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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37 章 看不见的深情(元宝恋番外)

第 37 章 看不见的深情(元宝恋番外)

(一)沙宝答应让小美自愿回李家,没追到李铭远之前的故事

沙小弦对外表现出大多是冷漠,不在意,有时还有些颓废。小美对她很好奇,住在鱼尾街的时候,习惯性地跟在她后面,当小尾巴。

“沙宝,在想什么呢?”夕阳下,沙小弦站在洋紫荆树边,一动不动看了半个小时,小美直觉她好像有心事。

“你舅舅——”沙小弦目光闪动,背对小美,提了个话头就不作声了。

一提到引以为傲的小舅舅,小美的话果然多了起来。她唧唧喳喳地说:“咳,你还在想小舅舅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啊?我对你说哈,整个新加坡觊觎他的女孩可多了,一点也不夸张地告诉你,只要他出场,周围肯定少不了爱笑爱美的姐姐,她们总是变着戏法引起小舅舅注意,从5岁到现在,我都看腻了!”

“哦?是么?”站在夕阳下的影子不带感情地回了一句,又陷入长久的盘算中。

夜景刚升,沙小弦一反常态留在家里,叫小美带她出去玩。小美持有李铭远消费场合的所有贵宾卡,自然可以很轻易地带她入内,一到灯光迷离的乐都,小美冲着吧台而去,泡帅哥哥去了。沙小弦扫视一遍全场,没发现李铭远的影子。

她静静地沿着内置旋梯朝上走,检查了三层所有客厅和卡座,还是没找到人。她想了想,摸出小美的卡哇伊小手机,按开了通话键。很快李铭远的声音传了出来,还夹杂着身旁女孩的轻笑娇语:“铭少爷,轮到你了——”

“小美怎么不说话?”熟悉的男低音问了句,没发现什么异常,可能是照顾小侄女宿醉习以为常,他也没有马上挂断,只是问:“又喝醉了?”

沙小弦扬起手机,将它对准乐都特有的小提琴演奏音乐,那边马上了悟地笑起来:“好,好,我过来接你。”

她关掉手机,走到小美身边,偷偷将它塞进了她的背包里。小美喝得醉醺醺的,傻笑着对她说:“沙宝,我好喜欢你哦,你陪我喝酒吧。”伸出两只手掌,像揉包子一样揉着沙小弦的脸。

她陪她坐着,没说一句话。

进来接小美的不是李铭远本人,而是一位身姿高挑的女孩,长得明眸皓齿,性|感可人,按小美话来说,就是“小舅舅偏爱的类型”。那女孩她看了看现场情况,皱着眉头说:“这可怎么办啊,小妹妹醉得走不动嘛!”

沙小弦掩饰住失望的神色,低头朝小美耳朵说:“去你舅舅那边,今晚有美男秀表演。”

“什么美男秀?”

“脱衣舞。”

小美醉归醉,新加坡台面上的法律还是懂的。她含糊着嚷:“骗我的吧,小舅舅出现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男人脱衣服。”

沙小弦摸出一张宣传画,拍在吧台上:“《花样继子》的阮正楠来了,还带来了边缘夜总会的妖孽团。”

小美立刻站起来了,跌跌撞撞摸向大门,嘴里说着:“快,快,赶紧给我打个车。”

李铭远坐在开放型沙发组里,抢眼的外形将一众太子党比了下去。他今天穿得较清爽,紫色衬衣的领口也被喂酒的女孩扯开了,脖子上印了几枚妙曼的唇膏印。由于脱不开身,他请最乖巧的凯瑟琳去接小美,打算稍晚带她回自己公寓休息。

谢莎气呼呼地看着李铭远吞了一口手臂边女孩喂来的酒,牢牢霸占他的左边不走,偏偏他的怀里大家只敢揩揩油,让人觊觎膝抱的两条大腿一直都是空的,没人敢试着坐上去。

铭少爷笑得好看,不代表他不翻脸。同时,铭少爷和这么多女孩调笑,不代表他能宠着一个让她肆无忌惮。

谢莎的红唇咬了又咬,眼睛瞟了几圈,对那个位置还是很牵挂。右边女孩刚好举起了酒杯,她故意起身抽布巾,让一些酒水洒上了手背。

“长眼睛了吗?”她恶狠狠地瞪着那女孩,“你知道我每天去Style护手要花多少钱吗?我这皮肤天天要用德国进口的‘Dream’才能保持软滑,被你红酒一撒,破坏了香草和佛手柑的成分怎么办?”

那个女孩愣了一下,谢莎趁机说:“滚!”

谢莎出身较高,那个女孩避了她的锋芒,只用纤秀的右手拎着杯子,送到李铭远嘴边,嘟着嘴巴嚷:“铭少爷你看,莎莎姐好坏哦,她明明知道这里除了凯瑟琳,就属她皮肤最好了,还故意露出来寒碜我们。”

这话说得一褒二贬,谢莎当下就变了脸色,李铭远抿了口红酒,抬头朝她扫了一眼:“坐下。”

谢莎看了看他笑脸,发作不得,气鼓鼓地坐下。

女孩天性爱美,她们看一向趾高气昂的谢大小姐吃了瘪,故意接着美肤话题说了下去,声音娇软媚骨,一句一句戳着大小姐皮肤第二的痛处。容貌身材肤色均是第一的凯瑟琳扶着小美早就回了,将她安置在外围的沙发上,一直拨玩着满头秀发,眼波流动在李铭远身上。

“好了好了。”李铭远空腹喝了不少酒,看谢莎脸色越来越青,终于开口说了句,“凯瑟琳,过来。”

乖巧的凯瑟琳不需要李铭远多指示什么,抚平长礼服裙子,弯腰从酒樽里捞起一块冰,按在手背上,冻成一片小小的白。她仿似要谢莎看得更清楚,再将浓酒汁滴在那个地方,手不动,让那两滴酒珠沿着光滑的背部滚了下去。

谢莎愤愤地哼了一声。旁边那个被她呵斥过的女孩忙不迭地说:“莎莎姐,看到了吧,铭少爷就喜欢这样天然娇嫩的皮肤,没用任何化妆品的,真正水过不留痕,肤如凝脂哦~”

凯瑟琳拨了拨波浪长发,笑着对李铭远说:“铭少爷怎么奖励我?”

