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闻言大惊,猛然回头,全身僵硬地望着眼前的人。
云昱风同样也讶然抬头,见风紫辉表情淡淡,黑亮地眼睛里闪动着复杂地琉璃光芒,就这么静静站在了自己面前。惊鸿武功虽高,却还有迹可寻,但这个风紫辉,到底是怎么不声不响、无声无息,轻易突破重重护卫,来到他的身边的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外面的第一杀手身上,绝对不能想到,还有一个更具威胁性的人,已经到了面前。
程一的反应最快,持扇的手微不可察地悄悄一颤,几缕似有若无的银丝快若闪电的射出去。
风紫辉扬手凝气一团淡绿色的光芒,卷起了那几缕肉眼看不到的银丝,眉毛也没动一下,就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殿内的其他待卫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要有所行动,云昱风却只是扬了扬手,淡淡道:“退下。”他似什么都不曾变过般,平和地对风紫辉笑了笑,信然地拿起面前的奏折在他的面前扬了一扬:“不管你是谁,这里只剩下一份奏折没批,一份关系到边关防敌之计的紧要之事。让我把它批完,你再动手如何?”
云昱风说话间笑意从容,语气更是温和如玉,似乎他只是在和人打商量,说办完了正事,再聊天一般。
风紫辉挑起了半边的眉毛,目光复杂地望了云昱风一眼,微微施礼:“王爷果然如传闻中般,让人不得不肃然起敬。”
云昱风只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过奖,本王只是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风灵国的国事。再者说来,本来死在忽如其来的刺客手中倒也甚好。若是由陛下的贴身侍卫动手,倒容易引起天下人的话柄。”他说话间,漫然望了望外面越来越近,无论多少人倒下,多少血溅出都挡不住的剑光,略有惋惜地叹了一声:“看来,这份奏折,本王是真的处理不了了……”话音刚一落,那重剑影已劈破迷雾,似劈开了宫殿一般,从天降临。几乎在同时,从各个方向跑出十几个侍卫,一起挡到云昱风前方,也一起倒下去。他们至死之时,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至死时分,他们谁都没有退后半分,而是竭力阻挡迎面而来的身影。
剑影微敛,持剑人的身影显然而现。离得这么近,云昱风第一次看清她的容颜。
虽然她的脸已经因为炸药而黑了,可是,那双柳眉含煞,目锐如冰雪般寒冷,整个人更似一把出鞘宝剑,而真正如一泓秋水的魔剑,执在她的手中,纵已夺命上千,竟还滴血不沾。
惊鸿不愧是三国之中高立第一的杀手,这一路杀戮而来剑犹不沾血,她的身影轻灵若仙,纵是被炸得伤痕处处,仍不是凡人可以触摸的存在。她定定地看着云昱风,忽而轻笑一声,如银铃般清脆动人,“摄政王?”
“摄”字刚刚说出口时,惊鸿身后又有无数人扑过来,许多人身上犹带着她刚才闯阵时造成的重伤,可是为了保卫他们的主君,却是毫不犹豫回扑而来。
她人未回头,剑已经回扫了出去。剑锋未到,黄色的剑气却有若实质,当者辟易。
这十几个人的甲裂衣开,胸前血涌如泉。惨呼一声摔倒在地,却仍有一个身影,快捷若电,直扑而来,生生抓住他刚刚挥出,正要收回的宝剑。
惊鸿一怔,竟不立刻抽剑,住身回首,凝眸看去。
那高大汉子,两手死死抓住她的剑锋,任掌心鲜血流个不停,他的脸变得惨无人色,英气地五官因疼痛而扭曲,颤声喊道:“王爷快走……”他每说一字,口中就涌出鲜血……全身上下的伤口,更是无一处不在流血。
云昱风面露恻然之色,他阖了阖眼,咬牙道,“赤和,你已尽力,何必如此?”
