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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阴影

片刻的午休之后,元秋看日头已经西斜,这才带着下人,去这庄子上走走看看。

武清一家被送官,无论是从前与武清家走的近的,或是有些龌龊的,都在心里对元秋生出敬畏之意来。远远瞧见元秋带着人过来,都是低眉敛目,万分恭敬的样子。从来被教育要与人为善的元秋,在这种时候才真切的感受到,威信、权谋建立起来,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是行之有效的暴力恐吓。

恩威并使,威总该在恩的前面。不真的亲身感受,是绝对理解不了的。

庄子里的景致比不上京城侯府,也只是胜在稀奇,挂在树梢颗颗莹润的葡萄、顶花带刺长势喜人的黄瓜,这些东西是元秋之前没见过的,少不得多看两眼。

“听庄子上的管事妈妈说,半山上有温泉呢,姑娘要不要去泡泡。”红枫想着早上的事情,生怕元秋心中存了郁气,鼓动着元秋去散散心。

元秋是会水的,在扬州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是在门前河道中泡大的。生在官宦人家,不可能如寻常百姓那样不顾身份去大江大河里游水,但府中却是有池塘的,游水什么的,不成问题。

原以为元秋会欣然同意,毕竟从前她是在喜欢游水不过的,且三夫人本人喜爱温泉,能保养肌肤又能解乏,故而常带着元秋去。当时决定买这处价格不菲的庄子,很多程度上,也是为着这里有温泉的缘故。

可是,元秋偏偏没有同意,摇摇头带着人又回了屋子。

丫鬟们不清楚,元秋自己心如明镜,自从在宫中失误被淹过一次之后,她似乎对水就有了本能的恐惧,就算是平时在浴桶中泡澡,都会要求丫鬟将水的容量减少,只要水面莫过她胸口的位置,她就会觉得胸口憋闷、呼吸空难。

在扬州时听说过这样的案例,那还是在元秋舅舅的恒山书院里,有学子顽皮游水所溺,自此见水不敢靠近,甚至还会梦魇缠身。据舅舅说,这是心理惧怕,是病,要针对治疗。

现下,舅舅不在京城,而京城中人哪有会医治的。

元秋曾想过告诉三夫人,偏这段日子没一天消停的,三夫人能顾得上元秋的时间不多,根本没有机会留给她说出这样的事。

回到屋里无事可做,元秋拿出早已经分好线的针线,静静的做起女红来。红枫看了元秋静坐在窗下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就流了泪。来京城之前,她家姑娘最是个活泼的,成日里就惦记着出去游玩,上山下水,劝都劝不住。现如今到京城不过半年多,元秋的性子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变的沉默许多,不再跳脱,甚至不用人劝就能安安稳稳的做针线。

这原是红枫很盼望的,可真到了这一天,却又觉得心酸。

日子就这么被打发过去,晚膳过了不久,京城侯府来了人。三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淳春。

“夫人已经知晓庄子上的事情,直说姑娘做的好呢。”

杨镶还真不是鲁莽的人,送武清去官府前,先给襄乐侯府递了信,三夫人一听来人禀报,心惊肉跳不已。她当时送元秋去庄子,是存着让元秋散心的好意,哪里想到庄子上还有蔷姨娘这么一号子人物。

很多年,不仅元秋习惯了蔷姨娘的无声无息,三夫人更是从没将蔷姨娘往眼里放过,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被蔷姨娘这般算计了。

三夫人派了人跟杨镶的人一同去了官府,对官府绝对不能说出内情的,只说这家人在忠勇侯府的庄子附近鬼鬼祟祟,被抓住后,才知道是在襄乐侯府庄子上犯了事逃出来的。

如此说法,就将元秋摘的干干净净儿的。

淳春笑眯眯的将话说完,又补了句,“夫人说那忠勇侯府的三公子,真真儿是个心思细密的人呢。”

元秋不知道杨镶派人去跟三夫人传话的具体内容,可听淳春这一说,基本上也能猜出几分,少不得将功劳都往自己个儿身上揽了。要不然三夫人不会这般评价,心中暗骂那杨镶不讲道义,明明他只是碰巧的举手之劳,哪里就值得他这般大肆宣扬了。

无论元秋怎么想都没用,反正在三夫人心中杨镶的好形象已经树立。

至于蔷姨娘,“夫人让姑娘不必去管,这一次是咱们疏于防范,决不会出现下一次,姑娘只管松泛松泛,养养身子才好。”

三夫人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淳春这次一并送来了不少好东西,燕窝、雪蛤的堆了满满一车。

庄子上的人哪里见过这般阵势,先前那蔷姨娘带着七姑娘来,住到如今可都没有京城送来的东西,这六姑娘才来了一天,京城就这般大张旗鼓的送东西。人心的天平都往元秋这边偏了,先开始跟蔷姨娘关系不错的几户人家纷纷跑来表心意,山鸡、野鸭的送来不少让元秋享用。

蔷姨娘彻底成了被人遗忘的人,只是听说当晚七姑娘就发起烧来,却也并没有请大夫。

淳春次日早晨离开的庄子,临走对元秋小声说一句,“奴出来的时候,大夫人房里传出话音儿来要跟三姑娘定亲事,怕是府里还有的闹腾,姑娘只管住在这里,躲几天清静。”

元秋倒不吃惊。

二姑娘入了宫,接下来就该三姑娘的亲事了。

三姑娘不是个省心的,之前没少上窜下跳,大夫人要不是为着二姑娘的名声与亲事,恐怕早就收拾了三姑娘了。

这般考虑,元秋心中担忧,那时的大夫人为着二姑娘的名声,无论如何不敢胡来,都是襄乐侯府的女儿,若是嫁的太说不过去,二姑娘就算是嫁了人在婆家,也不好说话。可如今这样的顾虑都没有了,二姑娘成了宫中贵人,那就是跟柳家彻底没了瓜葛,无论大夫人怎样作贱三姑娘,也碍不着她。

三姑娘往下还有一顺儿姑娘呐,大夫人不顾脸面,这下面的姑娘将来可怎么嫁人?

事实证明,元秋猜的没错,大夫人还就真的给三姑娘配了一门吓死人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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