李铭远放下酒杯笑:“你想要什么?”

凯瑟琳轻轻噘着嘴,模样极为娇俏。她转了转眼珠说:“她们都亲了你,我也要亲一下,不过我亲你的时候,你不能动。”

李铭远还是笑:“好。”

凯瑟琳示意旁边的女孩让开,款款地坐上了李铭远的右膝盖。她伸出皓腕挽住李铭远脖子,轻轻晃荡着胳膊,还没开始亲吻,暧昧性|感的氛围已经营造出来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要勾走一切光彩。

她不急着亲下去,她享受的是猎艳的过程。面对谢莎狠狠盯过来的毒眼,她娇笑着说:“大小姐,难道你还不懂我们的铭少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吗?你这样瞪眼睛,会长皱纹的哦。”

旁边的女孩们开始起哄。

“第一要听话,第二要皮肤好,第三要会撒娇,我说的对吗,铭少爷?”

李铭远只笑,末了才加上一句:“还要不会打架。”

“那种只知道斗狠撒泼的女人,铭少爷是最讨厌的了。”

凯瑟琳看他笑意可人,也得意地笑了,瞅准他的薄唇低下头。

李铭远并没有动。一晚上喝的酒和被女孩亲不在少数,这么善解人意的凯瑟琳,他更没有拒绝的理由。

“沙宝!”睡在沙发上的小美突然嚷了一句。

李铭远搂住凯瑟琳的手臂紧了下,他靠在沙发上不动。

“嗯。”

这么喧闹的吧台里,他听得很清楚,有道冷淡的嗓音不差毫厘答应了她。

凯瑟琳的脸蛋已经落下来了,一枚质地纯正的红唇印烙上了他的嘴角。凯瑟琳挽着他的脖子,不依地说:“你动什么呀,说好了不能动的嘛!”

李铭远松开手臂,拍拍她的软腰:“乖,一边先坐会。”

凯瑟琳从他右膝上挪下来,面前的视线让开了,他看向小美那边。小美倒在沙发里,紧攥着一只小拳头,在空中晃动着:“沙宝,我要正楠哥哥。”

然而没有多余的影子。吧台前,沙发四周,整个圆厅里都没有沙小弦的身影。偏偏那道冷漠又低哑的嗓音再次毫无误差地飘了出来,简短地说:“明天。”

李铭远终于知道沙小弦站在了哪里。

他们这组小吧台前面,有根粗壮的装饰柱,就对着小美睡觉的沙发。她肯定背靠在柱子上,看着小美睡熟,听着他们说话,等着这一切结束。

但他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能“看”到多少。

凯瑟琳看他起身,又闹了起来:“铭少爷,她们都在你脖子上盖了印,我也要。”

李铭远这才注意到自己被扯开的衬衣和裸|露的胸口,他想了想,又笑着坐了回来。“先帮我擦干净。”

咚的一声细微的响声,小美突然从沙发上掉了下来,手脚并用朝厅门处爬去,还一边爬一边嚷:“沙宝,沙宝,我的美男呢,我要和你在一起。”三两下爬得不见人影。

有女孩注意到了外围的动静,好奇地问:“铭少爷,小美怎么走了?”

李铭远笑了笑:“随她去。”

晚上的花酒闹了很久,李铭远没再喝一口,也没让女孩来揩油,只是淡淡地笑着,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散场时,他单独留下凯瑟琳,点燃一根烟,吸了两口。

“你们回来的时候是几个人?”

“三个。”

李铭远在暗淡的灯影里站起身,一听这个答案,突然把刚燃着的烟弹开了。“还有哪一个?”

凯瑟琳看着他冷淡下来的脸,直觉不好,乖乖地答道:“还有个女孩,长得很帅,一路上都不说话,只用手帕擦小美的口水,我看她没什么威胁的样子,就放她进来了。”

李铭远沉默了会,才说:“明天我叫范疆送套礼物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会所里。”

凯瑟琳瞪大了眼睛,显得难以置信:“为什么!!”

李铭远扣好衬衣,一句话不说朝外走去。凯瑟琳仿似明白了什么,追过去大声叫着:“对不起,铭少爷!我知道错了!”

眼前挺拔的身影进了宾利雅致,一阵风地驱车离开。她懊恼地咬着嘴唇,扯着头发说:“真不该和谢莎比高低,试着坐他怀里,这下亏大了。”

第二天下午沙小弦看小美睡得流口水,帮她擦了擦嘴角,没叫醒她,一个人去做了水浴spa。出来后她走到商业街,换了一身很漂亮的休闲装,甚至还松松地挽了条装饰围巾。焕然一新后,她直接搭乘双向电梯,朝商厦底楼缓缓行去。

二楼护栏外悬挂着阮正楠的海报,笑得粉红泡泡氤氲。

她抬头看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黑眼珠动也不动。反向电梯上送来了例行巡视的李铭远,身后一众保镖将他护得紧紧的。她降下视线,和李铭远的眼睛稍一接触,又滑过他的脸,继续看着阮正楠。

对于美色她没有多深的概念,她最擅长的本领是遗忘,如同此时,她看向李铭远的那一眼,目光里充满了漠然,或者可以称之为陌生。

不需要假装,无视一切向来是她的强项。

李铭远也移开了眼睛,直视前方,倒是身边的铁塔范疆,对着她修饰得精致的脸仔细辨认着什么。后面会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因为在此刻,她已经完全改变了计划。

昨晚她站在柱子后,清楚听到了那个叫凯瑟琳的女孩说的话,她说李铭远喜欢的女孩要温顺乖巧,要皮肤细腻,要性|感娇俏,很可惜的是,她全都不合要求,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无非证实了小美的观点——小舅舅要的,就是那样。

晚上她很难入睡,脑子里绕满了李铭远漫不经心的笑,还有他那句“还要不会打架”。说不难受那是假话,用了这么多准备时间去了解他,接近他,她哪里知道他会这么花,择友标准尽是她不擅长的,思前想后大半夜,她决定放弃了。

这么炙手的铭少爷泡不到,不是还有替补中的律师何成么?

