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扭扭唱了个把小时，我陪着薛兰跳了两支舞，娟娟卖力气唱了首《生日快乐歌》，薛兰才高兴起来。但鱼头的电话一个接一个，骂骂咧咧接起来说两句挂了，又响起来，不用问是他老婆的。实在受不了了，看时间也十点了，第二天薛兰还要上班呢就散了，鱼头去送薛兰，我跟娟娟打车，路上谁都没说话。
下车进楼门，刚爬到家门，薛兰电话就进来了：弟弟啊，姐姐不同意啊！你的素质起码要找个本科生吧，找个小姐我就不认你了！
她的话隔着手机听筒在楼道像广播，我含糊几句赶紧挂了，娟娟在旁边拿着钥匙半天没插进锁眼，眼泪刷刷就下来了。
进了家我连拖鞋也没换就光脚上床了，不知该怎么安慰，索性装醉闭眼，酒也确实喝了不少，很快就呼呼睡过去。
半夜口渴醒来，发现身边没人，起来到客厅发现娟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没开电视没开灯，呆呆地吓我一跳，满脑子都是佳燕当年割腕的情形，冲过去拉住她的手，两个手腕都完好无损才松口气，抬头见娟娟睁着眼睛看我，不由恼火：不睡觉，装鬼呢你！
开灯，从凉水器里倒出一大杯水咕咚咕咚喝了，看娟娟没话也没动弹，不由心软，过去拉她：睡吧，半夜了！
躺到床上，娟娟搬过我脑袋：你不嫌弃我吧？
我摇脑袋挣脱她的手：睡吧，胡说啥呢。
再无话，彼此想着心事，明知都没睡着，但再没交流。
时间很快就到了八月份，省城最热的一个月。我开始忙碌起来，娟娟也开始处理夏季服装进秋装。这孩子在生意上是有头脑的，这个季节不压夏天的衣服可以回笼资金，提前进秋装也便宜。
每年八九月是饮料销售最好的一个月，行话是“金八银九”。我每天忙着发货也偶尔下去转市场，那个库房满负荷运转着，存折也很快一行行地存入；沥青生意运转也不错，发货结账都成了规律，阿强投入现金比较多，他也上心管理着；刘胜隔几天一个电话：路修好了，很漂亮很结实、自来水通了，乡亲们都很高兴、矿开始往外倒腾了、选矿厂设备回来了，调试不错，开始投产……我给刘利明打电话问了路的情况，知道刘胜说的是实话才挨着给上次回我家的兄弟们报了讯息。
一切都很顺利，唯一不爽的是娟娟开始对我指手画脚，忙碌之余偶尔在家吃个饭，她俨然把自己当成我的正牌女友：打牌不许熬太晚、去歌厅不许叫小姐、喝酒不许喝大醉……
由此爆发了多次争吵，我就经常不回家，打电话不接，打传呼不回。娟娟生气索性自己租了房搬出去住了，但没几天又回来帮我收拾房子，再打电话让我回去吃饭。就这么重复折腾着，彼此都有点累。
小易的意思是甩掉算了，说我对她也仁至义尽了，这样的女子总不能真娶了做老婆吧。我犹豫摇摆，想起娟娟对我的死心塌地，只是下不了狠心。而后不久，自诩从不愿意欠人的我，只要活着就不时难受一下，欠娟娟的如鲠在喉，并且生根发芽，注定一辈子再无法去除。
我所在的省城是个非常适宜居住的城市，夏天就热那么一两周，也不至于难忍，不久就早晚凉爽，秋天似乎把夏天的一半都据为己有了。
刚进九月份，我利用公司很实惠的夏季促销政策开始大量开发货单，库房很快就堆积如山。接下来忙碌了半个月，几乎跑遍全省，库房里的货物逐渐上了火车，管辖的十多个大代理商都在我劝说下开始压货。在存折继续“存入”的大好形势下，唯恐夜长梦多，我结清租金退了库房。由于手下的区域经理都已经成熟，再加上总是往我租的库房送货，公司有几个大车司机开始嘀咕，此举后来看是非常明智的。
在走遍我们省的过程，我开始学车，尽管没驾照很快也能开着辆车到处溜达了。
