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弄清楚了情况后,泰勒开始了他著名的“搬运生铁块试验”和“铁锹试验”。这些实验的精髓,就是通过把生产行为分解成不同的流程与步骤,再通过观察不同工人的效率,找出其中效率最高者的操作方法,并使之推广为这一步骤的标准方法。而当每个步骤的操作方法,都被最优方案标准化了之后,那么,该生产行为的效率,将有突飞猛进般的提高。以搬运生铁块为例,弗里德里克·泰勒通过对伯利恒钢铁公司5座炼钢高炉的分属5个工作组的70多名员工的观察,找到了搬运生铁块这一生产行为各个步骤的相对最优动作,并重新使之运用到这些员工身上。结果,这些工人在单位时间内可以搬运完成的生铁块数量,足足提高了3倍。但效果更明显的,是泰勒的铁锹试验。此实验中,泰勒通过对其中各种分解流程的改进与标准化,甚至通过对铁锹不同材质与形状所能承担的负重量的实际考察,得出了一套劳动者与劳动工具都进行深度优化后的生产方式。伯利恒钢铁公司的工人们通过实践这种操作方法,使得每个人单位时间内的操作吨数,从原来的平均16吨,上升到了惊人的59吨。如此一来,伯利恒钢铁公司通过对每个员工数十美分的加薪,就可以使以前需要400~600人建制的工作组,现在只需要保留140名工人。
与他成效卓越的“搬运生铁块试验”和“铁锹试验”同时开展的,还有他对工人劳动报酬方式的思考。即使在伯利恒钢铁公司这样的龙头企业,工人们消极怠工的情绪仍非常普遍。而除了好逸恶劳这个重要因素,工人们的“磨洋工”,甚至可能只是为了有更和谐的同事关系。通过与工人进行长期交流后,弗里德里克·泰勒深刻理解了这一现象的本质,并想出了一种新型的劳动报酬支付方式,以促进工人的劳动热情。他提出,对于员工的工作量,不再应该采取当时流行的按天数发工资的方式,而应该采用按员工生产的件数,来发放不同数额的工资。如此一来,高效率者将得到更高的工资,这会促进每个员工的工作热情,而为了高工资努力工作也不再是不被理解的“犯傻”精神,没有员工会厌恶这样的同事,反而会努力学习他,争取使自己也早日达到他的工资水平。这就是弗里德里克·泰勒在管理学领域的另一项重要的创见——计件工资制度。该制度对后世企业们的帮助甚至可能更大,因为计件工资制可以从根本上,改善企业整体员工的精神面貌和工作热情。有了你追我赶的良好竞争氛围,更多的“搬运生铁块试验”和“铁锹试验”式的工艺改革才成为可能,并得以固化为一种长效机制。
两大试验和计件工资制,只是弗里德里克·泰勒全部理论体系的一部分。他在伯利恒钢铁公司通过耐心考察生产第一线所总结出的诸多智慧结晶,还包括专门计划层、职能工长制、例外原则等诸多制度。后来,又耗费多年时间,泰勒总结了自己在伯利恒钢铁公司构思出的诸多革命性创见,从而提出一系列关于科学地提升企业劳动效率的理论,并通过《科学管理原理》等著作的问世,使自己的科学管理理论传遍全美,乃至全球。
时至今日,弗里德里克·泰勒已被尊称为“科学管理之父”,且被学界视为管理学发展史上最重要的几位大师之一。他的管理学理论,也被普遍视为是现代管理科学发展的起点。而管理学与诸多其他学科不同的是,一项优秀的管理学理论,不仅饱含了从第一线的实践中汲取的智慧,还能被迅速运用到劳动的第一线,从而使企业的工作效率激增。泰勒那被概括为“泰勒制”的理论体系,也的确是被众多企业广泛地采用了。伯利恒钢铁公司就是一个例子。而更重要的一个案例,就是福特的汽车流水生产线。