沙小弦一旦想通问题,很快就会睡着了,至于在同片夜空下,是不是还有辗转反侧的人,那又是她料想不到的事。

小美牢牢记得沙小弦答应了第二天晚上带她去认识阮正楠,一吃完晚饭,吵着要外出。沙小弦光彩照人地走出门,拿宣传册敲着她脑袋:“去可以,要乖乖听我的指挥。”

小美看她一直在翻着那本装帧精美的美男图册,好奇地不得了:“沙宝,你打算干什么?”

“泡一个当男朋友。”

小美哇哇叫:“你不喜欢我舅舅拉?”

沙小弦失笑:“你舅舅太难搞定了,我耐性又不大,想换个目标。”

“不是吧不是吧,我舅舅很好泡的。”

“昨天他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那么高的标准,我做不到哎。”

小美叉着腰叫:“你把他脱光!推倒!强了他!他绝对是你的!”

沙小弦照着她后脑勺狠狠拍了一册子:“满脑子***,不学好。再说你舅舅这么脏,打包送给我我也不要了。”

小美大声叫,沙小弦瞪了她一眼,屋子里安静了会。几分钟后,小美看到沙小弦还在认真地挑选美男,又不依地嚷了起来。沙小弦冷冷说了句“正楠”,她接着安静了。

到了传闻中正楠会光顾的夜总会,她们买了张台,对着长长T台吸着冰水,看各色表演。看了会沙小弦就没多大兴致,背过身来玩小桌上的魔幻球球。小美推推她说:“怎么不看了?”

“以前在‘边缘’看多了。”她漫不经心地说。

过了会,小美突然尖叫:“美男,美男上场了!”

沙小弦依然拆解着手里的玩具,不为之所动。

“正楠!正楠!”一波一波喊声传回。

她还是充耳不闻。

小美的叫声更加又高亢了,和周围人声混杂在一起:“啊啊啊!正楠要跳脱衣舞了!”

沙小弦马上回头,两眼冒出强光:“哪里?”

小美早就High得不知天南地北,只知道掐她的手臂,身子哆嗦个不停。沙小弦拂开她的手,朝前面涌成一片的人潮挤去,强硬地分开缝隙,转眼就钻得不见了。

小美非常不满:“什么嘛!明明比我还激动,还坐在这里淡定个屁啊!”

沙小弦挤到护场边缘,已经是客人活动范围的极限了。前面还有一大片伸展台,阮正楠穿着银白色修身西服,随着鼓点已经褪下了他的外套。

沙小弦更急了,她观察了下地形,站在桌子上,突然尖利地抿嘴一吹,用清亮的口哨将正楠的眼光吸引了过来。她弯腰从玻璃瓶里拈起玫瑰,咬在嘴里,背手看着他。

正楠一手勾着长款收腰的西服领,一手拉近麦,笑得桃花泛滥:“这么美丽的晚上,我想请一位美丽的小姐上台,让夜色变得更加美丽。”

他特地走下台,靠近有勾链的护栏,朝沙小弦伸出双臂:“就是你了,来吧!”

众人尖利地叫,属小美声音最高。

沙小弦咬着那支妖娆的玫瑰,矜持地伸出手,正楠会意过来,改抱为牵,拉着她走上T台。在两人返回、背对观众的时候,沙小弦低声说:“让我出丑我就弄死你。”正楠扁扁嘴回答:“你如果不是卷毛安崇拜的沙宝姐,我才懒得理你呢。”她又飞快地说:“敢背着安子跳脱衣舞,胆子不小啊!”他照样无辜地眨眨眼睛:“怕什么,卷毛安现在睡得流口水,她不知道我来这里走秀。”

两人手牵着手走到台中央站定,迎着柔和而清媚的舞台灯光,笑得不露半点端倪。正楠亲热地挽着她的腰,低声说:“头放低点,不要让狗仔拍到你正面。”沙小弦朝他怀里靠了靠,状似亲密,嘴里很快地说:“完事了别忘了给我签名照,一个妹妹要。”

正楠放松手臂,突然将她带着向后仰,身子靠过去,衔走了她嘴里的玫瑰。下面狼叫一片,他对上她冒着冷清的眼睛,仍然保持着下腰而紧贴的姿势,笑得粉无辜:“胡叔(导演)要的POSE,再五秒就好。”

按照大胡子导演原来的想法,他要正楠现场拍摄一条宣传MV,希望一次过镜。很不凑巧正楠向他推荐的就是“能搞定一切”的沙小弦,而后者也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可是底下的来宾并不知情,他们只管喊得声嘶力竭,要他们贴身跳一段热舞。沙小弦拈了拈裙子,冷淡地说:“一不会跳,二不方便跳。”

正楠环视底下空前高涨的人群,坏笑:“你有方法退场吗?”

“有。”两人深情相拥时,沙小弦说得眼皮都不眨。“你快唱歌,我已经安排好了。”

她牵着正楠的手,缓缓退出他的怀抱,舞台灯光突然全部灭了,只有一束小小的星光打在了主角正楠身上。正楠开始清唱《不了了之》,以歌星出道的他用实力渐渐缓解了下面急促的局势。

第一遍过去,一阵悠扬的小提琴突然从舞台底传了出来,配合歌声简直是天衣无缝。演奏者技巧纯熟,不事张扬,用这种低调的方式勾动听众好奇心。如此同时,另一束星光洒在舞台升降台上,沙小弦肩持电子小提琴,娴熟地拉着,从地底缓缓升起。

正楠右手挽了个漂亮的礼花,面朝底下观众躬身施礼:“今晚很荣幸请到了原‘爱信’乐团首席小提琴手,大家如果想Happy,就尽量向她提出要求吧!”

小美大声嘶叫:“沙宝,再High一点!”