春节在依汾的高中同学再次聚会，一个在依汾交警队工作的同学听我说想要考驾照，当即就拉我去照相，后来如他所说“考啥呢，没关系才考呢”，只花费了两千块，一个月后，驾校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就给办了个驾照。忙完公司这轮发货高潮，我给自己放假，天天喝酒打牌、灯红酒绿，娟娟可能店里忙吧，两个星期都没跟我联系。
又是一夜麻将，输赢在这几个熟悉的朋友之间没了意思，赢钱的都是要请吃饭请洗澡请唱歌，甚至小姐的过夜费都要请，算来算去赚钱的是饭店、桑拿、歌厅，还有小姐，我们无非是享受过程。
麻友们都去上班打卡了，我开车到一家桑拿开了房，然后泡澡搓背，刚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准备好好睡一觉，手机响了：弟弟啊，这个周末陪姐姐去拜佛吧？
我努力让自己清醒：兰姐啊，今天周几？
“你就混吧，今天周四啊，咱明天下午走，你不是开上车了吗，就你开吧。”薛兰的话根本不是商量，让我无法拒绝：“好吧，我借朋友的好车拉上姐姐。明天下午几点，我到哪儿接你？”
定好时间地点，关了手机开始呼呼大睡。估计一个小时不到，嘀嘀嘀嘀，传呼又把我搞醒，勉强睁开眼摸过床边的传呼：“肖女士说有急事让您回电”。肯定是娟娟，我扔掉传呼把脑袋放回枕头窝，但那个玩意儿又开始响，真想砸了它，但公司规定二十四小时不可以关传呼，再起来：肖女士让您马上回电话。
看来不回电话传呼会没完没了的，开开手机拨过去：怎么了？
娟娟好像有啥心事：你在哪？干吗半天才回电话？
没好气：开车呢？有啥急事？
“那你好好开车吧，注意安全，啥时候回省城？”娟娟马上改变口气，这种关心让我不能再发火：“嗯，我下周一二回去吧。”
“你回来给我打个电话吧，我给你说个事情。你开车慢点，注意安全。”娟娟的话语里似乎真有啥心事，但困意让我只是“嗯”了一声就挂了。
再关机躺下，我把被子蒙过脑袋如死般睡过去。
第二天下午，我开着阿强的新车到了省委门口，看表刚四点，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呢。刚熄火，一位武警过来敬礼：这里不许停车，请尽快离开！
进去没通行证，离开去哪儿呢？我发动车沿着路照直开出去，准备溜达一圈再绕回来，走过了两三个路口，又是红灯，我觉着时间差不多准备掉头回去，车前突然出现一个似曾熟悉的身影——高中同学章晨曦！摇下窗户我喊了声，她回头发现是我，马上跑过来，指示灯变为左转，跟在后面的车开始鸣笛了，我探身子开开车门：先上来吧！
掉过车头，我微笑：老同学，准备去哪儿啊？
晨曦坐在座位上抱着个包很拘谨的样子：我去科技大学，准备考研报名。
她要去的学校不远，我看了下表时间差不多：好，我送你过去吧！
晨曦稍微放松了点靠到椅背上：工作意思不大，想继续上学。孙大经理是不是赶时间？到前面公交站牌放我下来就行。
换挡提速：没事，我现在就闲人一个。
再无话，好像就没说的，车子慢慢向前滑行，不远处已经看到科技大学校门，看她不自在地东瞅西看，为打破寂寞我接着没话找话：准备考啥专业啊？
晨曦笑了：没决定呢，去看看再说吧。你把我放校门口就行。
停车，晨曦冲我摆摆手：谢谢啊，改天请孙经理吃面皮，我穷请不起大餐。
我哈哈笑：你请我面皮，大餐我请你。再见！
下车，关门，再摆手，我摁了下喇叭，看她走进校门不由感叹：女大十八变啊，就这身普通牛仔服也衬托得她如此有气质。
掉头赶紧往回开，看表还有十分钟，手机响了：弟弟，你怎么不准时啊！让人家等半天！