赤和闻他一言,惨然而笑。虽然他笑的时候,五官早已经扭曲得异样难看。
惊鸿只须信手一剑,就可将他一挥为二。但惊鸿竟然弃剑,后退一步,深施一礼:“难得你如此忠义,我素敬慕忠义之人,从不杀此种人,得罪。”
身前身后,又有无数人乘惊鸿长剑离手之际,挥着手中的兵刃攻来。
惊鸿依然目注赤和,信手在空中一抓,便夺来一把刀,随手一挥,又是一阵惨叫哀呼之声。
她只是定定地望着赤和,恭敬地又施一礼,“你护主之心,我心是甚为敬重,只是其中的痛楚太过难当,还是请你不必太过勉强了。”
她欠身而下,身体向下一弯。当她再起身时,赤和的身形一颤,终于倒了下去,至死的时候,眼睛仍然望着云昱风,仿佛是在催促他的君王,逃离这天魔般可怕的女人。
惊鸿见此情此景,轻轻嗟叹一声,持刀信手挥洒,从殿外冲进来救驾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可以靠近她三步之内还不倒下的。
在殿内的卫士,仍然挡在云昱风面前,却已身心冰冷,面无血色,但仍然没有一个人移动半步。
惊鸿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中,她只是目光直盯着云昱风,淡若轻风般喃喃道:“你可知道,他在阵中舍命拦我,刚才又拼命扑救,身上受我十几道剑气所伤,早已经是死了。是他,是他对你的赤胆忠心,让他忘记了身体的死亡,竟拖着已经死去的身体扑过来,试图再拦我的剑,所以,我不必再做任何攻击,只需点醒他已经死去的事实,就可以轻易让他倒下来。”
云昱风垂目凝望着倒在地上的赤和,表情黯然。
他的贴身待卫忽然一人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扯了云昱风就往后退去。其中一个待卫整个身体都拦在云昱风前方,把他完全挡在自己身后,而另一个待卫则拼了命拖着云昱风,欲带他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即使这个机会微乎其微,也要试一试。他们不能让他们忠心拥戴的王爷,就此倒下。惊鸿微敛眸看着他们的动作,笑道,“你们,太晚了。”她一笑之后,刀已出手。无论是刀还是剑,在她手中,都能让千军辟易。这一刀挥出,不管多少人拦阻,多少人用胸膛、用热血来抵挡,都无法让它的速度减慢分毫。这一刀挥出,已是不杀云昱风不回头的气势了。
可是,这一刀挥出之时,一声轻若鸿毛地叹息声也响了起来。
这叹息虽轻,却震动了惊鸿整个的刀势。
叹息是风紫辉发出来的,他仍淡淡站在原处,冷冷看着一切,然后轻叹一声。
惊鸿忽然发现了这个身处修罗杀场,却清净高华的男子的出现。
她自步入行殿以来,虽然谈笑间挥洒自如,但暗中早已凝神而立。万物声息都不可能瞒过她的一丝一毫,满殿人的动作都在她掌握之间,但可怕的是,在这叹息声响起之前,她竟完全不知道,这里有这么一个安静的男子。
自己土灵神功的造化,可察天地万物,可那人,却像超然于天地之外,只是一个虚无的空气。她一刀出手,整个行殿都在他刀势笼罩之下,意到神到,无物不可斩,无人不可杀。眼前的这个人明明在殿中,她却根本丝毫感觉不到,把握不到他的存在。她这修练许久的刀势本是行云流水,竟只为他低低地一声叹息,而徒然一顿,整个刀招的畅然无比地刀意就毁掉。
惊鸿“咦”了一声,猛然收刀。她挥出的这一刀本是势无可挡,可现在的她忽然收刀,竟是说收就收,绝不拖泥带水。也许在旁人做来,只怕立刻要气血逆流,当场毙命的事,于她就像是吃饭一般的简单。
方才让她感兴趣的是处世不惊的云昱风,那么现在,她的目光盯住风紫辉……这人是谁?他身上怎么会有如此强大地风之灵力?强大到连我都看不出他的深浅来。风灵国何时出现了驭风能力如此之强的人才。看到惊鸿如临大敌模样,风紫辉心中悠然暗笑,他的目光瞥向云凤弦因为脱力而软躺在远处的方向,笑得更加的灿烂。他都不明白,在林中遇见云凤弦时,她一个劲地让他带着他来救云昱风。她不是皇帝吗?不是视摄政王为眼中盯,肉中刺吗?为何要用尽一切的办法来救云昱风。为了救云昱风,她甘愿冒体内风灵被毁的危险,把全身的灵力全数传给他……惊鸿见风紫辉表情淡漠,她脸上的神色虽变,眼中却闪起激扬的光芒,只有兴奋之意,绝无害怕之色。“好,我惊鸿只当这一生都不能遇对手,想不到,今日竟见到阁下这般人物,我纵埋骨于此,也已无憾。”
长笑声中,又一刀劈出。
这一刀又与方才一刀不同。方才的她,根本不屑用这样的一刀。而遇到了风紫辉之后,她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斗心澎湃起来,于是这一刀倾注了她所有功力,所有神魂所聚。
一刀朝着风紫辉直劈而落,万丈光明自惊鸿的宝剑而出,自然地如天道运行一般,不可逆转,不可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