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暮闻钟沁
“啊——”苏离一手扶着陈雪沁，一手握住穿过自己身体的树枝，咬着牙，赤目圆瞪，脸上肌肉微微颤抖着，猛地使劲将其掰断，一声痛呼，炽热的火焰从身体里迸出，方圆五步之内，刺来的树枝尽数化为灰烬，暂时破出开一小片的空间。火焰沿着树藤呼啸而上，源源不断热浪从苏离身上涌出，烧毁的树藤不计其数，更多的树藤从四周涌来，热浪与树藤相互对峙，刺来的树藤就好像击打在玻璃球上，怎么也进不得苏离身周五步的范围，而这五步的范围正在渐渐缩小，苏离撑不了多长时间。
“啊……呃”苏离咬牙忍受着伤口传来的剧痛，过度释放的热量侵蚀着他的身体，在他身上灼烧出一片片红斑，红斑处“滋滋”的响着，冒出缕缕白烟，和烤肉的气味。苏离的身体开始颤抖，手臂也变得无力，一不小心陈雪沁便滑倒在地上，他摇摇晃晃的上前一步，想要将她扶起，却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眼前的事物像蒙了一层红雾般朦朦胧胧，一弯腰整个人便载倒下去，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苏离在黑暗中下坠。
世界一片寂静。
身体动弹不得。
意识却很清晰。
偶尔有一两块带着火苗的碎木从身旁划过，光亮一闪即逝，没有带来片刻温暖，却让人感到更加孤寂。
……
“这样就结束了吗？”
……
“真没用”
……
“还不如……”
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人在他耳边细语，又好像只是在不远处自言自语。
……
好烫，苏离还记得之前的事，被灼烧的伤疤似乎还在忍受着烈焰的煎熬，似乎自己的身体正在燃烧，颤抖着一点点化为灰烬……
好冷，不知过了多久，灼热感已经褪去，却又变得极度寒冷，身体仿佛被寒冰包裹，心尖都被冻住……
好想睡
苏离缓缓闭上了眼睛，连最后一点黑暗也看不见。
然而死亡并没有来临，在他倒下的时候，一股凛冽的寒意从陈雪沁身上爆发，随着一阵细碎的咔擦声，一层薄冰向四面蔓延开去，刺来的树藤蒙上了一层寒霜。寒冰迅速扩散蔓延，一块块坚冰在地面凝结膨胀，将二人包裹其中，树藤上的冰霜也变成了晶莹的冰块，并且不断的生长蔓延，将更多的树藤冻结。树藤被寒冰所阻，速度减缓了许多，层层叠叠的树枝挤压在一起缓缓挪动，被寒冰凝结成一个晶莹的球壳，外部袭来的树枝撞上球壳，不停击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将球壳震出条条裂缝，又被蔓延出去的寒气冻结，裂缝中震碎的冰屑簌簌落下，很快又挤压在一起，冻结成一个更小的球壳。树枝缓缓挪动挤压，寒意不停蔓延扩散，球壳越来越小，越来越厚，许久之后一切终于静止，内部的树枝再也不能移动半分，外部树藤击打的声音传到里面只剩下轻微沉闷的笃笃声，一块坚硬的冰晶上横七竖八的冰棱静静的刺向外部。
冷！好冷！这是苏离再次睁开眼时唯一的感受，眼前融湖成了一个大坑，湖底结着一层白霜，裂缝中的岩浆不见了，只剩下黝黑开裂的石头上覆辙一层薄冰，满树樱花早已凋零，连残渣都没剩下，整棵树变成了无数杂乱的黑色冰棱，狠狠地刺入天空，空中的红月像中了毒一样，染着红到发黑的血色，无力的挂在云端，给世界增添几分阴寒。
又到了这里，比上次更寂静，连风声都没有，苏离看向四周，那只乌鸦也不在。
“火凰！”苏离对着空中大喊，可是没人回答，也没有回声传来，许久之后他才想起，火凰好像已经死了，于是怔怔地望向天空，望着空中那轮红月，月上黑血欲滴。看得久了，眼睛有些发酸，月上的黑血似乎滴下一滴，苏离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又滴下一滴，接着又是一滴，滴到黑棱上发出一点红光便消失不见……
