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浣君平时不争不斗,可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此刻,她大约是懂得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了。而她向他投来的眼神,说明她并未打算瞒着他,这令他十分高兴,“那便按浣儿的意思吧。”
得了荆天成的应允,柳柔大手一挥,立刻有四五个丫鬟小厮在院内翻找起来。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丫鬟举着一个白色的娃娃跑了过来,“夫人,这院子里果真有脏东西!”
荆浣君远远地看着,便知道是以夏今儿早上交给她的那诅咒娃娃。
相较于荆浣君的从容,柳柔脸上的表情很是得意,不过片刻便被她隐去。若说荆浣君的爽快,让她有半丝顾虑,那么此刻,她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她倒要看看,这板上钉钉的事儿,荆浣君怎么狡辩!
眼见那丫鬟跑近了,她状似随口一问,“不过是一个娃娃,你拿这个来做什么?”
那丫鬟也是配合得很,估摸着这样的场景模拟了多次,“夫人,这娃娃上边,贴着老爷的生辰八字!喏,还有七根银针扎着呢!”
柳柔这才将那娃娃接过来看,嘴里却道:“怎么看也不过是个普通娃娃,你个小丫头,可别胡说!”
“哎呦!”她忽然惊呼一声,“果真是扎了针,老爷,这……”
荆天成瞥了一眼荆浣君手中的娃娃,果真如那丫鬟所言,贴了他的生辰八字,又扎了七根银针。
他抬眸望向荆浣君。荆浣君此刻面向着柳柔,只感觉荆天成似在瞟她。
还是愿意相信所谓“证据”么?她转过头,“爹爹明鉴,这东西不是浣儿的!”
荆浣君这一抬眸,却看到了荆天成担忧的眸子。她心下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般,这个爹爹,大约是真的对她好。
荆天成本以为她既然敢让人搜她的屋子,必然已做了万全的准备。谁料荆浣君还是让人抓了错处。大约是那些个想害她的人,埋了不止一个娃娃在此处。
他连忙道:“不过一个娃娃而已,还能奈我何?”
“老爷,奴婢听老一辈的人说过,若是在一个院子里埋下七个这样的娃娃,那么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被诅咒的那人便会爆体而亡!依奴婢看,这恐怕就是那天罡北斗七星阵!不过这阵法若是能在七日之内被破坏,这诅咒,便也去了。”说话的,可不正是那梁婆子?
今日来的人多,一个个的身份都比她高贵,自然是排在她的前面。她被一群人隐在身后,荆浣君倒真是这会才看见她。
那梁婆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好在发现得及时,这阵法已经破了。不过有人这样的心思,断然不能再放纵。”
这个“有人”,说的自然是荆浣君了。
荆浣君此刻也不再示弱,只是微微一笑:“按你的意思,我这院子里当有七个这样的娃娃?”
梁婆子冷不防她那么一问,愣了一愣,道:“是……是这样的。”
荆浣君闻言勾起了嘴角。
仿佛印证梁婆子的话,陆陆续续跑来两个小厮,手里拿着的,竟都是那布娃娃。
“你们几个,再给我好好找找,看到底是不是有七个诅咒娃娃!”柳柔脸上泛着冷色,如刀的目光扫向荆浣君。
看到荆浣君一脸胸有成竹乃至期待的表情,再联系到她方才的问话,她忽然惊觉——荆浣君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是她的话已然说出,此刻反悔,也是来不及了。
梁婆子却还不知情,依旧照着拟定的剧本发话:“老爷,这布料……不是尺素云锦么?”
柳柔想要扳倒的,不仅仅是荆浣君,还有荆青华。
荆青华不语,倒是荆浣君忽然开口:“你的意思,是怀疑六弟了?”
“这话,可不是老奴说的。只是这尺素云锦,只有他那儿有……何况,六公子与大小姐你,一向是交好的。”
荆浣君闻言简直是要笑哭了,“这么说,你觉得是我俩狼狈为奸?”
荆浣君的语气,已是反诘。那梁婆子却还未发现,“这……”
她面上一派难做之色,“老奴不敢说。”话虽如此,那表情表达的却是——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有什么不敢说的?我来告诉你好了,这尺素云锦,众所周知是六弟母亲的遗物。不过是做几个诅咒娃娃,他凭什么拿出母亲的遗物?再者,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这尺素云锦只有他有,这么做,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还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荆浣君顿了顿,“何况,我什么时候与六弟交好?”
梁婆子没了主意,支支吾吾地道:“大小姐,您就不要狡辩了,老奴亲眼看到前几日六公子送你回来,昨日还与你聊天。”
她这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在别人眼里却成了为了大义不得不舍弃自己的主子,故而内心十分挣扎。
“您方才还帮着六公子说话,若不是……”
荆浣君没能让她继续说下去,“好了,我们暂且不讨论这些脑残的问题。方才你说这阵法由七个诅咒娃娃组成是么?那么……找到了么?”
“回大小姐,只有六个。”
荆浣君冷冷一笑,正想开口,荆婉儿却忍不住道:“什么?怎么可能!明明是七个!”
“哦?三妹妹怎么知道,这娃娃应当有七个?”
“我……”
见荆婉儿顿时噤了声,荆浣君道:“莫不是这娃娃,其实是你埋下的?还是说,有些人埋下了,又忍不住告诉你?”
“你胡说!”荆婉儿显然是已经怒极,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词反驳。
荆天成此刻才明白,他的浣儿,大抵是挖了个坑,等着她们跳。
他瞥了一眼柳柔,“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事儿是谁的主意!从今日起,你便在房里好好反省罢!家中的一切事物,便让浣儿处理!”
他这话,是要杜绝柳柔咸鱼翻身的机会了,柳柔连忙开口:“老爷,浣君她还是个孩子,何况这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让她当家,这……”柳柔还想苟延残喘,荆天成却不耐烦地挥手,“不必多言!”
他咳嗽了两声,又说道:“谁若是生出一点害浣儿的心思,便不用在我荆府待下去了!”
他向两名小厮递了个眼神,那梁婆便被带了下去。
见此,方才搜房的丫鬟也是跪了一地,各自胆战心惊。见荆天成没有要处罚她们的意思,这才擦了擦身上冷汗。
对于这样的结果,荆浣君表示不曾想到。柳柔再不济,也是权贵人家的嫡女,荆天成却为了她眼都不眨地处置了。荆浣君虽然喜闻乐见,却开始怀疑……荆浣君,真的只是荆天成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