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紫辉送卫婧仪回京之时,已用事先约好的隐密手法传出讯息。各大门派合力以江湖上的种种伎俩,加上风紫辉的临场指挥,终于把惊鸿救了出去。之后就迅速分路离京逃亡,当时的卫靖临正处于晕迷之中,并没有及时的制止忠心于卫景辰的大臣,他们才一路而下。
这些人相比朝廷来说,虽然力量很微薄,但他们大多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门派历史,根基深厚,藏在暗处,不为官府朝廷所查知的力量,门路竟也是数不胜数。天罗地网一般的搜捕,也同样没能难得住他们。
离开炎烈国的京城后,他们都让自己的弟子们四散西东,暂时藏匿不出,他们自己则按照风紫辉安排的路线逃往风灵国,逃亡途中也得到过风灵国的接应和帮助。但显然也是为了防备炎烈国无孔不入的探查,风灵国与他们的接触都极短极快,所有的帮助也多只是略一点拨就立刻隐匿,就是他们自己也无法找到或抓住这些曾帮助过他们的风灵国的人。
当然,所有的一切困难在进入风灵国国境之后就结束了,他们被用最快的方式送来山海湖城,住进这所无比美丽的园林。但是,谁也安逸不下来,谁也没有心情来欣赏美景。这一路逃亡,惊鸿都没有醒,一方面是风紫辉那一针扎得确实有效,另一方面是神医派传人曾行火确实有一、二把刷子。
他在第一时间替惊鸿处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之余,也动了手脚不让她清醒过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心思,情愿麻烦一点,带着一个失去知觉的人,也绝不冒险让这么危险的人物醒过来。
只是,这样长时间让人陷入昏迷是对身体有害的,而且惊鸿的力量太强大了,连曾行火也震惊,一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还能做战,在昏迷中,体内依然保持充盈的内力,即使主人失去意识,仍在不断地对抗银针和药物的效力。就算是他这种神医,也没有把握能在不严重伤害他的情形下让她继续昏睡下去。
幸好,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在云居里安顿下来了,又正好风紫辉安排好亲自照料惊鸿的人出现了。他们看到惊鸿的伤势时所表现出来的震惊、痛楚和愤怒,让所有人都可以放心地把这个大包袱交出去了。
从那天以后,只除了曾行火身为众人中最好的大夫必须去天天给惊鸿治伤,其他人都尽可能躲得老远。
然而,这也没多大用处,就在惊鸿醒来之后的第二天,她就开始满园子抓人逼问事情原委。一个人伤成这样,理当躺在床上起不来,就算得到再好的照料,也注定要残废一辈子的,但是,惊鸿居然硬是可以想抓谁就抓谁……
以前,园子里所有的高手,没有任何一个人挡得住惊鸿三招,现在她身上带伤,人又几乎半残,大家多少可以表现好一些了,但仍是在十招之内就会被她制住。
之后在她的强大威势压迫下,不得不把前因后果,全部交待清楚。从头到尾,所有人都被惊鸿奇特的气势控制住,竟是没一个人能记起自己应该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应该指责她的恩将仇报。
相比他们,惊鸿更加不耐在这个园子里安静地等。幸好她身边的几个人,对她还是有些影响力的,总能勉力劝住她。
其中有一个甚至敢训斥这个可怕的狂魔,每一次惊鸿无法忍受自己全身上下,包得如粽子一般的绷带,想要乱撕乱动时,那人怒极喝斥几句,这个可怕的妖魔居然就安静地停手不撕了。
然后,让他们觉得可悲的是,早已经名震江湖的他们,天天让这么一个全身上下被一条条白布缠得密下透风,按理说连走路都会很困难的人,像球一样抓来扔去的……绷带布偶打人,天理何存?
