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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全球化的中国人(3)

爸爸妈妈住在深水湾,旁边有一个小小的高尔夫球场,于是,他们开始学高尔夫球。后来,这项运动对爸爸的外交,起了很大作用。在香港,他是财政司夏鼎基(Sir Haddon Cave)的高尔夫球对手。在日本、美国和英国,他也跟很多政治家打球,撒切尔先生(Denis Thatcher)也成为他的球友。

在英国时,周末爸爸约了些英国的下议院议员打高尔夫球。好几个夏天,他和两位议员(Sir Timothy Kitson和SirPaul Bryan)的家人一起旅行,并带着我们一家四口到苏格兰打球。因为我从13岁开始跟父母学打高尔夫球,所以我也懂得这项运动。苏格兰的地形相当崎岖,球场高高低低凹凸不平,不容易打。但那里的风景很具特色,海岸是悬崖峭壁,大海一望无际,波涛汹涌。海浪拍击在崖壁上,溅起冲天高的水花。清新的空气中带点寒气,使人忍不住深深呼吸,精神为之大振。苏格兰人的性格和地理也有相似之处,豪爽直率,粗线条的口音,雄壮的个子,在很冷的天气还穿着短裙子。

跟大自然打拼!这种富挑战性的球场,非常考验人的技术。妈妈打了一天便要告退,改由我顶替,组成四人的球队。爸爸打球时很认真,但笑话连天,使大家很高兴。他每球数着,不让他人骗球数。到最后总结球数时,拼命说他的朋友输给自己了,但他又输给另一个朋友,三人大争起来。其实争的是五十便士,也就是半英镑罢了!于是大家捧腹大笑,像小孩子般的大争大斗,使他们三人有一个难忘的假期。

晚上我们大家一齐吃饭,很热闹。爸爸与他们两位议员,由此也结下了一辈子的友谊。在英国有什么事,都可以请他们帮忙。这两位议员,又慢慢介绍爸爸认识更多更加重要的政治领导,包括希思首相。希思很尊重爸爸,因为爸爸跑遍全球,带来不少国际商场上的消息。爸爸对银行的运作、利息等又很了解。别忘了他也是香港最大银行汇丰董事会的第一个华人会董,后来亦成为第一个中国人副主席。当会指挥乐队的希思要谈音乐,海文便立刻接上去。来自维也纳的海文,又有什么音乐是不懂呢?(只有现代迪斯科音乐和中国音乐还算比较外行)

保守党上任前,爸爸被英女王封了爵士。他带着妈妈到英国来,同海文和我一齐进白金汉宫受勋。那天我们乘着来接爸爸的黑色轿车,编号是YKP1。宫里还有其他人受勋,英女王都分别授予他们不同的勋衔。

爸和菲腊亲王交往数次了。

妈妈、我和海文坐在第二排,看得非常清楚。

轮到爸爸了,他腰杆笔挺、步履沉稳地走到英女王面前。女王高高站在小台上,爸爸单膝跪下,女王拿起长剑,拍完爸爸的左肩,然后拍右肩,替爸爸戴上勋衔,接着请他站起来。我看见女王嘴巴一直在动,仿佛在跟爸爸谈话。

后来爸爸告诉我,女王是问他香港经济如何,然后问爸爸航运业如何。爸爸也问候她的家人,尤其是她的丈夫菲腊亲王(Prince Philip)。因为爸这样,爸爸便成了包玉刚爵士。

希思的继任人撒切尔夫人,财政部长贺维(Geoffrey Howe,后来当了外相),贺维的前任外相卡林顿(Lord Rupert Carrington),和贺维之后的韩达德(Douglas Hurd),他们都非常尊敬爸爸,觉得他有魅力,有智慧,也诚恳。

柯利达爵士(Sir Percy Craddock)是前英驻华大使,后成为撒切尔夫人的特别顾问。他告诉我:“你爸爸是很有智慧的人,他见识广博,经常穿梭于中国、亚洲、美国、南美,熟识各国政要。又因经商关系,你爸爸对经济的了解比我们外交官多,而且对中国政治了如指掌。所以他所说的,我都非常爱听。”柯利达太谦虚了,他本人就是一个学问高深、见识渊博、精通中国的英国知名外交官。

当我2004年重会贺维时,他对爸爸也有相似评语。他说:“你爸爸为人诚恳,又有幽默感,对世事了如指掌,经济上也懂得不少,我觉得他很聪明,很有政治见解。”

另一个常跟爸爸一起打高尔夫球的朋友,是撒切尔先生,首相撒切尔夫人的丈夫。他也是一位商人,与爸爸打球后,大家谈得很投机,谈笑风生。爸爸离世后,每次我看见撒切尔先生,他都告诉我他非常怀念爸爸,觉得他又幽默,又认真,又有性格。2003年6月,他也上天堂去了,他一定是和我爸爸在天堂相会,畅快地打着高尔夫球吧?!

