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奶奶的身影
路易斯离开家已近三个年头了，但是每想起三大爷死的时候，奶奶拄着拐棍去看望他时的身影，就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
那年冬天，三大爷死了，父亲在忙里忙外一起张罗着丧事，我从青岛坐上到沂南的汽车，直接从车站奔丧回家。到家以后见到父亲，又跟随父亲来到三大爷家。进屋看到躺在灵床上的三大爷被病魔折磨的骨瘦如柴，又想起年过半百的奶奶，不禁簌簌的流下眼泪，父亲说：“事已至此，不必难过。”
父亲一边操办着丧事。一边想着家里头的奶奶，叮嘱路易斯过去看望一下，不要告诉奶奶大爷去世的消息。毕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着实难受，再加上奶奶年龄又大了，怕受不了打击。
来到奶奶家我故作镇定，穿过院落，推开门奶奶正在火炉旁取着暖，见我来很是开心，赶紧拉着我的手坐在旁边，我百感交集强忍着心得的难受，伪装着笑脸坐在奶奶旁边。
奶奶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紧忙答到：“奶奶我刚刚回来，一回来我这不就过来了嘛，您身体已近挺好的吧！？”
奶奶答应着：“挺好的，你放心就行了”。
两个人很开心的交谈着，唠着这些年遇到的人和事。
奶奶又在三叮嘱说：“好好学习，在外边可不是在家里，这么老远，要多注意，别惹事。”
我点点头：“好…您老就放心吧！”
紧接着奶奶又问道：“外面我听见有人哭，是不是谁家出什么事了！？”
路易斯踌躇了一会，佯装着心里着实难受，说道：“没事你听错了，外面大冷天的什么事也没有。你就在家好好暖和行了。”于是又在三叮嘱奶奶，“没事别出去。”
路易斯叮嘱完奶奶，准备起身回家。
奶奶说道：“外面天冷戴上帽子，别冻着。”
奶奶坐在炉旁，路易斯答应着拉开门走出奶奶家。
路易斯出门以后跑到三大爷家，家里一片狼藉，人们都在忙里忙外，有的忙着在做寿衣，门口的木匠们则忙着打棺材。灵床前大哥们大嫂们都披麻戴孝跪在那哭的直不起身来。路易斯则忙着照看着东西。随时跑个腿传个话。东西有些凌乱，路易斯在靠门的地方找了把椅子坐在那里，又将两只手插入口袋来取暖。心里想着：“奶奶你千万别过来………”
奶奶家到三大爷家要穿过两三条巷子，而且坑坑洼洼很不好走。奶奶又是小脚，很容易被坑洼的路面拌倒，路易斯一边担心一边在想。
忽然我好像看见奶奶拄着拐棍，头上系着围巾，穿着青布棉袄，蹒跚地从巷口拐出来，手扶着巷子边的墙，慢慢探身往前走，我起身看了一下，确实是奶奶。眼睛正盯着三大爷门口打棺材的人们楞在那里，眼睛里有些湿润，他用两手扶着墙，两只小脚开始有些发抖，瘦瘦的身子向左微倾，靠在墙上，显出一副无力的样子。我看见奶奶，连忙起身跑过去，扶着奶奶泪一下子涌出眼眶，很快地流下来了。我用袖口擦拭了一下泪。奶奶没有哭，只是紧紧咬着丫关，用力的哽咽着喉咙。
我扶着奶奶往前走，走到大门口前，一些人走出来说：“进去吧，人都在里面呢”
奶奶拖着无力的身躯穿过院子走到灵床前，趴在上面，泪水滴在身体上，手抖擞着摸着三大爷的脸。我站在旁边，眼泪一下子又来了。
这最近几年，奶奶年龄大了身体也是渐渐一日不如一日，也有很多年没像小时候一样听奶奶讲轰轰烈烈的故事了，路易斯这几年奔波在外也很少回家，只是偶尔会想起这一幕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奶奶坐在石板前讲着故事，又看见奶奶给路易斯包的饺子，又看见穿着青蓝大衫坐在门前梳头发，还有那拄着拐棍系着围巾，穿着青布棉袍在巷口站着的身影。时间像流水一样流着，每个人都忙忙碌碌。我不知何时再能看见奶奶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