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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月下美人

一座古朴的小楼内,一名老者正躺在摇椅上,轻轻摇曳,神情散漫。而一旁有一名年轻弟子,正在小案上细细研茶。

正是商义强与他的得意弟子,孙仁。

片刻后,孙仁沏好一杯茶,恭敬递上前去,道:“师父,尝一下吧。”

商义强接过茶,抿了一口,细细品味一会儿后,赞道:“不错,好茶!”

孙仁闻言笑道:“这白玉龙井乃是青州特产,上个月宫中几位弟子去青州办事,我特意让他们捎回来给师父品尝的。”

“徒儿啊……”商义强欣慰无比,道:“你如此尊师重道,修为又是年轻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为师恐怕要跟你沾光了!”

孙仁脸上没有一丝得意,反而恭敬道:“师父过奖了,孙仁幼时上山便跟随您,恩师传我道术,又时常教诲我明净本心,徒儿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略表心意,都是应该的。”

商义强轻轻点头,片刻后,缓缓道:“徒儿,此次宫主派陈亦凡他们四人下山去乐陵城,却单单没有让你去,我知道你肯定心存不满。”

“师父多想了。”孙仁依旧恭敬道:“宫主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我又岂会不满,而且……陈师兄他们都是本门精英弟子,多少也打理一下宫中的重要事务,此番宫主不是把这些重要事务都交给我了嘛。”

“哼!”商义强却冷哼一声,道:“这些繁琐之事,算什么重要事务,此次去乐陵城,是难得一遇的机会,既能历练己身,又能结识九皇子李隐这等人物,你又岂会甘心错过这等机会!”

孙仁依然态度恭敬,但已经不再说话,师父说的对,这次难得的机会错过了,他心中也很是不甘。

“而且……此次下山的四人,宫主或多或少都有奖赏,我听说,林洛由于六年来新近崛起,还没有趁手的兵器,宫主要将那对尘封多年的仙剑赐予林洛。”商义强瞥了自己的徒儿一眼。

“什么!”孙仁终于失去那副从容的神色,震惊道:“宫主……宫主他要将‘月下美人’赏赐给林洛?”

“没错!就是那对神兵!”

“林洛他……不过刚刚入门六年,修为虽然进步神速,可……那‘月下美人’不是尘封千年之久吗?为何会赏给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太过激动,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他原本以为,那件神兵尘封千年,不会赏赐给任何一个年轻弟子,就算真赐了下来,也是非他莫属,因为年轻弟子中陈亦凡,沈轻燕等人都有自己的法宝,且都不是凡兵,自己修为并不在这几人之下,却一直没有赏赐什么上好的法宝。

“为何?因为林洛!”商义强大声道:“他年方十六,却已经有灵动境修为,更是传闻他跟随西山草庐中那个……那个前辈,学会了六种道火,六种道火啊!离火宫半数神通!”

他叹道:“你想想,你跨入灵动境十数年,如今依然是灵动境巅峰,可林洛他才十六岁啊!我本以为,宫中年轻男弟子中只有你,南宫叶,陈亦凡三人可堪大用,可自古宫主之位传贤不传亲,陈亦凡又性情顽劣,宫中人尽皆知,只有你为人恭谨,尊师重道,他日宫主百年之后,宫主大位非你莫属,可谁知,出现个林洛!”

孙仁突然眼前一亮,像是想到什么,道:“师父,不知西山草庐中那位前辈……到底是何方高人?”

商义强面色一变,踌躇许久,才道:“他……你只当他是一位隐居的高人吧,年轻一代弟子还是不要多问了。”

提到此人,商义强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淡淡吩咐道:“好了,此次乐陵城之行错过便错过吧,明年便是五十年一遇的九州封王战,你只需勤加修行,到时候在封王战上挫败各门派精锐,如果能折得桂冠再好不过,到时候唐王亲自册封你为异姓王,宫主之位也非你莫属了。”

听到这话,孙仁眼神中亮起一丝希翼,随之便隐藏不见,他低头恭敬道:“是,师父。”

“好了,你回去吧,为师累了。”商义强又躺回摇椅上,闭上了眼睛。

孙仁恭敬行礼,而后缓缓退出。

孙仁走后许久,商义强在摇椅上地上吐出一句话,如梦呓般:“阳师兄,若是当年没有发生那等事,你现在岂不是逍遥快活,又何必自困于西山荒芜之地,那宫主之位,又哪轮得着他来做……”。

……

屋中,林洛正打点了几件行装,以备乐陵城之行用,玉红走后,虽然有许多同门师兄师姐陪伴,可每当夜深人静,自己总感觉有些落寞。

好在六年来自己一心修行,有时候夜里从西山回来倒头就睡。想到西山,西山草庐中隐居的那个人,曾经传授自己一身修为的师父,如今却……。

他一阵神伤。

突然,南宫叶破门而入。

“师弟,发什么呆呢?”南宫叶问道。

“啊?”林洛方回过神来,见到南宫叶,道:“什么事啊,师兄?”

