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抬袖优雅地拭泪,心慰地笑了笑,方道:“凤弦真的长大了,都会哄哀家开心。竟然你的心愿是出宫,母后定会完成。不过,母后也会把那些惹你不开心的待卫派出宫,你让风紫辉带着你甩掉那些人,再好好玩个痛快。”
风紫辉!风紫辉他这会儿不知道在哪里快活呢?云凤弦笑意凝在嘴角,很快又恢复过来。真是,以前的皇帝不担事儿,不能证明她也变成不担事的主儿。不就几个待卫吗?哼哼……
“等他们来请罪时,哀家再大大发作一番,替你出一口恶气。等哀家要下旨把他们全砍头时,你再来给他们求个情,让他们承了你的救命之恩,自然会明白这宫里头谁才是真正的主子,怎样?”
啧……什么叫恩威并施?这就是典型!云凤弦忍不住轻笑一声,看来她这母后的手段真是厉害。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拥有在摄政王亲政之后,仍然保持着后宫大权的本领。
思到此,云凤弦露出洁白的牙齿,满脸的崇拜道:“真是妙计啊……嘻嘻。”
“傻孩子,哀家学这个也不过是为求自保。若是你用心学,将来的成就岂是哀家能比的。”皇太后一怔,惆怅的目光柔柔在扫过云凤弦的脸,眼神似透着她看着另一个人,“先帝在世时,可是个顶天立地的天之骄子。”
“哦……知道了。”云凤弦倏地感觉到很奇怪,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便顺着皇太后的话往后接了下去。
“你要记住,你是风灵国的皇帝,将来统治国家的天子。虽然摄政王不让太傅好好教你,你却不可自弃,要自强不息才能成为治国名君,不能辱没了先帝的名声。”皇太后脸色凝重地拍拍云凤弦的肩膀,语重声长地叮嘱。
“孩儿谨记母后的教诲。”云凤弦乖巧的连连点头。
“好了,凤弦你生性不少,哀家甚是心慰,跪安吧!”皇太后扶了扶额角,轻笑了一声。
寂静的殿内上空,无限放大了皇太后的笑声,显得格外的孤独,惆怅……刻骨的凄凉。
云凤弦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上前一步紧紧地拥抱住清傲的皇太后,激动地道:“母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凤弦……”皇太后抬在空中的手僵住,她有多久没有抱过这个孩子。她们两个见面时,有的也不过是疏远、陌生、对立,从来没有这么亲近过。颤抖的手很想紧紧回抱着这得来不易的母女之情,却又在双手触到云凤弦肩头时,手上发力把她推开。
“又说什么傻话……母后这廷阳宫里冷清得紧,你性子浮燥得很,怕是老实得呆上一会就会直想往外跑了。明日母后便下旨准你出宫,快回去准备下吧。”
“哦!”云凤弦目光一闪,颔首道:“那就不打饶母后休息了。”说完,她有些僵硬地叩首,行了拜别之礼,慢慢离开了这座沉寂的宫殿。
云凤弦激走了风紫辉,却还是没能吓走不远处的一大群宫人。此刻的她也没有那个心思管理会这些事情。刚刚皇太后的那一推,推碎了她的亲近之情,更推碎了她的慕孺之心。
廷阳宫,皇太后掀开了厚厚的窗帘,半倚在雕花木栏上,遥望着云凤弦渐行渐远的身影,眼神深邃而悠远。
皇太后的身边是打从她十岁时,便陪伴身侧寸步不离,直到现在的宫司仪——刘仪纯,她忍不住喜形于色,欣然欢声道:“皇天不负有心人,陛下眼下是成人懂事了,母子之间更是能和睦相处,小的真是恭喜皇太后,总算是苦尽甘——”
皇太后闻此言,神色悲哀苦痛地挥手止住刘仪纯的话语,低吟道:“仪纯,这世上哪有一日之间,一个人完全改变的道理!虽然我日盼夜思着凤弦快快懂事,明白我的苦衷,但是今天,所带给我的只有心寒……”她望着在转角消失的身影,眼色更加迷离起来,“先前她向我下跪的时,动作何等勉强,只怕她现在对我的心结更深。我的凤弦是长大了,也会在我的面前做戏。要不是我太了解她的性子,只怕也会相信她的话,或者是我很想相信她吧……”
刘仪纯脸色剧变,惊叫道:“太后!”
