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生活就在于幻想的美好,有时像天使,给你出其不意的惊喜;有时像海盗,一不留神,就夺走你的一切。
——摘自《桑狼语录》
我很少做梦,尤其是美梦。早上六点却做了一个有生以来最牛的梦:赵晴请了腰鼓队在省体彩中心门口敲锣打鼓,呼天震地,而我西装革履,揣着一张特等奖票接受记者采访,他们从全国各地赶来。
一女记者笑靥如花,满口京腔:“汪先生作为中国第一个中奖上亿的彩民,能否谈谈此时此刻的感受?”沉默半晌我吐了四字:“苦尽甘来。”
“汪先生打算如何分配这笔巨款?”
我搔搔头说:“一半撒进太平洋,另一半用来环游世界。”
女记者尴尬地笑了笑又问:“为什么不考虑捐献几万给栋梁工程?”
我说:“这个问题嘛……这个问题……”正想这复杂的问题,就被耳朵听得上茧的《神话》惊醒。迷迷糊糊中以为赵晴到了成都,打电话叫我去双流机场接人,嗖的掀开被子,从硬板床上弹了起来。
昨夜几近失眠,满脑子赵晴的风姿绰约,美好的回忆带我到A大校园故地重游,在南大门外的幸福旅馆,我一手将赵晴从黄花闺女栽培成魅力女人,当年从A大毕业,我站在校门口挥手,什么也没带走,只带走赵晴和她的梦想。我对A大念念不忘,得感谢那几年赵晴无私的奉献精神。十八小时前我给她打了个电话,本意乃例行问好,聊聊工作之外的鸡毛蒜皮。话不到三句,死妮子突变温柔,说要来成都看我,问我想不想她。我提了提嗓门,说你简直废话,鄙人除了上班就是想你,生活寂聊透顶。赵晴在电话那头乐不开交:“三年你都憋过去了,坚持住,明天就能见我,广州至成都的ZH9673航班。”
话毕匆忙挂断电话,之后信号一直不在服务区,弄得我满头雾水:“他娘的,坐了几年火车就没坐过一次飞机,鬼大爷知道ZH9673航班几时到成都。”
我和赵晴大二开始恋爱,毕业后各奔东西,相约挣钱回重庆买铺子经营酒楼,在毕业宴即分手餐的潮流下,我俩反倒在朝思暮想中相惜三年。眼下奥运脚步渐行渐近,我们还凭手机延续柏拉图“信爱”,而且天各一方竟都耐住寂寞。谢骨干、吴间道等人为此艳羡不已,谢骨干附庸风雅,赋诗以表讴歌:
《你和我》
我看你是广州的花
你看我是成都的牛屎一“”
现代诗歌进入意淫时代,谢骨干称人人皆可自创“梅花体”,做一回众矢之的。我极其赞同老谢之说,我俩惺惺相惜,好比孤男遇寡女,时常黏在一块儿长吁短叹,以“男人怀才就如女人怀孕,时间久了才能看出来”聊以自慰。
打电话到双流机场询问ZH9673航班的到达时间,接线员声音甜美,让我想起成都的秋天,那样湿润,那样忧郁。摸摸钱包还剩七块九,其中两块还是存了半年的假硬币。现在的人特注重眼前利益,辨别真假各有一套,连“周正龙拍虎”都逃不过群众法眼,我这两颗雪藏的假币也甭想蒙混过关。上星期揣着硬币买《天府商报》,小店老板察觉有异,当即骂了个狗血淋头:“看上去也像大学生,怎么还学李伯清的‘假打’?”掂着这两块假币,感觉满肚子装了辛辣的火锅底料。
钱啊钱,你伤了我最脆弱的胃神经。
近两月销售业绩一直疲软,现实的武装斗争已处于非常时期。赵晴来得真是时候,偏选濒临弹尽粮绝之时打飞的回蓉约会,燃油费都够买几斤猪肉了!埋怨归埋怨,猪肉卖到两万元一斤这生活还得继续,转念反思,总不能请赵晴吃苍蝇馆子、逛逛府南河敷衍了事。人们都说宠爱女人是新时期好男人的第一条标准,父亲从小教育我长大后争做勇担责任的好男人,怎能让赵晴目睹这等寒碜样?火烧眉毛,赶紧穿上拖鞋,一边撒尿一边拨吴间道的电话,手机关机,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和着我哗哗的撒尿声,心情跌落千丈。
估摸这厮正在20平方的出租房睡得像猪一样,半闭着眼皮打着潮湿的呼噜。毕业后留守成都的几个哥们儿,目前就他人模人样,底薪四五千,每遇借钱之事,理所当然成了大家的优先考虑对象。万般无奈下联系上谢骨干,到底是兄弟加铁子,心灵相通,话说一半便猜出是借钱的鸟事,苦笑一下先声夺人:“老汪你最了解……设计稿找不到婆家,老子已吃了两个月‘康师傅’。这样吧,哥们儿一场,干脆把我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