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字画押对于龙飞玉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但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是自愿的而非被迫的,签完后心情是舒坦的而非郁闷的。
辛苦了大半夜,龙飞玉当然不想空手而归,低声道:“今夜里让我留下吧。”
金多多脸一板:“你想干吗?”还真当她是花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想干吗。只是这都后半夜了,再折腾会儿就天亮了,我还没合过眼呢。你就狠得下心肠……”说到末了一句,头也低下去了,声音也低下去了。
金多多是习武之人,耳力比常人好,自是听清楚了。又见他那模样倒有几分似阿璧和自己撒娇的模样,心里也就软了。
“留下可以,可不准动什么歪念头。除非世子爷想见识一下多多的身手。”
龙大将军马上的功夫确实不是吹的,可马下的功夫就只能算是一个普通的武林高手。和君子悦比尚有一段距离,和君子悦的师父更是没法比。听了这话,就算真有什么歪念头也被即刻打消了。
上了床,金多多面朝里自行睡去。龙飞玉睡在外面,一开始倒也不敢有何举动,老老实实地闭上眼。可那股淡淡的幽香却总是在鼻尖萦绕,绕着绕着就绕到心里头去了,绕得他心里蚂蚁爬般的痒痒。
侧过头一看,虽是漆黑一团,却又觉能隐约看见那顺滑的青丝、微显的曲线,又回想起那身子被抱在自个儿怀里的感觉,更觉得心里痒痒。
“多多,多多。”龙飞玉低低唤了两声,见没回答,便大着胆子靠了过去,轻轻地把那身子拥在怀里,脸庞挨在金多多的脖颈处。软香在怀,龙飞玉才发觉这滋味竟是想念了很久,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一缕幽香真正地沁入心脾。
金多多是睡了不是死了,怎么可能没察觉。心想这小子还真是色胆包天,难不成今晚真要给他点教训。正准备出手,却发现那个靠在她背上的身子没了动静。细细一听,竟然已经有了微微的呼噜声,而且是带着几分满足的呼噜声。
金多多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她也是折腾了大半夜,也就索性闭上眼睡去了。
第二日清早,龙飞玉一睁开眼就看到那张俏脸,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里睡到天明,第一次看到初晖下的金多多。
那双神采奕奕的大眼睛此时是闭着的,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终于显出几分柔弱。还有那张总是把他噎得死死的小嘴,此时也是闭着的,但他却可以想像出那后面的玉齿和香舌……龙飞玉纵有一亲芳泽之意,也不敢轻易有动静,这母老虎要是被惹醒了可不得了。
难得见到金多多安静、柔弱的一面,龙飞玉心情放松,再加上夜里睡得晚,睡意竟又上来了。今日不用上朝,既没有小屁孩,也没有肥猫,更没有满口胡言的鹦鹉,龙飞玉大着胆再次把眼前的可人搂在怀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可这第二觉还没睡踏实,就忽觉身后有人掀起了纱帐。龙飞玉生气地转过身,怒视着那个竟敢大胆打扰他清梦的人,却意外地看到了一张充满讶异的小脸。
“阿璧?”
来人正是阿璧。他今日起得早,还是自己穿的衣服,所以高高兴兴地来找猫咪邀功请赏。可一掀起帘子,却发现猫咪床上赫然又多了个柿子。
“呜……猫咪……呜……”
本想训斥的龙飞玉被阿璧突如其来的哭声吓到了,顿时哑口无言。金多多不想醒也得醒了,忙坐起身把阿璧抱上床,搂在怀里安慰。
“怎么了?阿璧怎么了?谁吓到你了?”
“不是我,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龙飞玉没好气地说。
“猫咪……我要和猫咪在一起……呜……不准抢走猫咪!”
“傻孩子,没人能抢走娘,娘当然要和阿璧在一起。”
“呜……坏柿子不会把猫咪抢走?”阿璧抬起挂满泪珠的小脸。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抢你家猫咪?”龙飞玉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金多多瞪了龙飞玉一眼,这男人居然和一个孩子抬杆。又哄着阿璧说:“当然不会,娘只想和阿璧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真的?”