亨利·福特(Henry Ford),享誉世界的实业巨子,福特汽车的创立者,学者麦克·哈特编撰的《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100名人排行榜》一书中唯一上榜的企业家。作为与“汽车之父”卡尔·本茨(Karl Benz)并列的汽车行业革命者,亨利·福特的贡献,主要在于他首次把大规模生产的流水线,引入了汽车的制造过程之中。虽然亨利·福特本人并未完全承认弗里德里克·泰勒对自己的影响,甚至曾说自己的流水线生产构想源于某个屠宰场,但是,更为主流的观点还是认为,是泰勒制为福特的流水线生产提供了智力基础。没有泰勒所倡导的标准化与计件工资制,流水线生产将只不过是空中楼阁,欠缺实现的基础。
事实上,正是在以泰勒制为代表的科学管理原理的指引下,亨利·福特创造性地在汽车生产工艺中,引入了流水线作业。复杂而工序繁多的汽车生产过程,被福特汽车公司分解为一道道工序。通过大量对生产第一线观察与测试的试验,福特汽车公司优化出每道工序的最佳操作方案,然后把该方案固化为本工序的标准操作。这一道道经过标准化和科学化改造了的工序,就共同构成了世界上第一条生产流水线。
流水线化的生产,对汽车工业的影响极其深远。在亨利·福特的流水线生产之前,汽车这项划时代的伟大发明,因受制于其高昂的成本与稀少的产量,还是只能为人类中的极小一部分精英服务。但经过流水线生产后,汽车的生产成本急剧下降,而且产量也有了飞速的增长。亨利·福特还不失时机地宣布,福特汽车公司的目标,是让全世界每个人都能开得起汽车。于是,汽车工业迎来了爆炸性增长。以美国为例,福特汽车公司最亲近大众的型号“T型车”,在1908年的产量为6000辆,在1916年的产量为6万辆,而到了该车型上市的最后一年,共有1500万辆T型车走下了福特汽车公司的生产流水线。伴随着产量剧增,其价格也有过多次的下调,从1908年的850美元,到1916年的360美元,再到后来仅仅只有290美元。
汽车工业的狂飙式发展,甚至在相当程度上带动了整个美国的全面发展。美国也因为福特汽车掀起的售车狂潮成为“车轮上的国家”,民众的生活效率与生活方式,均迎来了大幅度的改善。一些社会学家在概括这一时期的美国历史时,甚至为之打上了“福特主义”的标签。
而归根溯源,这条对汽车工业与西方社会产生了如此巨大影响的流水线,一方面离不开亨利·福特的远见卓识与敢想敢做,另一方面,更离不开弗里德里克·泰勒在其管理学理论中的诸多创见。无论是福特还是泰勒,无论是实际从事经营的企业家还是从事理论研究的学者,他们的一个共识就是:永远要重视从生产经营第一线获取的信息与知识,因为从这里才能最大限度地获得企业经营的创意与构思。杰克·韦尔奇曾经坦言:“自从1972年第一次得到任命以来,我就想办法走出办公室,和那些真正干实事的人在一起。我至少花三分之一的时间跟通用电气公司的各种企业在一起,我不清楚作为首席执行官应该在基层花多少时间才合适。不过,我明白我每天都在努力尽量不在办公室里办公。”很明显,这一观点,无论在业界还是学界,目前都已经成为一个共识。实践才能出真知,正是来自第一线的声音,让经营者与学者们永远能保持富有创造力的头脑,从而做出明智的决策。这一黄金法则,值得杰克·韦尔奇与亨利·福特铭记,值得弗里德里克·泰勒铭记,也值得更多人铭记。
顾客的大脑是无尽的宝藏
在这次拜访中,我学到了一个我真正喜欢的沃尔玛理念。……最基层水平上的客户,在每一家商店柜台旁边的消费者,他们的需求每周都会被沃尔玛的最高管理层准确地感受到。
——杰克·韦尔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