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云烟
阿诺也自是明白他不过是在推脱,便也不再说话。只是想着回帖时要不要帮少主子编几句甜言哄哄穆晴笙,武林大会在即,她自是知道现今穆家庄在江湖上的势力对少主子来说具有多大的影响力。
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即是重新推选武林盟主之日。
三年前,沈印残只身潜入梵花谷,杀了魔教教主焚念,并结合各大名门正派一同彻底毁灭魔教,从而被簇拥成为武林盟主,江湖上人人都称赞少年盟主胆识过人、武功惊人,但这件事对沈印残来说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少主子,穆姑娘来了。”阿诺正准备离去,却在转身时看见迎面走来的穆晴笙,只得一声轻叹,对自家主子通报。此话一出,变见沈印残眸色一沉。
抬眼望向门口的时候,穆晴笙已经走了进来。她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不满,仿佛埋怨般走到他面前娇嗔道:“沈大哥,今日是晴笙的生辰,你为何没有来?”
“方才有事,我正好命人为你备份贺礼。倒是你,生辰之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闻言,穆晴笙无奈的一声轻叹。他怎就不明白她是为谁而来?
“今日既是我生辰,沈大哥你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她问,或是哀求吧?!虽然沈印残极少拒绝她的请求,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与他之间的距离相隔甚远,仿佛有道怎么也无法跨越的界限横在两人之间。
沈印残微微颔首,算是应允了。
……
偃都虽比不上京都,却也是异常繁华。
穆晴笙在这里也算得上是清雅脱俗的美女,前往穆家庄提亲的人更是多不胜数,但她却只为沈印残心动。
望着走在前面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的少年盟主,穆晴笙不禁一声哀叹。他忘记了黎鸢,忘记了所有,心里只记得她的好,却偏偏不能给她想要的爱。纵然她已经不下一次芳心暗许,但沈印残依旧以礼相待,与她保持着那不冷不热的态度。穆晴笙恨极这种感觉,却也无力扭转。
“让让,让让……”前方,四人抬着一顶四面环纱的轿子走来。
红色的帘子挡住里面的人,幽影若现的浮现出一女子妙曼的身姿。她半躺在轿子中,显得妖魅灵动。跟随在轿子旁边的一个看似丫环的女子调笑着:“小姐你看呢,每次从这条街上走过,便总能吸引这么多人的目光。”
“红尘糜烂,他们所吸引的也不过就是这副皮囊而已。”坐在轿中的女子如此说道,语调哀怨凄迷。纤指轻握一只镶金酒杯,仰头饮尽。
这声音传在沈印残的耳中却是撼动心神。如此清冷的声音,却让他感觉极度温存,仿佛在记忆深处,他早已与其相识。
目光瞟向被红纱遮掩的轿子,正好迎上那女子的眸光,虽然隔着轻纱,却无法掩住那抹精光。她,在看他!
四目相对,这喧哗的大街竟顿时无声,沈印残的瞳孔里,便只有那隔着轻纱帷幔的女子。良久,只见女子唇角微扬,竟盈盈笑出声来,随着轿子一道消失在了拐角处。
“沈大哥!”穆晴笙叫唤,对他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女子颇为吃味。
“她是谁?”他呢喃着,望着那已然消失的身影,终于将视线收回,落在了穆晴笙的身上。
穆晴笙的脸色变了又变,没好奇的扯出一句:“能坐那种轿子的还会有谁?定是那卧香楼的姑娘。”
“卧香楼……”他当然知道卧香楼是什么地方,只是听到这句话,心却是狠狠的揪痛着,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
心痛?怜惜?懊恼?却偏偏没有厌恶。
见他如此,穆晴笙努力压制着妒意,竟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迳自上前挽住沈印残的胳膊,面泛微笑:“沈大哥,跟我去个地方。”
沈印残微微一愣,不动声色的抽回手,与其撇开两步距离。穆晴笙脸色微恙,却是不动声色的跨步离去,沈印残随之跟上。
街角,那本该离去的四人大轿露出一角,轿中女子轻抿一口美酒,若有所思的望向沈印残的背影,漆黑的瞳孔更显深幽。
“小姐,您认识那位公子么?”站在一旁随同观看许久的丫环谨慎问道,也着实奇怪,她家小姐面对过往客人一向是只认钱不认人,此时何以对着一个过路公子忘得痴痴迷迷。
却见那小姐笑意扬的更深,视线依旧落在沈印残愈渐愈远的背影上,笑道:“死丫头,可别小看了那人,这可是头招不来的肥羊啊。”
肥羊?那就是很有钱咯!丫头傻乎乎的笑起来,对着轿中女子又是一番奉承:“再怎么招不来,路过时那公子还不是照样被您迷了心魂。”
闻言,女子痴笑起来,倘若真真被迷了心魂倒也不错。如此想来,她再次将金杯中的酒液饮尽,声音慵懒极致:“走罢!”
