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夫人更是厉啸一声,身子向后翻转,脱出剑势,颤着手指云凤弦,厉声道:“你敢说我用毒不如你?”
云凤弦冷笑一声:“你若不服,我们大可比一比?”
五毒夫人咬牙如磨,脸色狰狞如鬼魅:“好,你且划下道儿来,我都接得下来。”
云凤弦笑笑,慢慢把五毒夫人从上到下一打量,看她身上一条条的毒蛇、一只只的蝎子、一对对的蜘蛛,最后摇摇头:“罢了,你带着这么些宝贝,想来是事事倚仗它们。我身上从不带这些小东西,不管怎么比试,都是自己亲自应付,到时再让你损失几个小活物,你却不能怪我。”她说得轻描淡写,五毒夫人想到自己的赤晕是诸毒中强者,花蟒更非凡物,居然被轻易毁掉,心中微寒,倒真不敢再拿别的出来冒险,只是冷冷一笑:“你放心,你身上既没带这些蛇虫,我自然也不占你的便宜,咱们就不用虫蛇,纯比毒术。”
云凤弦微微一笑,淡定地道:“用毒之道,千变万化。只不过下毒、解毒而已,咱们也别浪费时间了,就看看谁能制出最厉害的毒,谁能解去对方的毒。”
“不错,这样最爽快。”
云凤弦微笑,一抬手,指间有一粒小小的药丸:“我给你一粒毒药,你给我一粒毒药,大家各自服下。看谁还能浑若无事,继续站在这里,谁能轻轻松松为自己解毒于举手间,谁支援的时间最久,谁就胜,如何?”她说得轻松,但话语里的内容却甚是惨烈。以毒相争,各服剧毒,稍有错失,便是连个痛快死都未必求得到。就算是用毒高手,也没几个胆敢如此拿自己的身体来试毒的。
一语既出,在场众人,大多动容,云凤源脱口道:“不可。”
云凤弦对他摆了摆手,大声道:“凤源兄放心,我不会有事。”
云凤源虽知她行事古怪,每有出人意料之举,到底不敢相信她用毒能胜过五毒夫人,偏她当众挑战,又不好再劝她,只得皱眉望着她,忧形于色。
五毒夫人正中下怀,恐云凤弦反悔,也怕云凤源再劝,急急狞笑一声:“你自己找死,却休要怪我。”右手一挥,将一粒药丸向云凤弦抛去。她一向自负用毒之能,少有敌手,怎么甘心莫名其妙在云凤弦这年轻人身上吃如许大亏。虽然心爱的毒蛇莫名其妙被云凤弦制住,但以她今日的江湖地位,如果不应战,则今后再无面目见人。不过,她心中也忌云凤弦的本事,若真没有两下子,怎敢夸如此大的口,所以扔出的这一粒毒药,当真剧毒无比,根本不用吞到肚子里,只要一沾皮肤,毒性即刻蚀肤销骨,当场生死两难。到那时,她就用不着再服云凤弦的毒药了。
五毒夫人想得甚是如意,却万万没料到,云凤弦伸出手,轻轻松松接住毒药,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倾尽她心血炼出来的密毒,好像完全失去了作用,安安稳稳留在云凤弦的手心,半点毒性也没散出来似的。
云凤弦同时扬手,把自己手里的药丸抛向五毒夫人:“夫人果然是高人,爽快得很,好,咱们就一把定输赢。”
五毒夫人一手接过药丸,放在眼前细看,暗中用了不下二十种的辨毒方法,以她对毒药知识了解之深,竟是完全没看出这到底是什么毒。她这里脸色阴晴不定,沉吟不语。
云凤弦却已快手快脚,一口把毒药给吞下去了,然后冲五毒夫人摆摆手,道:“请……”
五毒夫人本就是用毒老手,深知毒物可怕,见云凤弦这般轻描淡写把自己最得意的剧毒随便地吞下去,心中已是一沉,又怎肯随意服下自己完全看不透的毒药。奈何江湖人,面子一向比性命还重要,更何况,如今众目睽睽,在场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有地位的人物,宁死也不能失了身份。
五毒夫人一时进退两难,僵在当场。
云凤弦善解人意地劝道:“夫人若是不愿比试,也就罢了,只要自愿认输,我也就不为己甚……”
五毒夫人不甘受激,厉声喝道:“哪个要认输!”说完了一抬手,把云凤弦给她的毒药一口吞下。
云凤弦轻轻拍手:“好气魄,好豪气,佩服佩服。”
五毒夫人重重哼了一声,也不理云凤弦说些什么,在身上东摸一包药,西取一瓶水,拿出各种避毒良药、解毒宝物,开始服用。她虽不知道云凤弦的毒药到底怎么样,但却半点不敢托大,只想凭着一生制毒所能,抗毒之力,好好撑过这一关。
相比五毒夫人的如临大敌,云凤弦却是悠悠闲闲,毫不在意,东瞧西看,不断抬手向四周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打招呼。
尘右灯对她含笑点头,尘洛对她怒目而视,有钱中年人懒洋洋爱理不理,青年夫妇回以一笑,右燎则双目圆瞪,无心理会云凤弦,只是凝神关注这一场少见的毒术比斗。
云凤弦与五毒夫人相距不过一丈,各不相扰,但暗中比拚之惨烈,想来比之武功恶斗,有过之而无不及。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流走。云凤弦还是那般神采飞扬,笑容满面,兴致起了,还慢悠悠哼起歌来。相比之下,五毒夫人脸色越来越狰狞,额头开始凝聚起大片的汗水,到最后,身子紧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起来。
此时此刻,谁胜谁负,谁高谁低,真个一目了然。越是如此,也越是让人心惊,五毒夫人用毒之能,天下闻名,怎么就这样输给了这么一个忽然冒出来的有钱少爷。
云凤弦望着五毒夫人,脸露同情之色,道:“五毒夫人,这可不是挨一刀受一枪,忍一忍,痛就过去了。你就是再忍,充其量忍过了今天,还有明天,你能忍到几时?”
