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地区收入差距，应该靠国家财政拨款解决。”剑超抢着回答。
“靠拨款不行，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地区差距要靠产业开发和投资的方式来解决，你们那里农牧业环境好，日照温差大，粮食、水果、蔬菜质量独特，增加投入，搞绿色作物很有前途；那里草原辽阔，现在十亩草地养一只羊，二十亩草地养一头牛，如果投资种改良草，收入可成倍翻番；边疆计划生育政策宽松，年轻人多，只要加大培训，提高技术知识，投资电子元件产业很有前途；那里矿产资源丰富，内地有些企业资金多，找不到出路，可以到这里投入采矿，搞深加工，可保长期稳定的收入。”捷舟胸有成竹地说。
“好，这太好了！”何副局长高兴地手舞足蹈，“这么多产业发展起来，何愁边疆人们不富？何愁收入不能提高？”
周围的人也投来赞许的目光。
“城里人的事说过了，该说说为什么把库里的水和山上的大树弄到城里了吧？”村民代表王二虎问。
“引水、移树，我们开始都是反对的，但是看到各城市都这样干，检查评比总落在后边，市民也有意见，说我们无能，最后大家横下心来干了。当时，我们就说，不干是庸人，干了是罪人，移进市内的古树，死了十分之一！”王副书记沉痛地说道。
“不要说远了，还是围绕分配问题说说吧！”程宝华提醒。
“现在，工人、农民的收入，一多半用于吃饭、买菜，相当多的中层干部吃的不用掏钱，算下来，这笔灰色收入是不少的。”王副书记用这个结论打住了谈话。
工人们挤到剑超、王副书记跟前说：“我们的工资太低了，提前动动吧？”
“原来觉得不少了！”剑超一脸恳切地说，“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厂工人的工资，在古州是高的，不能说第一、第二，起码第三、第四！根据刚才说的，我们是应该动了，就按大家谈的比例调整。”
“这样做太好了！现在，其他企业的人也有意见，物价涨得这么快，这点钱真顶不了什么用，都在酝酿提意见呢！”工人们说。
“我们市多次调整过最低工资标准，原来我也觉得现在不应该算低的，现在看来也该调了！”程副市长痛快地表态。
“现在，工厂的利润在提高，政府的财政收入在提高，工资提高得不快怎么行！”
“现在，收入差距是太大了，你们能自主的，一定要从第一次分配抓起，提高劳动者报酬的百分比。”捷舟插话说，“我从资料上看到，1983年，我国劳动者报酬占GDP的比重为56.5%，到2003年，下降到49.6%，现在，下降到37.1%，这个下降幅度是不小的。资方和财政都应该让出一些来，增加劳动者的报酬。”
“政府这一块，需要国家调节！”程副市长有些无奈。
“政府财政收入这块，要多向公益事业倾斜，优先做好社保、低保这一块，少搞些面子工程，这一点，市里是能做到的。”捷舟不赞成程副市长的说法。
“可也是！”程副市长礼貌地应对了一下。
“剑超啊，资方这一块，你应该当得了家，按比例给工人们多发一点，有什么不好？”捷舟对剑超说。
“可以，我要那么多钱干啥！”剑超痛快地答应下来。
“现在说可以，他们走了，你就不可以了。你们管理层的工资，比我们高那么多，没见你们比我们有更多的贡献！”一个工人不满地说。
“还有那乱七八糟的规定，也有辱人格：什么见到经理要站到路旁，管理层人员来了，要站起来回话。有时候想想，哪里还有点主人翁的感觉？”
“大家说的都对，我向大家表个态，这些从今天就改，今后，我们要用捷舟私下给我讲的那个宗旨管理法办企业。”
“什么是宗旨管理法啊？”工人们问。
