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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绿茶女孩

米其是个婊子,但你根本看不出来。她从不穿着风骚招摇过市,她甚至从不穿高跟鞋,不爱笑,走路屁股也不一扭一扭,大多数的时候,她是素颜的,不会化妆也很少化妆。如果走在街上,你会觉得这就是个简单清爽的年轻姑娘。

米其有喜欢的人,很喜欢很喜欢,可是她不敢说。她不敢说的结果就是默默地在那个男人身边若干年,并眼睁睁地看着他跟别人走了,她却没有任何办法留下他,她连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那是米其最用力气的一次爱情。

之后米其陆续谈了几次恋爱,都是毫无滋味。收到男人的礼物或者表白的时候,米其也不主动拒绝,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她不是太讨厌,就统统点头答应。然后被男人牵着手,搂着腰,招摇过市。觉得不对了就分开,路艾就是她这类男友中的一个。

路艾是个有点腼腆的人,大概他最大的勇气就是当时跟米其说了句我喜欢你。当时米其正在喝一瓶红酒,然后醉眼蒙眬地凑上去啄了一下路艾的唇,这就是他们爱情的开始。后来米其发现,路艾像个青涩的小男孩儿,唯一的爱好是踢足球,每周末一次,米其会去体育场奉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米其认识了于飞。

于飞是路艾最好的兄弟,三个人经常像孩子一样一起度过一个又一个周末。一起躺在沙发上打电动,也会偶尔一起在家轮流煮面。米其这么干是因为她宅到懒得出门,而路艾却说这样的生活就是他的全部:爱情和友情都有,这就算完整。

路艾出差的晚上,已经睡着的米其接到了于飞的电话,他的声音很疲惫,好像是喝多了,吞吞吐吐地说了他生意赔本的事情,电话这边的米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直默默地听着。于飞没说几句就没了声响,然后米其听到,家里的门铃响了起来。

于飞的身体和路艾不同,路艾是醇厚和柔软的,而于飞像是个暴戾的野兽,只会横冲直撞。整个过程中,米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耳边只有床板的吱吱呀呀和于飞密集的呻吟和喘息。濒临高潮的一刹那,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飞快地推开了他。米其庆幸她没有开灯,她想,如果能看到,那夜的场面应该很滑稽。

路艾得知这件事是在4个月后,他在米其的手机里看到了过于密集的通话记录。米其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路艾喊,可是到最后路艾也没有打她,他只是在最剑拔弩张的时候突然蹲下来哭出声。第二天,米其醒来的时候,路艾已经走了,不知道他在哪儿,同时消失的,还有于飞。

此后,米其度过了相当长的一段单身期,偶尔酗酒,把自己喝个烂醉,上班迟到也成了家常便饭,直到有一次她干脆睡过了开会时间,这终于激怒了朱娜。

朱娜是米其的主管经理,三十四岁,处女座,已婚六年,丈夫Tom有外国血统,五十二岁,是个留学归来的外科医生,两个人始终没要孩子。朱娜经济学硕士出身,是个对规章制度格外在意的人,米其一而再再而三地违反规定让她格外恼火,终于,她在某次例会上当众宣布:开除米其。

当朱娜的女低音响亮地爆炸在整个会议室的时候,米其感到无数双眼睛射向自己,有冷漠,有嘲讽,有得意,有怜惜,米其并不说话,也不分辩,她继续低着头玩着手机。会议结束的第一时间,她便收拾了桌子,离开了这家公司。

米其不恨朱娜,恨是一件需要付出太多真感情的事儿,这一点米其实在不擅长。反驳或者争执太劳神,她身体力行的只有报复。于是她回了家,放下抱在手里的纸箱,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五分钟,就有了个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

她搞到了朱娜老公的手机号码,然后若无其事地加好了微信,再然后是偶尔一句闲聊,等到Tom回复的时候,米其又干脆关了手机不回答,也不作声。她制造了一个和Tom巧遇的机会,那是一次舞会,米其给自己特意穿了一双荧光色的高跟鞋和一条黑色的贴身短裤,她远远地看着他,当她看到Tom对她微微一举杯的时候,米其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Tom的家里弥漫着朱娜的气息,这种香水米其闻了五年,早已经太过熟悉。那是一张圆床,床单上是一大朵一大朵的艳丽牡丹。Tom微胖的肚子在米其身上起起伏伏的时候,米其死尸一样,平躺在那里,盯着天花板不放,像是在参加某种仪式。直到那个男人拼命地耸动了几下,然后突然瘫倒在她身上的时候,米其才如释重负。事后靠在床头上抽烟的Tom表情好像如释重负,他说,在事后才看到米其的笑,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米其笑。

她平静地在收信人地址上写了朱娜的办公室,备注是:当面验货。当一只装有Tom体液的容器和一张光盘在办公室里被公开打开的时候,她收获了比想象中更剧烈的结果,在众人诧异的目光和纷纷的议论中,米其长舒了一口气,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成功地杀死了这场婚姻,又自以为兵不血刃。

米其发现自己怀孕是在两个月之后,医生说,她身体弱,又太瘦,想要保住这一胎必须足够小心。米其拨通了Tom的手机,电话那边的声音不出所料地充满愤怒。米其并不解释,她只对着话筒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你五十二岁了,你想过,这是你今生唯一一个孩子吗?”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收到一大笔钱的那天,米其也接到了Tom的电话,他说钱这样分配,五十万是给孩子的,一百块就当是他嫖了婊子。

米其突然觉得自己中了一枪:她以为一直以来,她是在报复,实际上,她用的武器是自己。

九个月后,米其死于难产,孩子顺利出生,八斤六两,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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