沙小弦突然右手一弓,琴音一变,拉起了热情奔放的《Contradanza》,随着她激扬的乐声,正楠的手指摸向了衬衣,解开了剩下的三枚扣子。

那件淡红色衬衣飞扬在空中,整个大厅已经沸腾成一片。

沙小弦垂下眼睛,专心致志地演奏,从不间断。

如果说整个夜总会都处于一片热血喷张状态的话,那么至少有一个人是冷静的。

李铭远坐在最隐蔽的监控室内,除了机器微微嗡鸣的声音,四下里异常安静。眼看着铭少爷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又坐在茶色玻璃墙前不说一句话,其余留守的人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范疆问清了来龙去脉,回来向他躬身禀报:“一个中国来的导演租了这个场子,控制灯光的都是他带来的人。”

李铭远还是不说话,看着盛装打扮的沙小弦走上台,看着阮正楠衔走了她的玫瑰,看着两人亲密地拥在一起,看着底下的男人在她的舞曲里褪光了上身的衣服,手里不觉带了力,掐断了仅剩的那根烟。

他突然站了起来,将脚边的转椅踢了出去,哐当一声巨响,椅子反弹了回来。一次大力不足以毁坏幕墙,他将转椅勾了回来,不紧不慢地踩好着力点,再一次次踢了出去。

头号扈从范疆不动,旁边的人自然更不敢动。

十几次后,李铭远终于用塑钢椅子在玻璃上踢开了一条缝,他看了看,将转椅抵在这个裂口上,再起脚一踢。椅子带着钝响飞向了底楼,不久夹杂了一片叫骂声传上来,而撕裂的幕墙创口刚好是一人高。

李铭远不慌不忙走到裂口前,俯视斜下十米远的舞台,面对着众人,朝范疆摆了摆手。范疆会意,掏出一根烟放在他嘴角,又用铭少爷的御用火柴给他点燃了烟。

底下受难顾客最先发现头顶上的变故,他们借着灯光看了看肇事者的脸,骂人的话说了一半就忍住了,能来这个地方的人,多半不是善类。当非善类遇上大恶人,他们只有选择明哲保身。

李铭远猛吸一口烟,又吐了出来,示意将夜总会的广播打开。他通过小麦克冷淡地说了两句:“报警,叫救护车。”

声音回荡在舞台上空,有一瞬间覆盖了沙小弦的琴声。沙小弦置若罔闻,继续在演奏,而正楠笑着吹口哨,穿上了场记姐姐帮他捡起来的衣服。底下的观众一听到警察要来,不良分子已经挤出外围,伺机溜走。

一部分跳舞的继续在跳舞,喊叫的继续在喊叫,小美抬头也看到了小舅舅,伸伸舌头,一溜烟跑了。

李铭远朝外弹开烟头,走回小桌边坐下,对着几个保镖说:“把凳子丢下去,看准那个男人砸。”他伸手倒了一杯香槟,浅啜几口,又清淡地说:“不死也要见血。”

保镖们还在迟疑,李铭远抬起眼睛一扫,他们马上鱼贯走出,赶到一楼去抓目标人物阮正楠了。范疆走到裂口边,真的拎起一张转椅脚,一句话也不招呼,直接朝舞台正中狠狠砸去。

李铭远喝下香槟,疏疏落落给他鼓掌。

范疆又面无表情地丢下了第二张,底下人惊呼,沙小弦眼疾手快,拉过了正楠,搂住他的腰,将他护着送进了升降台,看到沙小弦也在目标身边,范疆到底还是迟疑了下,李铭远却冷冷地吐出个字“砸”,将一股剽悍发挥到极致。

就在这段耽误的时间差里,沙小弦圈着正楠的腰,挤在小小的站台上,消失在大家眼前。

李铭远坐在监控室里下令:“既然小明星跑了,那就把他的跟班抓来打一顿。去跟警厅的谢部长说声,以后记得要用有碍风化罪抵制这批人来新加坡。”

夜总会的MV虽然出了风险,但顺利拍完了,余下的就是海滩外景及古装唯美部分。大胡子导演追问那天的铭少爷为什么会闹场,沙小弦诚恳表示她并不知情,正楠笑着提出请她做保镖的要求,她禁不住他的软语相求,勉强答应了。

“等会有场对手戏,沙宝你来吻替吧。”正楠抓着沙小弦坐在摄影棚一角,笑嘻嘻地对她说,“我亲你比较有感觉。”

沙小弦打着手里的卡通游戏机,抖开了肩膀上的爪子。

正楠又趴了过去:“唉,我们去玩吧,要不闲下来就会想着卷毛安。”

沙小弦照样不理睬他。两人正闹着,突然有一队穿制服的男人涌进来团团包围了场地,编制组的人过去交涉半天,得知是警厅派人突击检查违规物品,一个小时后,整个剧组以炮制危险刀戟的名目被迫停机了。

大胡子导演急得满地暴走,连连碰上晦气事,他都要骂娘了。沙小弦冷眼看了会那边的动静,对着不明真相的正楠说:“强龙果然压不住地头蛇。”

胡叔勒令沙小弦带他们去拜访李铭远,理由是她先来新加坡半年,好歹也能知道天淘沙公寓的位置。沙小弦坐在太阳下懒洋洋地不动,胡叔冲过去拎着她的耳朵,将她拉上了车,正楠低头猛笑。他们听信了出租场地的老板的意见,打算带份厚礼登门谢罪,尽管他们也不知道这个罪到底在哪里。

一切都发生得莫名其妙,那个传闻中的铭少爷也是莫名其妙。

公寓前,门房里的保镖按通内线,为拜访的三人通传。李铭远通过范疆的麦冷冷丢下两个字“不见”,沙小弦转眼看着胡叔嗤笑:“我说对了吧。”

胡叔不以为意,余后两次照样扯红她的耳朵,将她拎到了李宅前。沙小弦皱着眉摸着红烧耳廓,听到李铭远依然不接见的消息后,突然起脚一踢,将造价不菲的镀锌大门踢开了一条缝。

“这还有完没完?再不见大叔,我耳朵都要扯掉了。”

李府的人过来要阻止他们进门,沙小弦右脚支地,漂亮地侧身飞踢,砰的一声将人带门踢到门柱后,摸着耳朵不耐烦地走进公寓庄园。

胡叔目瞪口呆,招招手,带着低笑不止的正楠顺溜进驻李宅。

范疆面无表情地站在庄园路一边,并没有阻止扬长而去的沙小弦,而是摆摆手,示意保镖们都退下,悄声说:“铭少爷的客人,不用拦。”

李铭远穿着松散的睡袍,赤脚站在阳台上看着花园。胡叔站在他后面说了很长时间,他背对着客人一动不动,连个正面也不屑于转过来。阳台小桌上摆放着牛奶和苹果,一本时尚杂志,还有一份《娱乐周报》。胡叔看着彩页上几近半裸的正楠搂着模糊面目女孩的大幅照片,慨叹着新加坡这边的传媒效率就是高。