“明日便要出发了,我父亲突然想起你入门六年,却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对不对?”南宫书文有些神秘地说道。

“是这么回事,难道……宫主他要赏我一件法宝?”林洛问道。

“你去一趟主峰净火堂便知。”南宫叶眨了眨眼睛。

“都这么晚了,宫主他还待在净火堂吗?”

“你去便是了,自然有人赐予你神兵。”

“搞得这么神秘……”。

片刻后,林洛直接御空而起,飞向净火堂,南宫叶并没有跟来,而是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走了,让林洛不明所以。

林洛降落到净火堂前那片巨大的广场上,夜色已深,皓月当空,清冷的月华洒在这片广场上,照耀着三座大鼎,气势磅礴,却又带着一丝朦胧的意境。

净火堂前,有一道曼妙的身影,顾盼生辉,生生夺去了三分明月的光彩。

“沈师姐?”林洛试探地问道,距离太远,有些看不清那道身影的面容,只感觉她犹如月夜中的一颗明珠,般般入画。

女子看到了林洛,但并未说话,林洛只好向前走去,到了近前,才发现确实是她。

“林师弟,宫主说把这把双剑赐予你。”沈轻燕开口了,吐气如兰,让林洛惊异的是,今晚的师姐并没有以往那种冰山美人的气质,反而在这月色的衬托下,多了一种说不清的婉约。

沈轻燕一开口,林洛才发现她双手各持一柄丈许长的短剑,剑身通体银白如玉,反射着一丝丝月光,并没有人催动,却能让人感觉到阵阵寒意,比之当日沈轻燕所用的星辰古剑更为慑人。

“师姐……宫主他为何不亲自赐我神兵,而是让师姐代之?”林洛有些扭捏地说道,才发现,自己在这位美丽动人的师姐面前,还未说话,竟然腼腆起来。

“此对剑名为‘月下美人’,本是宫中女弟子这一脉独有的神兵,为千年前名震九州的‘玉面桃花’颜溶月长老祭炼,可惜颜长老死后,神兵一直不曾遇到真正能驾驭她的人。”收起了冷若冰霜的面具,沈轻燕的语气难得的平易近人,甚至让林洛产生一丝亲切感。

“那万一我也驾驭不了呢?”林洛小心翼翼地问。

“所以宫主让我来试一试你……”语气陡然一变,沈轻燕提醒道:“师弟,小心了!”

“铮!~”

剑鸣声响起,沈轻燕已经持剑飞上了高空,身后一轮明月,身影曼妙出尘,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她便是那谪落凡尘的仙子。

同时,她双手各升起一道天蓝色火焰,附着于剑上,一对古剑上响起阵阵清啸,轻灵欢愉,嘶鸣不止,似乎这天蓝色火焰,引起了剑身上尘封千年的记忆。

“师弟,当年颜长老成名不仅靠这对神兵‘月下美人’,还有可与桃花焰比肩的‘东海归墟炎’,若想收服此神兵,必须同样用归墟炎从正面压制住我。”她神态中又恢复了冰冷,冷艳的气质散发开来:“听闻你六年间跟随西山那位前辈修行,精通了六种道火,我入门早你十年,却只修得了四种道火,今夜,便让我见识一下吧。”

说罢,她绝尘俯冲而下,自高而低,向林洛冲来。

双剑一左一右,发出阵阵清亮的剑鸣,此刻,如果剑也有血肉的话,必定是血肉沸腾。

林洛才刚刚起身,不料师姐已然动手,自高而低,气势无匹,运入双剑上的东海归墟炎比之桃花焰的无孔不入,多了一种海纳百川的独特气质,又有无比的剑势,当下他没有硬抗,抽身而退,仓促间却并不惊慌,一抬手同样是一道天蓝色的归墟炎护在身前。

不料对方来势汹汹,仓促间布下的那道火焰顷刻瓦解,甚至携着神兵之威,在三丈之外自己的归墟炎便不战自溃。

林洛飞退,自己手无寸铁,不可能以肉身硬撼神兵之威,飞退的同时双手挥舞,瞬息间又布下三道火墙,一道天蓝,一道明黄,一道湛青。

“还不够!”沈轻燕一声轻喝,瞬息间便破了三道火墙。

林洛一边飞退,一边抵挡,学会的六道火焰接连施展,又接连被沈轻燕击破,似乎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黔驴技穷。

“你到底要退到什么时候!”沈轻燕声音中已然有了三分恼怒。

“嘿嘿……师姐……”林洛讪笑,道:“我手无寸铁,总不能硬撼师姐神兵之威吧。”

沈轻燕脸上冰冷之色更甚,一声清啸,归墟炎蓝光大盛,天空中爆发出一股猛烈的蓝光,神兵“月下美人”脱手,径直朝林洛飞去,她已经不想追击了,念力摇摇驱使月下美人攻击林洛。

林洛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前方,他早已成犄角之势布下蓝、黄、青、粉、紫、白六道火焰,成二二之数布置于三个方向,当然,其中奥妙只有他知道,沈轻燕只以为那是跟先前一样的六道火墙。

“轰!”

最前方的明黄色真凰离心焰瞬息被击溃,月下美人气势不减反增,继续向前,气焰嚣张。

“轰!”