……
穆晴笙带着沈印残去的,便是偃都景色秀丽的尾湖。
游船上,沈印残独坐船头品茶,穆晴笙从舱内走出,望着这满湖□,指着离湖不远的岸边说道:“沈大哥,你我第一次见面便是在那儿。”
沈印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记忆中仍旧一片空白。回眸时,便见穆晴笙倚在船沿抚弄湖水。记忆中猛然划过一抹熟悉,似乎……曾经也有人如此戏水。
“当初便是你邀我一起来这里泛湖,只可惜晴笙没能准时赴约。”她依旧自语,是说给他听,也是抚慰自己,“罢了罢了,今日能来此,也算是圆了当时的遗憾。”
语毕,她面向他,面带笑靥。缓步走到他面前,神情显得极是认真:“沈大哥,武林大会结束,你便娶我好么?”
“咳……”茶水呛在喉咙里,沈印残猛咳起来,不是他想如此失礼,实在是这穆家小姐语出惊人,作风……呃,太过豪放,穆家庄不愧是江湖第一庄。
良久,他问她:“承蒙穆姑娘抬爱,但不知何出此言?”
“现今整个偃都的人几乎都知道你我关系甚好,可是你却从不给我一个名分。如此,叫我日后怎么面对别人?”说着,穆晴笙便有泣泪之举。也莫怪她一个女子主动求爱,确是他从未承认过彼此间的关系,所以才会给她那不可触及的距离感。
沈印残睨视远方,只是凭着记忆中的那点模糊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虽然沈印残不记得当年之事,但却深知自己承诺过要娶人为妻,既如此,又岂能言而无信,所以怕是要辜负姑娘一番情谊……”
“是因为她吗?”她低垂着眼睑,唇边扯出一抹自嘲,“你还忘不了她,所以看到刚刚那个青楼女子你才会有这般反应,对吗?”
她怎会听不出,那红纱轿中的女子与黎鸢的声音极度相似,甚至于让她怀疑轿子里的人是否就是黎鸢。
苦涩蔓延在唇边,却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
沈印残微微蹙眉,若是连穆晴笙都这样说,那么那轿中女子必定是他所认识之人。想到此处,他正待仔细问清楚,却隐隐传来悦耳的琴音,欢畅如流水般清澈的旋律萦绕在他的耳中。
沈印残闻声望向不远处渐渐逼近的画舫,指着船头抚琴的画舫,指着船头抚琴的女子问道:“你指的人可是她?”
红衣妖娆,尽显妩媚,琴音突而转成一股哀怨的缠绵。穆晴笙寻声望去,那女子,有着如同黎鸢一样的气质,却有着和黎鸢完全不一样的容貌。
她的长相只能用普通来形容,与黎鸢的美貌相差甚远,这便是刚才红纱轿中的女子。穆晴笙的神情微微有了异样,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便知其必定就是黎鸢,可是这会儿,见那女子如此平庸之姿,令她不免有些疑惑。
正思虑间,画舫便紧贴着游船靠近,红衣女子微微福身:“不知云烟可否有这荣幸邀请公子船上一叙?”
这便是卧香楼的歌妓——云烟。听闻偃都最大的妓院数月前来了一女子,这女子没有绝色容貌,却但凭那一身动人之姿,与那一手好琴艺,一跃成为卧香楼的头牌名妓,一时之间吸引了无数达官显贵、江湖豪杰,名动偃都柳巷。
“在下今日有事在身,怕是要薄了姑娘的好意。”沈印残如是说道,目光却是不曾离开她。仿佛在她的身上重叠着另一个人的影子,而那人,便是他怎么也无法想起的女子。
闻言,云烟握着丝帕掩嘴轻笑:“不会耽误公子多长时间。云烟是抚琴者,既能与公子在此相识便也是缘分,不知公子是否赏云烟这个这个薄面,充当一下知音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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