要不是有那几个人拼着命苦劝着打圆场,每每把他们从危险困境中救下来,他们早就鼻青脸肿,四肢不全了。在这种与恶魔共居的痛苦时候,又不断接到信息,知道他们所有的势力基业正在被官方势力一点一点摧毁,更叫他们心如火焚。
这个时候风紫辉的到来,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大菩萨降临凡尘了。
不过,风紫辉显然也懒得多理会他们,随便应付几句,便朝着惊鸿所做的似云居走去。
似云馆,本是当日古奕霖的居所,如今倒成了惊鸿的住处。远远望去,只见那翠竹郁郁的似云馆,风起处,竟似碧波荡漾,美极幽极。
如此情境之间,却有一个英气昂然的少年正心烦意乱地来回走动,隔着老远便看到风紫辉漫步而来的身影,脸上不由浮现出兴奋激动之色,飞步直冲过来:“风公子,我每日这么盼星星盼月亮般,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当初惊鸿藉助风灵国人的力量,把跟随自己多年的旧人一一送走,带离炎烈国。最后一批被安排送走的,就是被惊鸿打晕的苍鹰、火雀二人,风紫辉知道他们与惊鸿关系远比旁人亲密,所以早就通过莫火离和严恕宽,传递了信息出来,直接把他们安排在云居里等待惊鸿的到来。
在看到昏迷不醒,满身伤痕,几至半残的惊鸿,他们都感到极度的震惊和痛楚。满心悲愤地守在惊鸿身旁,心里难过,却又不敢流露出来,唯恐惊鸿看了之后,更加失落伤心。他们一心为惊鸿焦虑忧心,偏偏惊鸿又不肯听话好好养伤,更加让他们忧心如焚。
如今,对他们来说,惊鸿的伤势到底能不能治好,则是他们心头最大的担忧。
神医派的曾行火早就坦言自己已经尽力,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医术几达天人之境的风紫辉。而前途茫然未卜,眼前风灵国的人做下这一切,到底对他们有何安排,也总是无法问出来,这一切隐忧,都让他们在心中,无比盼望风紫辉出现,连好好的煞下眼前这个情况,到底算是个什么情况。
今日,火雀见着了暗中布置了整件事的风紫辉,兴奋得连回头报个信都忘了,立时就冲了过来。
风紫辉淡看一眼激动得脸都通红的火雀,他连搭理一声的意愿也没有。当日这帮子人个个把他当成祸星,现在倒似变成救星了。他懒得理会火雀,只静静前行,正巧听得屋里传出苍鹰那愤怒的喝斥声,“你,你就不能听话一些吗?曾大夫说了千次万次,叫你不要动气,不要动真力,也不要有大的动作,你怎么就是不听,非得把伤势弄得恶化了,非得把我们全都气死了,你才甘心是吗?”
风紫辉微微挑眉,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一道亮光,“难得啊,居然敢这么直着嗓子吼那个人,估计事情到了这份上,什么君臣之分,都给忘得光了,连主上这个词都不叫,直接改你了。而那个人被人吼了居然还静悄悄一点动静也无,这倒也是件趣事。”他走过去,直接推开门,在房中人惊愕的目光中,绕过屏风,面对那个被强令在床上休息的人,极淡极微但确确实实地笑了一笑。
因为病人不合作而气得脸色发红的苍鹰,越发显得苍老疲惫。
忽地,看到这个他一直都在盼望着的人,愣了一下,到了嘴边的一声唤,居然没叫出口。依然是风华绝代,依然是神容谪仙之流,然而,却又似乎多了一点属于人的淡淡温暖,再不似以前那样高不可攀,恍若星辰,就像那笑容一般,纵然轻微淡薄,毕竟仍是笑容。
这一笑,连惊鸿都被震住了,恍然间似乎忆起,从来,从来,这人不曾对她笑过。
一时间,她能做的,竟也只是怔怔坐在床上望着风紫辉发呆。
风紫辉迳自走到他的床前,床上的伤员基本上已经被捆成一个木乃伊了,变成这样,还能把满园子一干高手打得心惊肉跳,还能不合作到把苍鹰气得大发雷霆,看样子不用担心她的伤势了。
他连招呼也不打一个,伸手就解那把惊鸿整张脸都包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绷带。
惊鸿微微一偏头,躲了过去。
风紫辉平静地望向她,没有什么情绪地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惊鸿只定定看着他,疑惑的神情一闪而过,“为什么救我?”
“我想救,便救了。”风紫辉答得简单。
惊鸿却静静看着他,半晌,渐渐柔和了目光:“是啊,想救,便救了,像他们这样的人,做事从来随心所至,又何需什么理由!”若不是脸被包得死紧,她几乎想笑一笑了。
眼前这个叫风紫辉的男子,不愧是她惊鸿所欣赏的男人。
在下一刻,她没有躲开风紫辉再次伸过来的双手。绷带一层层解开,直到露出最后的伤处。
惊鸿自入似云馆以来,身上的伤每一天都要换药,她的脸其他几人应该都看过好多次了,然而;苍鹰依然惨白了脸,略略侧过头,刚刚跟进来的火雀,乍一见到这般情形,立时倒抽一口冷气,猛然转过身,向外冲出几步,却又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