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我每天都想哄师傅开心的。”九歌撇了撇嘴撒娇的说道。
“行了，你这一套把戏为师被忽悠了多少年了，也不知道换个。”美人师傅的眼珠转了一圈，最后翻出一记白眼赏给九歌。
“美人师傅…”声线被九歌刻意拉长，沈沁欢最受不了九歌撒娇。
“你还是赶快出去吧，记得让阿素给我端一碗银耳莲子汤。”沈沁欢拂了下衣袖，示意九歌可以出去了，便转过身背对着九歌。
“美人师傅，九歌这就去叫素姨给您准备。”门吱呀一声被合上。沈沁欢面露愁色，如果有一丝可能，她都不会放任九丫头就这么离开。
“咚咚——”门被敲了好一会，沈沁欢才回过神。
“进来。”只见阿素端着一碗冰镇银耳莲子汤放在沈沁欢面前。
“小姐，你真的决定那么做了？”阿素看着自己家的小姐一步步走来，她这半生的心血全放在了陆九歌身上。
“我不这么做，又当如何，难道叫她刚及笄就面对那些吗？”阿素看着沈沁欢满满都是心疼怜惜，自从她家小姐喜欢上那个人就开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前她骄横无理，天真烂漫，遇上那个人开始，就开始磨尽自己所有的棱角，只为讨那一人欢心。终其一身都未嫁，甚至将那一人的骨肉当作亲身骨肉养到至今。
“小姐，你何苦呢？”沈沁欢苦笑，她也想问自己何苦呢，她看着九丫头有五分相似的容颜，还有五分不知像了谁。她爱着那个人亦爱着九丫头。她也曾想让九丫头唤她一声娘亲，可又怕那人皱眉不喜的样子。她也嫉妒啊，嫉妒那个素未蒙面却能与他相知相伴怀其骨肉的那名女子。
终究没缘分，他的良人不是她沈沁欢。
“我护不得九丫头的周全，只得让她远离。叫她走，你以为我真的狠的下心吗？我但凡有一丝可能都不愿九丫头离开我。如今，你我自身都难保。”沈沁欢的脸上两行清泪顺着落下，阿素从前都不知爱一个人是如此痛苦的事，至今沁欢小姐未嫁，她也未嫁，一生相陪。
“小姐，你带着九丫头逃吧。逃的远远的，一辈子隐姓埋名。”沈沁欢何尝不曾想过，把九丫头藏在这天下的某个角落，永远做她的九丫头，一世无忧。
“逃又能逃到哪里去？”阿素闻言便知这一次怕是真的躲不过，她知九丫头如果当年不是因为小姐可能就此横尸街头，九丫头可怜，她家小姐更可怜，爱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为了所爱之人的骨肉从此在江湖中销声匿迹。
“我告知她还有一个胞妹，只是让她安心离去，那丫头，当时跪在我面前，我怎么不知，她也渴望有双亲，有亲人。可她从来不说。”沈沁欢的声音哽咽，那个倔强的丫头早就成为她生命里最宝贝的人。
“小时候偷偷带她出门，她问我什么是爹什么是娘，我居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直到有一天，她跑到我面前对我说，原来爹娘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不计回报对你好的人，美人师傅，那你是我娘对不对？那我以后也要对你那么好。”
“我还记得，她当时仰着小脸，小手里捧着她最爱吃的糖炒栗子，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喊了我一声娘。阿素，你知道吗？那一声娘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一句话。可是那天，我却让她跪了一夜。”沈沁欢越说越难过，声音呜咽，阿素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姐，掏出手帕擦拭着她的脸，奈何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小姐，别说了，说多了都是难过。”阿素的眼眶也湿润了，明晃晃的大眼里有些许水波闪动。
“明明那声娘叫的那么好听，可我最后竟然打了她。”阿素回想起那天的情景，那天的小姐在听见那声娘，明明很开心。那时的笑容可能是小姐那么久以来最会心的笑。她还记得小姐一身浅绿色长裙，腰系白色绣纹的腰带，头上一株珍珠碎别在发鬓之上。那一笑，如沐春风。
后来，不知怎么小姐突然对着九歌发火。
“师傅就是师傅，怎么会是你娘，谁教你乱喊的，给我跪下。”九歌没有跪，小身板站的笔直，抿着嘴不说话。
沈沁欢腿一抬，恰好踢在了九歌的小腿与大腿接连之处腘窝，九歌双膝向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们都说你是我娘，为什么不能喊？”九歌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沁欢。
“我不是你娘，你娘另有其人。我这一辈子只能是你师傅。”沈沁欢说完提起裙摆转身就走，只留九歌跪在那里。那个人，都死了，我还如何做你娘。
“娘，你就是我娘。”九歌撕扯着嗓子大喊。沈沁欢回头看了一眼，只是冷冷地给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不喊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沈沁欢几乎是逃着离开。沈沁欢怕极了九歌那一声声娘，如同魔咒，一句句敲击着她心里的脆弱。
“我不起来，你就是我娘。为什么你都不愿意认我？”九歌越喊越大声，夹带着哭腔。一张脸梨花带雨，惹人心疼怜惜。
“小姐…”阿素追随上去准备劝止沈沁欢。
“你要是同情九丫头，就陪她一起跪着。”有些东西是沈沁欢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伤口，哪怕时光岁月老去，也无法痊愈。稍有触及，都如同一阵晴天霹雳，劈在伤口之处。
阿素一路小跑追着沈沁欢进入闺房之中，只见沈沁欢呆呆坐在床头，眼神空洞，毫无生气。
“小姐，九丫头，只是想叫你一声娘而已。”阿素小声地劝解着沈沁欢。
“阿素，你应该明白我的。”仅仅一句，阿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一时间只剩下沉默。
沈沁欢漆黑的眸子里闪了一下，沉默被打破。
“我以为我能忘了那个人，不知是爱还是恨，九歌唤我作娘，我心本欢喜。转念一想，他都不在了，到最后都没爱过我。我没办法骗自己，更没办法欺骗九丫头，我多么想自己是九歌的亲娘啊！”沈沁欢每说一句话都像在自己的心上洒了一把盐，只有她才知晓，那种难过有多么痛苦。
“他留下九丫头就那么走了，可我呢，我还要继续活着，留着对他的爱，一并附加在九丫头身上。”其实沈沁欢明白，她不想成为九丫头心里那个代替她亲娘的人存在。她更不想每日活在所有的幻想里，她不是便不是，何须给自己一个枷锁，永生永世无法脱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