五毒夫人死死瞪着云凤弦,眼睛里满是阴阴毒火,牙齿咬得咯咯响:“你竟然……”她一句话不曾说完,脸色忽然惨白,双手齐伸,抓住地上一大一小两条蛇,猛然纵身而起,转眼掠去无踪。只有长风吹拂,带来一股莫名的恶臭之气。
云凤弦伸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慢腾腾走过去,把他的外袍捡起来,抖开来,掸一掸。这雪白的衣裳竟是点尘不沾。云凤弦随便把衣服重新披上,玉扣子全掉了,她只是随意地腰带松松一系,倒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洒脱,然后对四下一笑,道:“不好意思,这毒药就这么一点不太雅的副作用,各位别介意。”没有人会介意,剧毒到连五毒夫人都承受不住的药物,不管是腥还是臭,都不会有人介意,人们只是震惊,一个这么可怕,这么擅用毒的人,和她为敌,真的明智吗?
江湖上的汉子,不怕流血,不怕苦斗,但若是莫名其妙中毒而死,当真心中不服。
一阵沉默之后,一声豪笑,震动天地:“只会用这等鬼蜮伎俩,算得什么英雄,你若是有本事,不要用毒,与我一战,我便服你。”这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响亮,一句话说完,余音犹自在众人耳边回荡不绝。说话的正是那练武场上的右燎。
云凤弦皱着眉头掏了下耳朵后,不经意地道:“用毒不过小技,在右先生面前,在下怎敢拿来炫耀。若先生不弃,在下就领教先生那力敌万军的拳头。只是一战之后,先生若肯承让一二,不知愿不愿就此退出,不再为这化血堂谪传弟子之事,再起纷争。”
“好,你若能接我拳法,我便不与你争。”右燎大喝一声,飞扑而至,人未到,拳先到。他叫“好”字时,人仍在练武场上,与云凤弦相距几十丈,一个“好”字叫完,人已飞速冲出,说到“能”字时,人就到了云凤弦面前,拳风早已逼得云凤弦连呼吸都做不到。这一道黑色的闪点,速度快得骇人听闻,而藉着这可怕的冲击势子,拳力更如惊涛骇浪,狂风掠沙,简直可以毁灭世间的一切。
云凤弦情急间施尽轻功,往一侧闪去,却也被这狂猛的拳势,惊得面色发白,还不及喘口气,拳风又到,当胸打来。她拔身向上,拳风自下击来;飞身侧让时,拳风急追而至;在半空中仰身避让,那拳风竟像会拐弯一般跟着急追而下。
上穷碧落下黄泉,这足以毁灭一切的拳风一直死死追着云凤弦。
就算那云凤源武功低弱,也看出云凤弦落尽下风,不由低声唤:“风紫辉。”
风紫辉恍如未觉,闲闲步到一旁石桌前,悠然坐下,双眼看天看地,看花草树木,甚至去看不远处花间飞舞的一只小蝴蝶,就是不看那险而又险的苦战。他悠闲到甚至一边用手在石桌上打着拍子,一边悠然哼起刚才云凤弦哼过的不知名歌谣。
他这和以往冷漠完全不同的闲逸,震惊得旁人说不出话来。虽然在相处的时间里,早就知道风紫辉的冷漠、对于天地万物全不在意的性子,但他不是一向只关心云凤弦的生死安危吗?怎么明知云凤弦身处险境,竟还这样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