“铭少爷,您就直说吧,要我们怎么做您才会放过我们?”胡叔说得口干舌燥,无奈那道凛然的背影像是没听到似的,除了开头丢下个“嗯”字,后面就再也没指示。

李铭远向前走了几步,踩在地毯上,他突然朝下面花园轻轻吹了下口哨,一条长毛高加索犬缓缓蹲下后腿,坐在了草地上。草地连着一张白色木长椅,上面还并肩坐着两个人,正对着太阳懒洋洋地闭目养神。

阮正楠第一次到天淘沙公寓来,没发现什么新奇东西,靠在沙小弦肩膀上很快睡着了。沙小弦推了他两次,他那脑袋像是牛皮糖似的,轻车熟路地靠过去,找个稍微有点肉的角度,舒服地擦两下,再也不动了。她嫌弃地看着他说:“比我家旺财睡相差多了。”

正说着,伦恩拖着飘扬长发,从花园的玫瑰树下转过来,拨弄着水球玩。沙小弦看它脑袋上还薄薄地缠着一层纱布,好心肠地没有动,再者一个粘人糖还挂在她身上,她也没办法突然发难。

伦恩走得近了,抬起毛茸茸脑袋,突然看清了面前的脸。它呜呜低叫着,两脚一弓,就要逃蹿开去。沙小弦看得真切,抿嘴呼哨一下,发现它奔跑的姿势没有变,干脆推开正楠的脑袋,弯腰扯了根花木棒子,威胁性地提在手里。

此时花园静寂无人,可怜的伦恩求救无门,跑也不是留也不是,磨磨蹭蹭地朝来路退去。好在他的主人看到了一切,出声招呼它一下,它万般不耐地蹲坐下,留在了沙小弦面前。

沙小弦一脸奸笑:“乖狗,我不打你哦,去把棍子找回来。”她扬起手,将花木棒子丢了开去,伦恩拖着长毛跟着黑影跑开了。

楼上的李铭远这时才回过头,对着一脸难堪的胡叔说:“你的MV换个女主角,我已经叫她过来试镜了。”

不大一会,花园尽头走来一位五官深邃的女孩,容貌让满园春光失去了颜色。她的气质高贵清美,不紧不慢的步伐,将她衬得像是古典油画中的公主。李铭远带着胡叔下了楼,慢慢地朝她走去。“她叫向玲玲,是财政部长家的千金,马上要参加新加坡佳丽选秀,你替我安排好这场宣传。”

向玲玲看到李铭远出现在正门前,轻盈地跑过来,扑到他怀里。李铭远挽住她的腰,低下右脸,笑着接受了她的早安吻。胡叔看到这两人的态度,马上明白了宣传片的女主角是非换不可了。他叹口气说:“知道了,铭少爷。”回头招呼落在花园里的两个小辈:“走吧,要开工了!”

沙小弦抬头看了下李铭远那边,再抓紧时间按住伦恩,一直哄着它说:“乖狗乖狗不要动,让姐姐抱一下吧。”伦恩嗷呜叫着,逃不开魔爪,只能乖乖地站着不动。正楠坐在长椅上讥笑这一人一狗,沙小弦懒得理他,突然张开四肢,猛地朝大狗扑了下去。

伦恩惨叫一声,被沙小弦呈大字型压在底下,扒着两只前腿不停挣扎,李铭远变了脸色,松开了挽住向玲玲的手臂,大步朝花园这边赶来。

“起来!”阳光下,他的声音冷得可怕。

沙小弦慢吞吞地翻了个身,再碾了两碾,终于从伦恩背上挪开了。李铭远等不了那么久,直接抓住她手腕,将她一把扯起来,丢在了一边,转身去查看大狗的伤情。

沙小弦拍拍身上的狗毛,对着笑个不停的正楠说:“走吧。”

三人坐在回去的车上时,胡叔还没怎么回过神,他看着打盹的沙小弦说:“丫头你怎么那么大胆呀,敢在铭少爷家里捣乱。”

沙小弦昏昏入睡,被正楠推醒几次后,不耐烦地说:“这还算轻的呢,你忘了那个人渣怎么整我们的,不是看你还要拍戏的份上,我早就想办法还他了。”

正楠笑着做出最后结论:“不管是谁,如果想珍爱生命,一定要远离沙宝。”

李铭远虽然来头大,不好摆平,不过他答应了的事就不会发生更改,所以胡叔后面的拍摄很顺利。警厅的人来得快撤得也快,损失的费用也由李铭远签单报销,这前后变化都让胡叔觉得匪夷所思。

他好好地捧着李铭远点名征用的向家千金,对她赞不绝口。“铭少爷果然疼向小姐啊,天天准时来报道,开跑车接送,就差捧在手心里怕化了!”

向玲玲抿嘴笑着,坦然接受一切赞溢之词。

胡叔回头又找跑龙套的演员:“路人甲准备好了没有?捧香炉的丫鬟就位没有?开门的小厮衣服换好了没有?”

别看胡叔喊的人多,其实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人分饰三角的沙小弦。她多数不乐意供剧组无限循环使用,但是胡叔眼睛一瞪,说了句“经费紧张,你不帮我谁帮”,她就硬着头皮上了。

男主角正楠一袭白衣俊雅如仙,他站在烟雨迷蒙的小亭里,看着冷着一张脸被推上场的沙小弦狂笑。玲玲穿着淡色衣裙走过来了,眉目不似雕琢,远比画中仙更有韵致。

这么美丽的场景及男女主角,可是在真正拍摄时,连连NG了几次。原因在于超级配角完全不懂演戏,要么站位不对,要么抢了主角风采,要么香炉捧得没有技术含量,总而言之,她顶着一张苍白的脸,不住在镜头前乱晃,让唯美之风的MV变成了惊悚电影。

正楠自然笑得直不起腰,就连好脾气的玲玲也忍不住皱住了眉头。

胡叔跳过去拿道具伞敲沙小弦的脑袋,骂个不停。沙小弦默不作声忍耐了一会,看见李铭远准点从场外来探班,变得极为不耐烦:“这还有完没完哪,真是无聊!”