黑血滴落越来越快，到后来变成了流淌。随着越来越多黑血的沾染，黑棱上的红光越来越多，越来越亮，顺着黑血流过的地方发红发烫，就像烧着了的炭火，一直到最后所有黑棱都烧着，热浪呼呼地向外喷涌，棱下的裂口里开始渗出燃烧的融浆，苏离的胸口也开始发红发烫。
……
冰块中，苏离的胸口发出星星点点火一样的红光，紧接着是四肢脑袋，红光随着呼吸的节奏收缩，膨胀，冰块开始消融，开裂，火焰又回到了苏离身上。
待到冰块几乎消融殆尽，苏离猛地起身，直挺挺地战略起来，脑袋无力的垂下，一步一步如行尸般向前走去，右手轻轻地按在冰壳上一股生猛的热量从身体各处汇入手臂，从手掌渗入冰壳，手臂上热量过处皮肉俱裂，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片刻之后，“轰”一声巨响，整个大地剧烈的颤了颤，震下一阵冰屑，冰壳上被轰出了一个一人高的大洞。
陈雪沁被巨响惊醒，睫毛颤抖了几下，缓缓拉开沉重的眼皮，扭过头正好看见苏离缓缓走入洞中，她想叫住他，怎奈身体无力，连动一下嘴唇都很费劲，只发出了轻微的哼哼声。
苏离走了许久，陈雪沁才渐渐恢复过来，爬到洞边倚着冰墙站立起来，一步一跌地向前走去。这期间一直有巨响从不远处传来，每响一声大地便震颤一次，也不知道苏离在外面遇到了什么。
又跌跌撞撞地走了许久，陈雪沁终于走出了冰壳。向四周望去，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冰壳外面的树枝早已静止，一条丈余宽的焦黑道路一直伸向远方，苏离在前面缓缓地走着，看着有些诡异。
“别去！”陈雪沁正要追上去，却被一个声音叫住，是先前那个红衣女子，此刻她正斜依在一块石头上，鲜艳的红衣被烧得焦黑，头发眉毛也被烧掉不少，嘴角淌着鲜血，双臂无力的垂下，骨镰丢在了一边。
“你，你这是怎么了？”陈雪沁看见她的惨像，暗暗有些吃惊，是谁这么残忍，竟然对一个小女孩儿下如此毒手。
“哼，还不是和你一起那小子！”红衣女子身受重伤，怒气难消，却不敢大声说话。
“苏离？他怎么会？”
“苏离？哼，恐怕他已经不是苏离了。”
“不是？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了？”陈雪沁有些焦急。
“你这么担心他，真是情深是海啊，不过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红衣女子刚说完，一阵风袭来，苏离便出现在她面前，嘴里含着一个发着绿光的果子，眼瞳变成了刺眼的金色。
“你怎么了？怎么变成个样子？”陈雪沁看着苏离，一股莫名的恐惧感从心头涌起。
苏离没有回答她，扭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伸手一指，一道金光射出。
“啊！”陈雪沁痛呼一声，跌坐到地上，肩上多了个血洞。
“你疯了！”陈雪沁捂着伤处对苏离吼道。苏离却没理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过了一小会儿，突然一口吞下整个果子，伸手只想陈雪沁眉心，金光一点点在指尖聚集。陈雪沁不知道苏离是怎么了，但她知道，这一直蕴含了极大的能量，足以将自己脑袋轰得粉碎，而且距离这么近，这一击无处可避。自己堂堂陈国公主，如今却要命丧荒野了，竟然还是死在一个乡野小子手里，想到这些，陈雪沁默默的闭上了双眼，眼角流出了泪水。便在这时
“咚……咚……咚……”三声钟鸣传来，在山间流转回荡。陈雪沁准备好承受的一指没有袭来，她睁眼看去，苏离指尖的能量已经消失，眼里的金光也在迅速溃散，眼睛一闭，整个人栽倒在她面前。
“阿弥陀佛”一声庄重的佛号响起，一个扛着巨钟的灰衣和尚缓缓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