皇太后放下手中的窗帘,回过头淒然一笑:“大病之前的她,虽然任性胡闹,残暴无礼,却是她的真性子。现在的她却开始在我面前做戏,却不知道这戏演得太不像她。她说得越是言辞恳切,我越是听得心惊胆寒。”她说完,只觉全身一片冰凉,身体无力地滑落在椅子上,空洞的眼神直视前方,喃喃自语道:“从前,总盼着她懂事,盼着她学会掌握权力,学会应付纷争,学会用各种面具来面对不同的人。可如今,见前着她连对我都戴上面具,叫我这当娘的心里……”
刘仪纯也忍不住在旁陪着垂泪,犹豫片刻后张了张口安慰道:“太后不必太过悲伤,正所谓陛下正朝着您期盼的方向发展。总有一天,陛下会明白太后对他的苦心。”
皇太后苦笑道:“是啊,无论凤弦怎么伤我的心,这母女之间的血缘是谁也不能改变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护着她、帮着她,消灭一切可能伤害她的人……”她的眼神蓦地变得无比锐利深沉,黑暗的深处却又涌出难以言喻地悲苦。她的声音似从灵魂中呐喊出来,虚无空灵却更无情无心,“无论是谁!”
刘仪纯眼见皇太后面临疯狂的誓言,想要开口说话,却欲言又止,默然好一阵子,才低声问道:“太后,这个时候让陛下出宫,真的妥当吗?”
“我管不了这许多了,机会稍纵即逝。所以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皇太后轻轻淡淡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安静得死寂般的殿宇之中。
京城之所以称为京城,便是它的繁华热闹之处,是任何地方拍马都不能及的。京城的街道上,店铺林立,百货俱丰。几条小巷里更是人海茫茫,一眼望去全是黑色的人头。一时间,如深海里的鱼儿般密密麻麻的拥挤着。
云凤弦一出皇宫,便向只得到了自由地鸟儿,一路东张西望满眼生光。只见她像一只小蜜蜂般,一会儿挤到东,一会儿蹭到西,南瞧北逛,直恨自己不多生出两只眼睛来,好好的把这个时代的东西看个遍。
街道上云凤弦一袭上好的锦衣,白嫩的皮肤看得出来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偏偏她身边没带一个待卫,乌黑的眼睛见到什么都发出亮亮地光芒,更说明她此次出门怕是偷偷溜出来的。脸上只差没有写上‘我是肥羊’四个大字。
这满街一跑,不知引来了多少人在暗地里磨肩擦掌,她自己却全然不知。
“爽啊……全身的细胞都似激活,哈——”云凤弦这笑声还没落,迎面有个人朝她撞了过来,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目光狡黠的偷暼着那人的手指,只觉得她怀中的荷包一轻。这,莫非是传说中的……贼!
她似一个守株待兔的猎人般,只待那只手从她的怀中掏出荷包,再来收拾自己的猎物。
岂料一只横空出世的修长手指,捉住了她面前蠢蠢欲动的手腕。
“公子……”一个低沉的嗓音,在云凤弦的耳畔响起,她一抬头对上一双漂亮的眸子,在太阳下闪烁着飞扬的神采。
“你……”云凤弦感觉到心脏不争气的跳了下,恍然间,她脱口而出道:“你长得真俊哈!”这话一出口,云凤弦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该死的,这么轻佻的话怎么会……难道自己暗暗被那个笨蛋传染了吗?
俊秀的男子闻言轻咳一声,不动声音的手腕暗转,便把云凤弦身边的那个中年男子拽到她的面前,沉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偷东西!按风灵国的国法,偷窃者均受斩手之罪?”
斩首?偷个东西便要斩首,这法规也太野蛮了点。云凤弦还没消化那男子的话,眼见他右手倏忽一动,腰中长剑竟已是夺鞘而出,带出一道寒光。
这下子周遭一片哗然,那中年男子本来还硬挺的身子,一瞬间软倒在地,结结巴巴地求饶道:“公……公子饶命,小……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斩首的话,确实太过头了。”云凤弦瞧了瞧眼眸清幽的男子,又看了看瘫在上地中年男子脆弱的脖子,皱了皱眉头。她是很无聊没错,不过这个贼还没惹火她,不用如此血腥。
“不行。这世上的贼有两种,一是穷困无依,若不偷则必死无疑,此种人若是抓到可以饶恕;二是以偷为业,以他人钱财颐养自身,兼且永不知悔改者。”那男子说完,一把高举起了那中年男子的手,口气却异常坚决地道:“这家伙虽穿得破褴,但手上却戴着金戒指,身上更沾着酒肉味。若不是惯偷,怎能饱食终日?不但如此,你再细看下,他的食指中指极其有力,显然是个中老手,也不知偷过多少人的钱财,多少人遭了他的道!”闹市中抓到一两个小偷,原来便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所以围观的人最初只打算看看热闹,看到这个男子居然挥剑,全都呆了。异心同思道:这少年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居然如此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