她回头拉过一块手帕,擦着脸上的粉先离开了剧场。

胡叔还在生闷气,李铭远看了看现场状况,对他说:“我那里爱热闹的妹妹多,导演你随便挑几个,免费给你征用。”

MV一共拍了三天,李铭远一共来了六次,每天早晚接送玲玲,对她呵护备至。沙小弦自从第一天挨了骂,再也不来片场报道,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在剧组杀青,准备拆班回国的那天中午,李铭远突然问大胡子导演:“你们剧组的沙小弦呢?”

胡叔愣了愣,他看看被冷落在太阳底下的向家千金,有些拿不准主意:“你找沙宝?”

“嗯。”

“听场记说,她爱躲在拖罐车后边偷懒。”

李铭远转身要走,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向导演求证:“她是不是说过要和你们一起回国?”

胡叔点头,李铭远马上走掉了。

沙小弦给小狗旺财洗过澡,拎着它靠在车后晒太阳,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它的耳朵。“你是不是怕痛?用夹子夹住你半边耳朵你就开始叫,不知道挂在绳子上干得快些吗?”

她打了个呵欠,没形象地倒在导演专用凉椅上,暖烘烘地睡过去了。旺财在她的灯芯绒长裤上爬来爬去,低声弱弱地叫着,又顺着她的胸口攀上去,舔着她的脸。

它舔一下,她就稍微侧一下脸,懒得理会。舔了七八次后,她干脆不动了,睡得死沉。

旺财弱弱地蹲在她肩头上,饿得耷拉个脑袋。

在树下等了一会的李铭远走过来,提起旺财,放在巴掌里玩。玩了一分钟,他扭头看看没动静的沙小弦,突然弯下腰去,轻轻地亲在她脸蛋上。

果然睡死了,一点反应都不给。

李铭远低声叹气,拿过一张毯子给她盖上,再次亲吻下去。等胡叔狐疑地赶来时,只看到传闻中嚣张跋扈的李铭远弯腰杵在凉椅旁,不断轻吻着那个不争气的罢工龙套。即使发现了有人偷窥,当事人李铭远也只是面色如常地走过来干涉,要剧组先行离开,唯独扣留了午睡中的沙小弦。

胡叔慨叹自己老眼昏花,错识了现实狗血言情剧之万年女配沙小弦。

(二)李铭远答应沙小弦做他女友之后的故事

李铭远刚刚认定了沙小弦,消息通过范疆传入李家家主耳中,李父给了他很大压力。李家给出的意见也有说服力,以一个坐过牢背景的女孩接近李铭远,她的动机会否不单纯。

李铭远有时也会默默观察沙小弦,想从她的言行举止中挖出点她在深爱他的讯息,只不过每次他都失望了。对于爱情方面,他没有很深的幻想,只是一切本着心意而行。

比如现在,他看到依约而来的沙小弦盘腿坐在地板上打一天游戏机时,他就会想,她来这里是不是因为他的音箱效果好,条件比狮子洞优越,所以她才忙得顾不上别的。

李铭远坐在沙发上,抱臂看着端坐于室的背影,出神等了一个小时,他看到她忙得头也不抬,抓起钥匙开车外出,选了一圈狗玩具,回来时,她已经走了。

李铭远仰躺在床上,从来不期望准女友会打电话过来道晚安,实际上她的手机能保证有电就很不错了,至少能让他联系到她。

第二天他没有约沙小弦,她自己走来了,抓着伦恩玩,大概是看了看他的脸色,也就没提议要玩电玩。等他从商业街回来,她又压着伦恩睡着了,仍然是旁若无人的样子。

伦恩也在午睡,给出了尾巴及后背部分,让沙小弦当枕头。沙小弦仰着肚子,就着玻璃窗后的淡淡阳光,呼呼睡得安稳。

李铭远拿了条大点的毯子给这两个活宝盖上。

连续三天没给什么好脸色,沙小弦终于在晚饭后很好心地问:“李铭远,你不高兴吗?”

李铭远并不了解她多少,对于她真实的过去她总是讳莫如深。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照片里白澈的脸和她服刑七年的后背,烦躁了起来,直接弹开了烟:“你自己回去吧,我不送你了。后面三天别来了,我有点忙。”

沙小弦挑挑眉,不说一句话就出去了,果然没再出现在他面前,不仅如此,更后面的三天,她也没来。

李铭远忙完向玲玲的第一期宣传,想起天天有温婉乖巧的女孩陪着,在静谧而美好的餐厅氛围里,他把玩着香槟杯,禁不住问自己:李铭远,你到底要什么?是一个时时刻刻挑战你耐性的沙小弦还是对你千依百顺的向玲玲?

他一口喝尽杯中酒,仔细体会弥留在嘴中的清甜。

这种味道如同对面可亲的女孩,恒久温馨。但心底也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能吸引你的不仅如此。

不可否认,沙小弦是个能力高的人,他领教过她精密的算计,看过她拉小提琴帅气的样子,听过她不知真假的表白,这一切都充满了魅力。她就像一朵带刺的野玫瑰,将她的粗粝和精美同时展现给他看,甚至连掩饰一下缺陷的动机也没。

李铭远怀着沉闷的心情回到车里,没想到在海滨路休息长椅上,他捡到了消失有六天的沙小弦。

范疆开着车子回天淘沙,从后视镜里看小主人的脸。“铭少爷,你累了吗?”

“嗯。”他疲倦得不想动。

范疆突然刹了车:“那边睡着的好像是沙小姐。”

李铭远从长椅上抱起昏睡不醒的沙小弦,摸了摸她的额头。她正在发烧,一两粒糖果顺着她的衣兜滑落下来,撒在了草地上。他看到她深陷的眼窝和黛色的眼帘,无奈地叹口气,将她带回了公寓疗养。

这么大方地睡在路边,她是完全忽视她的性别吗?还是真的冷漠入骨,对自己都这么随便?

沙小弦醒来后要水喝,问的第一句是:“几天了?”

李铭远看着她,猜测她的意思:“分开七天了。”

她沉默了下回答:“那可以见面了。”

他听了心里有些酸涩。说她不在意吧,她对他的要求执行得很好;说她在意吧,她又处处表现得很冷淡。

“你怎么睡在路边呢?”