爸爸那时已登上船王宝座,这个名号是美国枟新闻周刊枠(News‐week)于1976年3月的封面刊登出来的。英国朋友们介绍爸爸给女王和她的亲戚们认识,劝爸爸下船典礼时邀请这些皇族参加,也有助于爸爸发展事业。

爸爸于是邀请了安妮公主前往日本参加World Unicorn的命名典礼。Unicorn是英国传说中的独角兽——类似于我们中国的麒麟。又请英女王的妹妹玛嘉烈公主(Princess Margaret)为“United Drive”命名;英女王表妹亚历山大公主(Princess Alexander)为“世界公主”号(World Princess)命名,她是特别温柔、随和、善良的公主。

1982年,中英开始就香港回归中国问题进行合谈。为争取撒切尔夫人的信任,爸爸决心做一件比较吃亏的事情。他带着海文和我一同去见撒切尔夫人,承诺在受衰退影响的英国船厂里订造一艘船。

撒切尔夫人又高兴又感动,她拍着手,不停地多谢爸爸给了她有生以来最好的圣诞礼物,是最有意义的,也是最受感动的礼物。她不仅答应参加爸爸在英国造的船舶下水仪式,还答应了爸爸的另一个条件:1982年参加在英国举行的新船下水仪式后,再去中国,为我爸爸在上海沪东船厂订造的另一条同类型的姐妹船,主持下水仪式。

爸爸很爱国,也很有智慧。他见中英谈判不顺利,精明的他不惜自己做赔本生意,来换取首相的信任。借助非官方的活动,请英国首相亲自到中国走走,多沟通、多了解中国。

原来撒切尔夫人以首相身份,一般是不会答应到别的国家去主持新船下水仪式的,更不会明显去帮另一个国家的重工业发展的。但爸爸明知吃亏,仍在英国订船,这个惊喜让首相永远难忘。

撒切尔夫人于1982年在英国北部的Austin&;Pickersgill,主持载重量14935吨的油轮“联勤”号(United Effort)的下水仪式。

那天,天气寒冷,风特别大,我们都穿上毛皮大衣,但撒切尔夫人只穿一件蓝色单褛,头上戴一顶蓝帽。所有人的大衣都被风吹动,她却宁静从容,玉树临风,仿佛一名“铁娘子”。

仪式时间到了,撒切尔夫人高举香槟酒瓶,向船头抛去。酒瓶却没有破,连着船头的绳子把酒瓶反弹回来,荡来荡去。“铁娘子”似乎有点不耐烦,再用力把瓶子第二次抛过去。爸爸面色较紧张,我也在祈祷瓶子第二次一定要打破。幸好这次终于成功了!香槟泡沫满天飞,风吹过来,把我们的脸都吹湿了,但“铁娘子”还是纹丝不动,仿佛一点也没有吹到她。

1983年,撒切尔夫人如约到上海江南造船厂主持下水仪式,名为“世谊”号(World Good will)的新船是26574吨货轮,也是中国造船厂第一次由外国元首主持新船的下水仪式,场面十分热闹。这次,撒切尔夫人挥动银斧头,一次就砍断了红绳,香槟酒泡沫飞溅!看样子中国的造船业发展要比英国顺利!

爸爸对中国建船业,倾出了他那份爱国之心。虽然对国内建船业的技术、信心还未十足,但也前后订了七条船,由最初2万吨至后来的30万吨。爸爸还安排技术人员和设备,从日本大阪转迁至上海船厂,另介绍英国Lloyd's Register of Shipping,以确保建船质量。此举为中国船舶工业的出口开了路,也引发中国树立了一个目标:在十年内成为世界最大的造船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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