗯,或者叫“众弃亲离”才对。

“他——他很难过,我找过他,可是他一言不发。”呼和旭日还是告诉我实情。他也一定猜到前因后果了吧!

我抬头望他:“我该死,对不对?”

“不!”他一阵激动,捉紧我双手:“公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也是受害者,也许那都是别人设好的局,你们只是不小心上了当。”

他也看出那是个局?只是——

“可是我还是不可原谅,我走不回去了!”端木知秋选择自我了结,因为她没有退路了;而我,也是没有路走回去了!

“公主!不要自暴自弃,你只是为了救他……而他,也是无辜的。”呼和旭日痛苦的吐出这句话,即使痛苦,也不得不承认那个“他”的存在。

对啊,还有一个无辜的他——南宫无尘。北真容不下我了,我在这个世上无亲无故,我将如何活下去?像过去的端木知秋一样,留在南宫无尘身边吗?也许这是唯一的路了。但是我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又如何有能力去救他!

(带着南宫无尘的脑袋,回到你未婚夫身边!)端木桌罕嗜血的宣告又在耳边回响,南宫无尘就要被处死了!同时另一条讯息闪过大脑:未婚夫?!

是谁?!难道不是他——我望了望眼前的呼和旭日。

“呼和旭日,告诉我,四年前我到底与谁订下了婚约?”

对方大大震惊:“你……公主,你这都不记得了?!”

“对。请你告诉我。”我有跟他说过,我已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是靖南的大皇子南宫无过。”呼和旭日定定的望着我,在我一无所知的眼神中再一次笃信:我是真的失忆了。

原来四年前,端木知秋刚及笄,南宫无过就突然前来求亲,当时三国交情甚好,且两国和亲是最有利的维持和平的手段,北真国王端木卓罕见大皇子气宇昂扬,且身份尊贵,虽未被册封为太子,但看出他是个难得的帝王之才,于是押宝似的满心欢喜答应了他的求亲。于是,尚未正式与南宫无过谋面端木知秋,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他的未婚妻。可是就在两国筹备大婚时,没有人想到,准新娘子端木知秋竟神秘失踪,一走就是四年!

听到以上这个故事,我再次虚软:怎么也想不到,那邪魔一样的男人竟跟我有婚约在身!不过,现在这样的局势,联婚是不可能的了,不知道这算不算不万之中的万幸?

沉默,在我与呼和旭日之中默契的保持着。外面依然是来往走动的侍卫。

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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