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诱惑3
吐露衷肠
那晚，麦琪回到卧房，似乎并不想马上就脱衣上床，她将烛台放到她看到的第一张桌上，然后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说明人有一种本能用踱步来消除极度的兴奋。她的眼和脸都散发出光芒，似乎在发烧。她的头后仰，双手交叉，手心向外，胳臂使着劲儿，似乎在用心地想什么。
出了大事吗?
没什么大事。她听了洪亮的男高音唱出来的歌曲；那是乡下人客串的，在爱挑剔的人眼中是不够好的。她发现那个唱歌的人不时透过美丽的眉毛偷看她。如果是一个受过良好的社会教育、头脑冷静、有修养的女士对此会无动于衷的。可是麦琪你就不知道了，她的一生都不会有大的变化，不值得去写。最幸福的女人正像最幸福的国家，是没有历史的。
可怜的麦琪刚从一所让人烦躁的三流学校中来，一些小事总让她的本性生出一些幻想，让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她并不觉得盖斯特与众不同，也不是因为羡慕的眼神，而是觉得她从学歌和传奇中构造出一个美妙的世界。有时她回忆起自己受痛苦折磨的日子，一切的欲望都被压抑，现在一切都不复返了。当她又进入了明亮的空中阁楼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是她的表妹，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睡衣进来了。
“怎么，麦琪，你还没脱衣服?”露西惊讶地说，“我说不跟你聊天，是怕你累着，可你穿得像去赴宴似的，快换上晨衣吧!”
“你也不比我好多少!”麦琪反驳说，一面拿起自己的晨衣，一面看着露西脑后浅褐色的鬈发。
“我快准备好了，我想跟你聊一会儿，等你真想睡了再走。”
麦琪站着解开她又黑又长的辫子。露西在梳妆台旁微微地侧着头，十分亲切地望着麦琪，就像望着一只可爱的长耳狗。或许没人相信年轻的小姐们会在这时吐露衷肠，然而凡事都有例外。
“麦琪，你觉得今晚的音乐好听吗?”
“好。这也是我到现在还不困的原因。如果我能经常听到，就不会有别的幻想了。音乐能让人变得轻松。”
“斯蒂芬的嗓子很洪亮，对吗?”
“我想我没资格判断这个，”麦琪坐下来笑了笑说，“你的判断带有偏见，而我觉得任何手摇风琴都是好听的。”
“现在对我说，他到底怎样?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都告诉我。”
“你应该让他谦虚一些，一个情人不该这么自信，要让他胆怯一些。”
“废话，麦琪!似乎有人会怕我似的!你认为他自信，这个我知道，但是你还不至于讨厌他吧?”
“讨厌?不。我怎会讨厌你爱的人呢。”麦琪拧了拧露西长着涡儿的下巴。
“明晚会有更多的音乐，”露西说，她显得非常高兴，“因为斯蒂芬会带费利浦一块儿来。”
“这不行，露西，没有汤姆的许可我不能见他。”
“汤姆那么专制吗?”露西惊奇问道，“由我负责好了，告诉他是我的不是。”
“可是，亲爱的，我爸去世前，我十分严肃地答应过他，不经他许可，决不能和费利浦谈话。我不敢跟汤姆讨论这件事——我不想吵架。”
“可这也太奇怪了。可怜的费利浦会做出什么坏事呢?我能跟他说说吗?”
“不，不，千万别，露西，”麦琪说，“明天我去跟他说，就说你希望费利浦来这儿。我一直想取消这个诺言，可我没有勇气。”
一阵沉默……
“麦琪，你没有告诉我你的秘密，而我却把什么都跟你讲了。”
麦琪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对露西说：“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别人，包括费利浦和斯蒂芬。”
麦琪滔滔不绝地讲了很久很久，她从未体验过畅谈后的痛快，她以前从未说出自己的心事；露西望着麦琪，她的小手紧握着麦琪，鼓励她继续讲下去。麦琪有两处没讲出来：一是汤姆发火，百般侮辱费利浦；二是父亲与威根姆最后一次吵架。由于那一次吵架，两家的关系更加恶化了，她和费利浦不可能结婚，因此她只是说汤姆的看法大致是对的，而且，费利浦的父亲决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露西，你瞧，现在我的事儿你全知道了，”麦琪微笑着说，眼中含着泪水，“你看我也被人爱过呢。”
“现在我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莎士比亚的作品和其他的一切，你在离开了学校之后明白这么多的事。以前我真是莫名其妙——这一半是因为你不坦白。”露西说。
她垂着眼皮想了一会儿，然后又看着麦琪，对她说：“你能爱费利浦真是太好了，我从未想过他如此幸福。我觉得你不该放弃，困难总是暂时的嘛。”
麦琪摇了摇头。
“会的，”露西坚持说，“我对此抱有希望。情节离奇，真是太浪漫了。你应该动动脑筋，圆满地解决这一切。”
麦琪想笑，却哆嗦了一下，她好像感到一阵寒冷。
“亲爱的，你着凉了，”露西说，“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我们该睡了。”
她们互相吻了一下，露西走了。这些秘密让露西对以后的事的看法与以前大有不同。
麦琪一向是十分真诚的，她不会虚伪，尽管有时诚恳地吐露衷肠会让人糊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