又是一声巨响,粉红色的桃花焰也被轰破,月下美人剑身上归墟炎抖了三抖,未见颓势,继续向前。

“砰!”

第三声巨响传来,却不是林洛布下的道火被击溃,而是月下美人止步不前,十寸方圆的一道紫色火焰只是略微震颤,不动如山。

“这便是‘九幽噬心炎’?”沈轻燕皱眉,这紫色火焰她并未修成,事实上离火宫众弟子中即便最顶尖的几人最多只会四种道火,不是修不成,而是传授他们道术的师父长老们最多都只会四种道火。

说起来林洛也是因祸得福,当时入门时几位长老没有一人肯收他,最后只好拜师阳千和,没想到阳千和是一位隐世的高人,竟一人独揽六道道火,除了最大众化的四道火焰之外,还有两道恐怕宫主南宫书文都不见得会。

月下美人此时与她心意相通,她能感觉到此时这对锋利的短剑如同陷入泥沼,任凭她如何催动,再也动弹不得分毫。

紫火之后,还有一道她未曾修成的白色火焰虎视眈眈,传说中威名赫赫的“黄泉焰”。

与此同时,剩余的青、白、蓝三道火焰突然聚在一起,林洛微微一笑,心意一动,三色火焰忽然聚成一副八卦图,明亮无比,缓缓转动,隐隐蕴含一丝道韵,将那对神兵缓缓包裹。

“师姐,这神兵,我收下了。”

沈轻燕黛眉微蹙,她明显感觉得到,月下美人剑身上自己的归墟炎被三色八卦图中神秘的白色“黄泉焰”徐徐吞噬,八卦图中月下美人挣扎了片刻便与自己断了联系,仿佛自己从未催动过它。

那道白色的“黄泉焰”无比神秘,与其他几种火焰不可同日而语!

“这便是黄泉焰的妙用么?”她喃喃自语。

“师姐,此火威能莫测,更能吞噬他物为己用,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林洛此时神情轻松。

八卦图瞬息万变,此时又变成蓝色归墟炎为主导,似乎神兵月下美人与归墟炎有种莫名的联系,在归墟炎的炼化下片刻便降服,不再挣扎,被林洛控制着徐徐飞入自己手中。

“好剑!”

刚入手,林洛便忍不住赞道,这神兵通体银白,入手并不沉重,又是一对短剑,锋芒不外漏,可只有真正将此神兵执于手中,才能真正体会到蕴含在剑身中的滔天剑意。

“那八卦图,又是什么神通?”沈轻燕冷冷问道。

“那是师父……哦不……是西山那位前辈传授我的,这其实是道家神通,前辈说过,离火宫虽然御火之术举世无双,可说到底还是从道家玄术中演变出来的,修行至高深处,万道同宗,都逃不脱这副八卦图。”林洛初得神兵,正端在手中细细体验。

“你果然不负众望。”沈轻燕抛下一句话,听不出赞许之意,或许,只是她不擅于表达感情。

林洛已经顺利收服神兵,她也完成任务,转身便要飞下山去。

“师姐,等一下!”林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还有别的事吗?”她并未回头。

“有一件事……我想问一下,希望师姐不要介意。”林洛小心翼翼地道。

“你问吧。”

“当年在朝中陷害你父母的人是谁?”

从林洛的方向看去,听到这句话沈轻燕身形明显一滞,而后久久沉默。

偌大的广场上一时安静下来,没有虫鸣,亦无风声,只有淡淡月华,清冷无比。

前方那道美丽的身影,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悲痛中,却十几年寻不到一个人倾诉。

许久后,她肩头似乎动了一下,淡淡道:“你问这个干嘛?”

“我父亲也是被人算计惨死,我想知道跟陷害师姐父母的是不是同一个人。”林洛沉声道。

“知道了又怎样?”沈轻燕一声轻笑,淡淡自嘲:“他是御林军上将军,深得唐王信任,修为之高,与宫主平分秋色,你我……只能望其项背。”

“没错!”林洛突然道:“御林军名震天下,千年前更是靠御林军才平定巫族之乱,御林军历代统领官居上将军,深得唐王信任,似乎我们对他没有丝毫办法。”

沈轻燕身影有些轻颤。

“可是师姐,最初我跟你一样,沉痛万分,也曾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报仇。”他声音有些哽咽:“杀父之仇,岂能不报!”

“当时我几乎陷入心魔,是师父……西山那位前辈,一句话将我喝斥醒,人,不能活在仇恨之中,而且……天道昭昭,因果循环,苍天也绝不会让恶人永远猖獗,恶自有恶报!”

“师姐,我知道你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不是你自愿的,不要再……活在仇恨中了,我们要做的,是勤加修行,若是能达到像宫主那样的修为,我想唐王都会重视我们的,到时候恶人终会得到应得的下场!”

沈轻燕缓缓转过身,脸颊上已然落下两行清泪。

“林洛,谢谢你。”

“……”

她诚心道谢,同时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而后御空绝尘而去。

这一个含着泪的笑容竟如此美丽,让林洛心神为之一窒。

“或许这是平时不苟言笑的师姐发自真心的笑吧。”

林洛看着手中那对神兵,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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