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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厄里斯魔镜

挂上了父亲的电话,罗琳还是保持着刚才的那个跪坐姿势一动不动,她垂着头默默流泪,她的肩膀在不停地抽动。阿尔伯特与他的妈妈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罗琳,只好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罗琳觉得自己有些恍恍惚惚,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她用睡衣袖子擦了擦脸,站起来走进卫生间。

只要是还活着的人,就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死亡的那一瞬间,心中的感受究竟是安详还是痛苦。

罗琳在洗手台边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睛跟鼻子尖儿都哭红了。鬼使神差地,她对着镜子摆了一个与安妮很像的古怪笑容,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这样古怪的笑容,以后再也看不见了。罗琳这才意识到自己永远失去了母亲,永远失去了这个她最爱的人,却获得了一个抱憾终生的圣诞节。

虽然安妮早逝,但是她一直都在影响着罗琳的人生轨迹。对文学的热爱以及对写作的钻研,在这些方面,安妮是罗琳的启蒙老师,她帮助罗琳认识了这个世界的同时,还给予了罗琳丰富的想象力,这些爱好注定要伴随罗琳终生,这也意味着,母亲的印记会一直陪伴在罗琳的身边。

罗琳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行李,当天中午就出发返回了塔茨希尔。阿尔伯特对于自己昨晚的那种醉态显得十分后悔,他坚持要陪罗琳一起回去,但是被罗琳拒绝了。

正午的阳光十分和暖,马路上的圣诞气氛还没有完全褪去,大家又开始忙活着过新年。罗琳看着那些路人的笑脸,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离这个世界很遥远,虽然大家都行走在相同的柏油路上,她却没办法感受到与其他人相同的喜悦。

列车飞驰,迅速向后掠去的还是那些熟悉的景色。她下了火车换乘出租车,车窗外的荒凉田埂也没有丝毫改变,还是一副衰败不堪的样子。只是这一次下出租车之后,罗琳没有看到父亲等待的身影。她抬头看了看自己家的房子,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彼得比前几天看上去似乎老了好几岁,他的眼睛也是红肿的,但是精神看上去还不错。罗琳进屋的时候,他正坐在起居室的旧沙发上发着呆。彼得说,黛安娜晚些时候也会到,目前家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仿佛触动了敏感的神经,彼得立即痛苦地哭了起来,罗琳走上去抱住父亲的肩膀,她的心在那一瞬间似乎都要痛苦地缩成一团了。他们花了好长时间才将情绪平稳下来。半夜的时候,黛安娜也带着她的男朋友风尘仆仆地赶回了教堂小屋。

第二天,他们商议了一下关于葬礼的相关事宜。虽然在教堂小屋不远处就有一座公墓,但是安妮·罗琳最终还是被火葬了。追悼仪式就定在距离塔茨希尔大约30英里之外一家火葬场举行。

安妮生前是一位性格开朗、思想活跃的女性,她去世的时候只有44岁,而且1/3的人生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即使如此,安妮的身边还是有很多好朋友,他们都赶来参加安妮的葬礼。罗琳还在这次葬礼上见到了很久未见的阿姨,也就是安妮的妹妹玛丽安。不过遗憾的是,玛丽安与自己的丈夫匆忙赶到的时候,葬礼已经结束了,因为他们在半路上遇到大塞车,耽误了好几个小时。

安妮与彼得的婚姻在最开始的时候并不被安妮的家人看好,安妮很爱彼得,而且事实也证明彼得确实对久病的安妮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是在他们结婚之后,安妮还是很少与自己的娘家联系。玛丽安听说姐姐去世的消息悲痛不已,却意外错过了葬礼,心中的遗憾更是无法言说。

处理完母亲的丧事,罗琳身心俱疲地回到了教堂小屋。她跟黛安娜商议好,要在这里住上几天,至少要陪着彼得过完新年。黛安娜曾经悄悄问起过罗琳,为什么她的男朋友没有来,罗琳只是敷衍地笑笑,并没有多说。

没有了安妮的小屋显得十分空荡,罗琳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忍受这种压抑的气氛。安妮曾经坐过的轮椅还摆放在起居室的窗子旁边,那上面还搭着前不久罗琳买给母亲的羊毛盖毯。罗琳走过去,默默拿起毛毯,她把脸深深埋进毯子里,满满的都是母亲的味道。

她觉得自己似乎又要哭出来了,赶紧调整一下情绪。她答应妹妹要一起住到新年假期结束,就算是为了彼得,她也只能在这个房子里一边睹物思人一边忍受悲伤。

罗琳一个人在起居室里坐得很久,壁炉里的火早都熄灭了,屋子里变得有些阴冷。她扯过那条羊毛盖毯披在身上,窝在旧沙发里发呆。彼得已经睡了,黛安娜此刻正跟男朋友在房间里聊天,她隐约能听到妹妹的哭声从屋里边传出来。小时候的罗琳一直觉得爸爸才是这个家庭最重要的人物,这种执着的认知她一直保持了很多年。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这个家庭中的任何一员对于罗琳一家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不管缺少了谁,其余人的人生都将变得不再完整。

她想起了那天早上,在阿尔伯特家的卫生间里,自己对着镜子摆出的那个模仿安妮的古怪表情。如果透过镜子的世界,她能够再一次看到安妮,她会对母亲说些什么?罗琳的脑子里突然闯入了这么一个念头。会跟母亲说对不起吗?因为在她最后的时刻自己居然没有陪在她的身边。还是说一声谢谢?读书与写作都成了自己人生中的宝贵财富,即使是在自己最艰难最枯燥的人生阶段,都可以依靠这两样爱好去排解。

回过神的罗琳发现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她曲着腿坐在沙发上,把脸完全埋入膝盖之间,用毯子盖住头,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火炉里的最后一点亮光在这一刻熄灭了,四周顿时一片昏暗。

那一晚,罗琳盖着母亲的遗物在沙发上睡着了。而之前她想到的关于镜子的桥段,在经过一些加工与修改之后,成为了“哈利·波特”小说中的一个重要场景。在故事当中的魔镜面前,人们可以见到他们心中最想看见的场景,比如见到最期待见到的人。不过,魔镜只能给人们提供一种影像,却无法与之交谈。这种设定也许是源于罗琳不知道该对自己的母亲说些什么。而在“哈利·波特”整部小说的创作内容里,暗暗隐藏着“孩子与母亲的牵绊”这条线索,由此可见,安妮·罗琳的去世给“哈利·波特”的故事创作带来了多么重要的影响。

这面神奇的魔镜,最后被罗琳命名为“厄里斯魔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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