“走不动了。”这就是她不以为然的回答。

他揪着她的耳朵,吃惊地是她并没有反抗。“你可以打电话给我,让我来接你。”

她求饶地拉他的手。“我不记得过了几天,我对数字不敏感。”

看着沙小弦小心翼翼陪笑的脸,还能叫李铭远说什么呢?他问她这几天干什么去了,她只是简短地说:“找块地准备盖所小学。”

她的想法让他有些吃惊。“为什么要建小学?”

她笑了笑:“让孩子记得投资人。”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个投资人原来是冠上了他的名字,她要一代代的孩子都记得他。

分手道晚安时,她破天荒地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他一下。他对她微微笑着,一晚上的心情都变得很好。

“沙小弦你在哪里?”李铭远打电话时,那边总是保持着通话而不说话的状态。他的眉头不知皱了几层深,无奈对方积习难改,不为之所动。

“不出来我就一个人去了。”

晚上,他单身从金亮的宴席上下来,果然又看到沙小弦溜在他的车后座里,睡得昏沉。她好像不乐意出席任何社交场合,然而却痴迷收尾那一刹那,总是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他面前,美其名曰查岗。

如果查岗能睡成她那样,这天下吃里爬外的男友及老公不知有多么幸福。她睡觉的次数过多,他习惯性地走到后座,搂着她的腰将她放好在座椅里,给她扣上安全带。

他掏出电话叫范疆来替他开车,自己坐在她身边,照顾着她。

沙小弦有时也会惊醒过来,看见是李铭远的脸,并不排斥他接近她。还有几次趁着睡觉的迷糊劲,抱住他的脖子,借机制造点暧昧,除此之外,她的内心和外在行为一样,看不出有多么深情。

在她完全清醒的时候,李铭远问:“你怎么老爱睡觉呢?”

她笑着回答:“你说我是不是怀孕了?”

他冷着脸拍了一下她的头顶:“我们之间清白得很,你怀的是哪个男人的仔?”

她抓下他的手,抬头看看天空:“又要下雨了。”

直到沙小弦回到中国,李铭远才知道她患有脑震荡后遗症,每逢阴天下雨,她的脑袋总是爱抽痛,所以她必须吃药睡着,迫使自己忘记痛苦。也正是这个原因,她不要别人扯她的耳朵和拍她的头,因为很小的一点点的牵动,都有可能引起她的宿疾复发。

沙小弦曾经花费过心思逗李铭远开心,她围在他的身边不要别的女孩靠过来,拽着他的手臂高调宣示她的所有权,剽悍劲一如既往。

最风光的要数她盛装出席,在漫天星光下为他弹奏情意绵绵的钢琴曲,仿似那一刻他才是真正的王子。如果他兴致高,她还会依照他的要求换上小提琴,再为他拉上一曲缠绵悱恻的《Song from A Secret Garden》,让两人的心意在音乐中脉脉流淌。

他并不知道所有的这一切,缘由她做好了退路,她好像知道后面要发生什么,她好像一直很清醒地知道她要什么,在很早的时候就会提前布置好。

如同这一首秘密花园,他在一个春日午后误入其中,沿途所见都是拨动他心弦的风景,等他发现已经不能随意走出来时,那种想要和她长久下去的感觉早就浸渍到血脉中了。

(三)婚后

走过了坎坷的婚恋途径,他们的幸福终于永恒地稳定下来,就像那枚卡地亚钻戒,冠以一生一世的誓言,元宝恋永远在熠熠闪光。

李铭远曾经去过狮子洞沙小弦住过的地方,拿着钥匙开了她屋角那只小小的包箱。里面有一叠从杂志和报纸上剪切下来的彩页,全部都是他的半身照或者侧面照,边角较新,可以看得出来主人不大翻阅。倒是那一本本铅字复印的资料被磨得毛边缱绻,每个都显示出搜集者要将它拿下背熟的决心。

李铭远倒不是自恋,但看老婆运筹帷幄之下这么忽视他的美照,他也不由得地笑起来。他记得小美嚷过,沙宝对男色没概念,能把他和(基努)李维斯区分开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因为在她脑袋存像里,姓李的太多,美色又都长得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男女性别。

他翻检到最后,在箱底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不是他的,而是她小时候的娃娃脸。

他从来不相信宿命论之类的东西,就算在日本修行时,他那白发须眉的武者师傅曾经告诉过他一个奇妙的理论,他仍是持不以为意的态度。

师傅说:“人类有种Déjà Vu幻像,在你初次到一个地方,看见一个人的时候,你会突然感觉到曾经在某个地方也看到过他,经历过相同的场景,而且直觉会越来越强烈……”

李铭远在今天深深体会到了这句话。

泛黄照片里的娃娃脸笑起来有一枚酒窝,落在右下角,她的眼睛比宝石还黑。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一定见过这个小孩。

到底是在哪里呢?

照片翻过来,写着“1992年4月1日”,沙小弦时年十岁。

他努力回想,依稀记得出任外交部长的父亲曾经带他外出观摩过一个国外少年野外生存营活动,当时父亲拍拍他的头,指着列成一排的小小少年对他说:“铭远,再过两年你也要像他们一样外出锻炼了,记住他们勇敢的表现哟。”

晚上露营迷了路,一个个子高高的小孩跑过来,对他笑着伸出手,掏给他三枚坚果和一颗糖,牵着他的手回了帐篷。那个孩子的相貌他已经记不是很清楚了,惟独对他(她)的笑脸和眼睛留了点印象。

会是现在无往而不利的老婆大人吗?

李铭远笑得很开心,很开心。他迎着阳光走出大门,对着院落中心的洋紫荆笑个不停。那里,沙小弦曾经罚过跪,他曾经挨过打;再朝前走,石子路上仿似还迎面跑来一个利落的影子,咚咚咚蹿过他的车头,快乐地朝着远方奔去……

生命中有了这么多相连的记忆,谁说他们的相恋还不够深情?