“真的!”
有了猫咪的保证,阿璧渐渐止住了哭泣,抱着猫咪的脖子一阵亲昵,惹得龙飞玉心里只泛酸。
“不行!”阿璧突然说道,“还有弟弟,弟弟也要和阿璧在一起。”
“娘和阿璧、还有弟弟们在一起。”
“还有美人师公,还有掌门爷爷、大师兄、悦悦哥哥,还有狐狸干爹、翠微姑姑、翠浓姑姑……”阿璧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还有灰毛和会说话的大鸟。”
“还有吗?”金多多笑盈盈地看着儿子,完全不顾在一旁又是咳嗽又是拉扯她衣服的龙飞玉。
“没有啦!”阿璧摇了摇头,然后又看看龙飞玉,“猫咪,柿子是不是生病了?”
龙飞玉在金多多的低笑中翻着白眼。算了,现在不是和小孩子闹别扭的时候。这次与金多多和好可不是件小事,还有许多难关等着自己去闯啊。
……
东方思棋看着眼前这个总被人赞为玉树临风的男人,心里却无半点赞赏喜悦的心情,只有在那张俊脸上打上一拳的冲动。
这些日子本是他近来最高兴的日子。先是一双弟、妹都各自成家,夫妻和美;再来是搞了个皇家诗会,为龙飞玉选了个才华出众的如玉美眷;最想不到的是颇受他赏识的新科状元甘草竟然钟情上了那个令他头痛的师父,还全然不顾忌她的过往,那他自然是要成人之美了。
宋家二小姐虽然是个庶出,但才貌出众,性情恬静,风范也不输给其姐,再加上宋家一向风评甚佳,他又答应到时会给个封号,靖南侯也颇为心动,就等着龙飞玉点头。
原以为这是件十拿九稳的事情,可昨日靖南侯铁青着张脸来回绝,问及原因只是叹着气说:“逆子啊逆子!”所以今天早朝下后,便把龙飞玉召到了御书房。
“子云,你这又是为何?宋小姐与你正是才貌相当,又正值青春年少,又是何处让你不满?”
“宋二小姐乃是庶出,做我的世子夫人似乎欠了些。”
“宋二小姐虽是庶出,但在左相府向来受宠,地位、教养与宋贵妃一般无二,不同之前的苏雪琴。再说朕已经答应侯爷,到时会亲自指婚,再封宋二小姐为郡主,如此也就不算折辱你了。”
“哼,就因为嫁个女儿,平白捡了个郡主,这个便宜宋家捡的也太大了。”不知为何,龙飞玉对人人称赞的宋家就是不喜欢,一个个虽然都是知书达礼,却又让人觉得别扭,就连宫中循规蹈矩的宋贵妃也是如此,倒是那个有些书呆子气的宋书言还让人舒服些。
“这你都要嫌!朕当年选太子妃时都没你这么折腾!好吧,若是你实在看不上宋二小姐,就纳为侧室吧,这一点宋大人倒也没有异议。至于这正室,等你将来有了可心的人再说吧。”
“啊?纳为侧室?这可不合我靖南侯府的规矩。”关键是这不合金多多的规矩。
“侯爷都说没问题,你着什么急。再说,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父母着想,你又没有兄弟,这龙家还等着你开花撒叶,姑父、姑母还指望着早些含饴弄孙呢。”东方思棋在以兄长的口吻教训龙飞玉。
“呵呵,孙子不是已经有了吗?”
东方思棋脸色一沉,“朕可告诉你,如果她不答应,朕是不会任你乱来的。”
“皇上,您真的打算就让她这样过下去?”