“宗旨，是军队的宗旨，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不论职务高低和岗位差异，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岳丹阀门厂按这个宗旨办企业，厂里的员工团结得很好，几十年没闹意见，领导、骨干和普通工人，经常一起联合攻克技术难关，创新了不少产品，真有当年毛主席提倡的‘两参一改三结合’的味道。”捷舟介绍道。
“这个办法不错，我们也可以搞。人和人比，谁比谁能高多少？这几年，我这个架子，不就是让这几个臭钱烧起来的吗？我爸为此骂过好几次，他说他放羊的时候，都没觉得比别人低一等，我怎么能搞这些破制度，硬把人分个高下呢！改，一定改！”剑超禁不住赌咒发起誓来。
“你今天态度不错！”捷舟由衷地赞扬他，“我说的那位厂长，还办了一件事，也值得仿效，他允许厂里有余钱的人拿出多余资金参股，这样收益高，大家同时高，工人和老板捆到了一块。”
“这个我也可以做！”剑超说，“钱有多少是多？不就为了个痛快嘛！大家富裕了，像兄弟姐妹一样在一块，那才叫真正的痛快。”剑超表态。
工人们为他鼓起掌来。
这时，市委张秘书慌慌张张地跑来找程峰：“省里的赵书记来电话找您。”
程峰回身走进办公室，捷舟和剑超劝走大家，也跟了进去，刚接完电话的程峰坐在那里，长舒了一口气：“捷舟啊，今天真得感谢你！现在的媒体太快了，省里领导已经知道这里群众聚集的事了，这不，来电话询问呢！幸好，我们已经平息了，要不，今天我们可难交代了！”
“我没做什么工作，是群众通情达理，剑超转变快，王副书记赶到得及时。”捷舟说。
“哎，我们都是分内的工作，您可是帮忙来的。”程峰由衷地表示谢意。
“要说帮忙，我倒真想提个设想。”捷舟说。
“请讲！”程峰望着他。
“这反腐败真的要下大功夫了，制度要严密，查处要坚决，官员公布财产收入也应该是早晚要做的。”捷舟说。
“是啊！现在人人对腐败有意见，不少人却在变着法儿公权私化，再不下功夫，群众不答应了。”程峰感慨地说。
他们走出厂子，劲风横吹，吹打得人满脸生疼。刹那间，山野森林成了一片暗色的世界。远处曲山上那座古塔，黑黝黝地伫立在那里，大家不知道，这时一木正裹着貂皮大衣，站在高处，手搭凉棚，望着市内的一切，嘴里轻声嘟囔：“这捷舟来了，怎么没有山魂的影子呢？他到哪里去了啊？”
“可能捷舟来得突然，山魂还没得到消息。不过，古州的这场小乱子，对我们在山上探宝是有好处的。城里一有人上访，大家注意力都集中过来，山上找宝的事就可以放开些手脚，想不到让捷舟搅了。”邢冬浩埋怨起来。
“如果这次群众闹腾得厉害，把矿山和工厂整得几天不能开工，工人的工资会大幅度减少，闹的人肯定更多，谁成想平息得这么快，矿山和工厂不仅没受到影响，可能还要大发展呢！”辛席童直叹息。
“何止这个矿山和工厂啊！共党这几年发展得可真快！大亚湾核电站运行；京九铁路、京沪高速公路全线通车；中国政府对香港、澳门恢复行使主权；制订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载人航天试验飞船‘神舟号’发射成功；国内生产总值首次突破一万亿美元……”一木手提拐杖在地上一件件地点着，他呆呆地眺望着机械厂外捷舟一行人在路上走着。
“改革开放，大家的生活都提高了，为什么意见反而都多了啊？”许副厂长边走边问。
“是啊，改革开放越深化，利益越多元，相互越撞击，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效率和公平的关系怎么解决，需要艰苦求实的探索！”捷舟说。
曾经熟悉的厂房在身后渐行渐远，望着眼前那一座座十几年间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人们预感着，只有深化改革，不断调整利益格局，深化思想建设，才能突破这些问题的制约。看来，新的社会阶段来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