(元宝故事全部完结)

第 38 章 铭记(安信和喻恒的番外)

安信去了韩国两年,基本和中国断了所有联系,回来后,翼神总部的杨秘书亲自致电给她,请她在迎新会上发言,介绍下她当年在电子界取得不菲成绩的经验。

“我那个时候是崇拜喻总,希望做得最好,得到他的赏识。”她老老实实地告诉了杨秘书原因,并拒绝了再去翼神的提议。

杨秘书淡淡强调:“‘翼神’总归对你有知遇之恩,你就当给新进员工做个报告吧。”

安信最后答应。

她来到翼神总部,面对着没发生一丝变化的建筑物、同事、花草、画栏,心底有些伤感。正留在一楼浏览网游宣传画,大厅里走进两道身影。

精工卓越的西服衬托下的喻恒,依然长得那么耀眼。他的身边还有位更耀眼的女孩,皮肤白皙细腻,耳边叮当作响的星星坠子,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眼球——那是一种介于成熟与纯真之间的昭示,一点点缀就能彰显出男人重金呵护的全部。

安信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是喻恒历届女友里最漂亮的一个。小倩说哥哥一直没闲下来,身边不乏环绕的美女,从今天看来,他至少过得不错。

安信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她退到一边,看着喻恒牵着女孩的手从她面前径直走过,那个“喻……”就淡淡地卡在唇齿中。

他看到她了,他也看到她在等他过来好打招呼,但他就这样走过去了,从以前到现在,他似乎都是主动走开的那一个,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动作发生了改变,以前是环拥着女友进门,现在是牵着女孩的手离开。

安信走到休息室,好好准备了发言稿,在安静的环境里,她背熟了所有台词。

下午三点,会议正式开始,翼神总部所有员工落座在礼堂内,给安信热烈的掌声。上场前,她通过落地镜给自己打气:不要紧张,就当大家不存在吧。

镜子里的女孩也还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尽管出国两年,她的专属衣装还是没换——头上别一枚绿草叶发卡,固定住垂松的卷毛,身上仍旧是学院风格,怎么看都和喻恒要求的知性美相差甚远。

“Fighting!”安信高高兴兴上场了,面对着熟悉的老同事扯开一个笑容。论及到电子前景,她还是很有发言权:“中国举办过‘亚洲青年电子竞技大赛’,挖掘出很多有价值的游戏创意,‘翼神国际’在当年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可以说,在中国像翼神这样的企业并不多,我们有望成为下一届AACC的搏主……”

言谈中,她并不知道她的神采飞扬,她的笑意宴宴,她将自己纳入了翼神“我们”这个称呼中。

礼堂里很静,静到一道身影突然站起来时,她的心里莫名一紧。

喻恒的脸在底下笑着的背景色中格外清晰,他的神色倦淡,眉目掩不住一种离索。他径直从前三排起身,不说一句话就朝大门走去。

这幅场景似乎成了画卷,如同采用了蒙太奇的切割手法,他的背影那么挺拔,在一众暗色人群中越走越远,凸显出他的坚决与冷漠。

不知为什么,安信直觉凑近麦,开口说着,完全改变了发言稿的初衷。“在我人生最无知的阶段,我庆幸遇到了一个人,他给了我动力和幻想,悉心爱护着我所有原创构思,一遍又一遍容忍我的错误。我很感激他,也很铭记他,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得到他最后一次谅解,请他原谅我的‘不坚持’,请他原谅我的任性,祝他有个美好的未来。”

喻恒一直没停顿,步履如常地走了出去,直至消失。

安信看着他离席,走出她的生命。

晚上的迎新宴上,安信被人强灌了几杯酒,喉咙里火辣辣地痛。她溜到阳台上喝冷饮,没注意到旁边落地窗帷前站了一个人。

夜风凉爽,吹得她眯上了眼睛。正楠的查岗电话无一例外地打过来了,她趴在大理石护栏上,垂着脑袋说:“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回。你先稳住我妈,别让她老人家发火。”

想到老妈催她嫁,老爸挽留她的家庭对阵,她又垂头丧气地趴在冰冰凉的石栏上。这时身边有道微温的气息拂过来,一只有力的手臂提起她的后衣领,将她带直了身体。

“外面凉,进去吧。”

自始至终,喻恒的神色和语气都是淡淡的,所说的话也就这么一句,却像是熟悉了许多年的兄长式恋人。他放开安信,先离开阳台朝内走。

安信的心揪得紧紧的,随着他的离去,她终于松懈下来,呼出口气。但就在她想从另一侧进门时,他突然返身回来,用她曾经熟悉过力道的右手扳住她的后脑,将她固定在护栏及胸前,狠狠地吻了下去。

她睁着眼睛没发出声音,连呼吸都被他隔离了开去。他吻得深,但只是一下,就决断地放手,掉头融入室内热闹的场景中,仿似刚才的亲吻只是饮鸩,只是片刻的浮光掠影。

安信不忍再去看那道横冲直撞的背影,她松软地靠在帷幕后,看着天上的淡星。一阵奢靡的香水味吹拂过来,还带来了一个杏眸圆睁的女孩。她靠近安信,用亮粉色的指甲刮着她的脸:“妹妹,看来我还低估了你哦,竟然能让他这么伤心。下次看好了,我这不是指甲,是修笔刀哦。”

安信静静地看着她,突然觉得外表的美丽只是一件包装品而已。她等了一会,反扭住喻恒历届女友中最美丽女孩的手,认真地说:“好好去爱他吧,用心去看,不要用眼睛看,他值得你付出。我和他只是过去式,更何况还没正式开始过。你不用这么恨我,因为完全没必要。对一个已经定下来的女人来说,我构不成任何威胁,我想做的只是一直朝前走,永远不回头。”

安信说服了爸爸,最终答应了阮正楠的求婚。婚后,他们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儿,每天幼稚园放学后,妞妞会偷偷跑到小公园玩旋滑梯,还爱和妈妈躲猫猫。

六点半,安信急匆匆地跑到公园里找女儿,发现她躺在小木椅上睡着了,身上披着一件黑色西服,手上还握着一个可爱的QQ猪。

“妈妈,怎么是你呀?”妞妞揉揉眼睛好奇地问,“那个很好看的叔叔呢?”

安信稳稳地抱着女儿,啵了她一大口:“妞妞是个好孩子,回家要对爸爸说你遇到了好心肠的叔叔,而且要记得明天带小饼干谢谢他哦。”

“那你和爸爸不来吗?”

“我们会在秋千那边看着你,看你做一个有礼貌的小公主哦。”

妞妞嘟起粉红的小唇瓣:“好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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