“哈哈,朕明白,毕竟是父子亲情。你放心,朕如今正有意撮合新科状元郎与她。甘大人年轻有为、品学俱佳,绝对不会亏待阿璧,正好还多了个良师啊。”
这回换成龙飞玉的脸色一沉,敢情这事还有皇上在里面搅和。
“哼,只怕甘大人没这个福气。”
“嗯?子云此话何意?”
“子云的意思是……多多身边恐怕已经有别人了。”
“龙飞玉,你休得胡说!虽说多多行事是乖张了些,但若有人故意毁她的清誉,朕绝不轻饶!”虽说那女人的清誉已经被她自己毁得差不多了。
“臣没有胡说。”
“那你告诉朕那个男人是谁!”
龙飞玉抬头看了看压制着愤怒的皇帝,轻轻地说道:“正是为臣。”
“啊?你们……这不可能!”
“难道皇上真以为臣会莫视自己的孩儿认别人为父亲?”
“可是……那对孪生兄弟怎么办?”
“那两个孩儿……也是为臣的。”
“啊?”东方思棋更为惊讶,“你们怎么可能……既然那时已经和好,那你为何还要迎娶思佳?她又为何甘愿未婚产子?你们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你们这可是欺君!”东方思棋一怒一急,把期君之罪也抬出来了。如果那时知道真相,就是綑也要把他们綑到一起。
“皇上请息怒,那不是把戏!那只是因为、因为……皇上您也知道,女人心,海低针。”打死他也不会说出当时其实是他卖子求荣,只能把错都往金多多身上推,反正皇上是不会欺师灭祖的。
“那么这次又会是多久?等到第四个孩子出世?子云,你身为靖南侯世子自是不愁有美女相伴,可多多是个女子,年华转眼即逝,她可经不起折腾!”
“皇上,为臣这一次绝对不会放手!请皇上恩准!”
龙飞玉眼里的诚恳让东方思棋静了下来。他原是担心多多遭人玩弄,可自己的师父是怎样一个灵巧的人物,怎么可能任人玩弄?只是不知道龙飞玉又是为何转了性子。
“那你们何时成亲?”
“成亲?这个……暂时……还不……知道……”
“嗯?”东方思棋的眉毛倒竖。
“唉,皇上,您也知道您那个师父不是个平常人……”龙飞玉无奈,只得把两人间的约定大致说给东方思棋,那些过于伤颜面的自然不说。
“你居然答应她!你真打算这样不明不白的下去?”东方思棋开始头痛了。
“当然不会!可我只能先稳住她,一个不留神,说不定她又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举。此事一定要从长计议。皇上……您可千万别帮倒忙。”千万别再突发奇想给自己找师丈。
龙飞玉前脚刚走,君子悦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师兄!他们、他们……”
“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不是应该在无双楼吗?”东方思棋余怒未消,又恼君子悦把他的皇宫当作无人之地——这都是那个女人教的。
“我、我今天歇工。”
“歇工?师父知道?”他不太相信。
“我、我罢工!”
“罢工?”东方思棋看着师弟那付有些不忿又有些害怕的样子笑了,“呵呵,你就不怕师父拔了你的皮。”
“师兄您不想个法子救救师弟还笑话我。”君子悦很委屈,可心思又马上转到了刚才差点把他从房梁上吓得掉下来的奇闻上。“师兄,世子爷和师父他们、他们……”
“你没听错,他们不止有了阿璧,还有了阿风和阿海。”
“原来阿璧和孪生子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呵呵,这也好,这也好。”君子悦的父母是武林中令人称羡的恩爱夫妻,他可无法想像有个同母异父的兄弟是什么滋味。
“有什么好的。都不肯成亲,孩子生再多也没用!”
“呵呵,这好办!只要把这事告诉师祖,师祖肯定会让师父成亲的。师祖也终于可以放心地好好闭关修炼了。师兄,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能不难看吗!东方思棋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自以为一切顺利的他已经把师父即将成为甘家妇的消息飞鸽传书给司徒长乐,还在信中把甘草说成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可现在,这个未来的女婿却又变成了在师祖心目中不甚可靠的龙飞玉……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