不由哑然失笑：姐姐啊，这么大个领导怎么可以胡说呢，我到了你单位门口武警叔叔不让我停车，正在附近溜达呢。你等半天，我咋就没看到呢？
薛兰笑了：不要贫了！你到哪了儿？
已经看到她在门口站着打着电话来回看，我有点疑惑：人家是谁？
将车停到她跟前，然后下车很夸张过去给她开开车门，把手搭到车门上沿上：领导，请！
薛兰笑着推开我：先去科技大学接个人。
路上只是闲聊，我没问接谁，但肯定就是“人家”。
再到科技大学大门口，刚停下车，薛兰已经把头探出车窗：雪梅！这边！来，上车吧。
一个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姑娘款款走过来，薛兰回头推了我一下：下车去开门。
“她没手啊？”我嘟囔着下车，从车头前转过去正好那姑娘走到车前，我拉开后门：“请上车。”
这次没有夸张伸手搭车门沿，没想也不能这么做，这个姑娘似乎只能用四个字形容：美艳冷漠。
点头，她上车，我关了车门心里嘀咕：这次这个司机是当好了。
很多年后我思考自己：对感情的迷茫开始于何时？对待女性怎么就没了起码的尊重？
思来想去，答案就从薛兰开始，但我从没怨恨过她。包括此次，去拜佛只是一个目的，另一个目的是给我介绍对象，就是车后面这位：胡雪梅。
上车薛兰介绍我们认识，胡雪梅略微冷淡说了句话：我第二次见孙经理了。
薛兰跟我都非常纳闷，她接着说：十几分钟前我在校门口站着，这位孙经理送一个美女到我们学校。
薛兰马上就捣我一拳：不是说等不到我到处溜达吗？
有口难辩，但还是解释了一下是偶遇同学，她俩没再说啥，我赶紧开开车上音响。
天擦黑到了景区门口，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看得出这两年薛兰已经有了身份，她只是开开车窗人都没下去寒暄几句，然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就把我们带到景区最好的宾馆。
仨单间，都是豪华的，刚洗了脸房间电话响起：请您十分钟后到餐厅用餐。
晚饭景区所在地市的副书记作陪，谈话间我才知道薛兰伺候的省领导去北京开会了。不由感激：难得她在百忙之中还挂心我，尽管没明说，但给我介绍对象的事情一路上都心照不宣。
我们从省城过来的就三个人，但人家作陪的就有九个，于是轮番敬酒，薛兰他们不敢勉强，胡雪梅他们也不好意思，于是我就成为众矢之的。好在久经沙场，我很快反客为主，最后酒尽兴，人尽欢。
回房间没几分钟房间电话再响，薛兰让我过去，我想了想说自己已经脱光了，她呸了我一声就挂了。澡也没洗就睡了，在这个佛教圣地，我连梦都没做，很甜美的一大觉醒来正好听到服务员敲门：请您去吃早饭。
一顿简单的早饭搞得很复杂，仍旧是八九个人陪，凉菜热菜也是上了十多个，只是不用喝酒。昨晚的酒让我口干舌燥，不客套我连续喝了三大杯牛奶才觉着舒服些。胡雪梅坐我旁边抿嘴笑了下，伸手剥了个鸡蛋放我盘子里：空腹喝牛奶不好。
这个科技大学的老师我没觉着好也没觉着坏，相信她对我的感觉也如此。只是在庙里拜佛的时候，一缕阳光从门里打进来，正好把她的一身白衣映得发亮，我上了香扭头正好看到她虔诚地闭着眼睛，就像看到观音菩萨走到现实，心里不由自主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女人会跟我一生牵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