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时向程颢鞠躬、行拜师之礼。程颢十分高兴,将三人一一扶起,说:“好啊,老夫收贤辈为徒,但愿不负老夫所望。你们先去休息,住下,明天再给你们讲些道理。”程颢先生问杨时来的原因,杨时照实说了,程颢先生讲:“没关系。你先住下。”
他们便在那儿住下。由于程家住房本来就不大,程氏兄弟夫妇、子女还有父亲一大家人。游酢和谢显道原来住在偏房,现在多了杨时还有李端伯,住房更紧张了,这个房间只好打两张床,谢显道与李端伯都是北方人,他们合睡一张床铺,游酢便与杨时合一张床铺。游、杨两人性格相投,夜里交谈到很迟。游酢问道:“你已经是入仕途的人,为什么还来拜程大人为师?”杨时发出了笑声,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一个小官吏,何时才能出名?程先生是天下名士,成了他的学生比中一个进士好用,现在朝廷启用人的时候都讲出自何师门,我这还不是为将来的前途着想。”游酢叹道:“还是你心肠多弯。”杨时说:“我不比你。你是早就名副其实的程门弟子,我才刚到这里。”
第三天,程颢开始给他们讲学。
程颢讲:“善于提倡治理天下的人,不担心法度无法确立,而是忧愁人才不能培养起来,善于修身的人,不忧愁人才的素质好与不好,而是忧愁所跟从的老师教学方向不明确,人才培养不起来,虽然有很完备的法度和良好的愿望,谁来施行呢?老师教学方向不明确,虽然有很好素质,谁能够成为人才?
“品行上犯了错误,则可以改正;事情的失败无不在于乱,然而也可以防治的。如果不是自暴自弃的人,谁不可以成为君子?”
游酢问道:“先生,仁义一词怎么理解?”
程颢回答:“人必然都有仁义的心,然后才可能有仁义之气表现出来。所以从古人讲‘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以知道这个道理。”
游酢又问:“弟子听说先生昔日曾经从学于前辈张载,不知道所学有哪些心得?”
程颢答曰:“我的学习虽然有受张载先生的影响,可是‘天理’二字却是我自己体悟出来的。”
程颢外表看似严肃,为人却很温和,向他求学的弟子,真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弟子对问题有疑义,他总是耐心地启发讲解,像孔子一样诲人不倦;弟子有自己的观点时,他会说:“贤辈,且待商量。”因此,弟子们学习得很愉快,进步也很大。
这时,大名清平人(今山东省临清市)王岩叟虽然已经在朝任官,有空时也照样前来学习。
游、杨两人在一起无话不谈。有时讲故事,有时聊天下大事。有一回,游酢问道:“你有没有听过杨家与赵家的故事?”杨时反问道:“没有啊,什么故事?”游酢讲道:“那好,我讲一讲。我小时候听大人讲,唐朝时司天监杨均松从朝廷隐退回家乡江西后,专门从事看风水,人们称他为杨公,成为一代名师。一天,他经过一个地方,在渡口搭上姓赵的艄公的船。在河中心看见水底一穴好风水,叫‘水牛倒浆’。可是,他自己不会水性,决定与赵家合葬。于是问:‘艄公,你家有没有葬的上代骸骨?’艄公应道:‘有啊。’杨公说:‘这河底有一穴好风水,我们两家合葬怎么样?”艄公回答“好啊’。两人商量好某月某日某时一同做这个风水。到了那一天,杨公来了,两人都带着先人骸骨在河边烧成灰,然后用洋芋叶包好带上船。杨公说‘等一下你下到河底,将我家的这一包挂在牛角,你家的那一包塞进牛嘴巴。’船到河中心,艄公用竹篙将船插定,自己便下到水底,心想;他是风水大师,肯定为他家谋更好的,他不懂水性,下来这里由我说了算,不如改成把他的塞进牛嘴,自己的挂在牛角。艄公挂好上到船上,杨公问他‘你怎么挂?’艄公照实了,杨公叹了一声气。按照做风水的规矩,地师要对风水下断言,杨公说道:‘赵家一代天子,杨家万代封侯。’据说,后来赵家果然得到了江山做了大宋的皇帝,而你们杨家出将,历代封侯呢。”杨时听了,说道:“这故事倒有趣,恐怕是后人编造的吧。”游酢说道:“也许你说得有理。反正闲着无事闲聊呗。”两人谈来谈去,谈到今后的事,游酢说:“我们年轻的时候好好在外面拼搏它几十年,老了咱们两人在一起盖一座茅屋,像陶朱公一样种姜、养羊,或者像陶渊明自耕自食,过着‘种菊竹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士生活多么自由自在。”杨时回答说:“好啊。但愿我们老的时候还能够在一起。”
一天,谢显道由家乡上蔡县要回开封太学,路过时去探望先生程颢。游酢跟程颢正在谈话,见了谢显道立即站起招呼道:“你来啦,让我好想啊!”谢显道应道:“我也一样想你啊。”说完走到先生程颢面前便拜,程颢问明显道来的原因,然后说:“不久就要考试了,还有空分心,还是赶快回去太学里读书吧。”
他听了先生的话,觉得自己确实不够专心,羞愧得脸红了,应道:“先生教诲得极是,学生知错了,这就回去读书。”程颢脸上露出喜悦的颜色,说:“这样才像我的学生啊!你先去跟定夫聊一聊,明天就一起回去攻书吧。”游酢说:“先生,我们俩出去走走。”程颢答道:“好、好。你们后生人在一起多交谈些考试的事情哦。”
苏季明、吕大临、周纯明、游酢、杨时、刘询、李端伯、林大节聚集在一起,邢恕、王岩叟等有空时也前来听学。因此,程门一时桃李盈盈。
一日,程颢又来讲学,众多弟子都很高兴,踊跃地发言、提问。
林大节问道:“先生,怎样学习才能做到仁呢?”
程颢说:“要学习仁的人,只要结合实际去做,约束自己的言行而已,因此古人讲‘从自身处去问,接近处去思’,那么‘仁就在其中了’。”
刘安节问:“仁和心有什么不一样吗?”
程颢答道:“对于人体内而言,叫做心,它的德,叫做仁。”
王岩叟提问:“从个人修养来讲,要达到善的地步,必须诚心地努力去做,然后才能有所收获。他如果不做,不可以勉强他。”
程颢回答道:“我认为不是这样。如果任凭他自己所为,听任他不作为,那么智商中等以下的人,自暴自弃的人就多了。因此,圣人非常重视教育,用它来教育感化人。”
王岩叟问:“立德与进德哪个先为好呢?”
程颢分析说:“有先树立道德观念再勇于做有道德事情的,这种人是上等的;也有勇于做有道德之事再进行道德修养的,这种人稍微差些。”
苏季明和吕大临没有见过这种活跃的场面,他们看傻了;周纯明、杨时都默默地听着、记录着;林大节反应较慢,左看谢显道的,右看杨时的,邢恕只是端坐着听、心中默默地记而已;游酢则边听着先生与弟子问答边记。
程颢先生也没有想到,弟子们问得这么勤快,提出这么多问题,他热得额上沁出汗珠,可是心中非常愉快,若无其事地从容应答、解说着。
大家见程颢先生累了,也不再问,静了下来。程颢先生跟大家坐着闲聊:“林大节稍微有点戇,可是每当对一句话学习得到体会,便去实践它。有这样学习精神可敬。听了不去做,十有九空。”林大节憨笑了一下,其他学友也跟着笑了。侯仲良进来说:“先生,有人来找你。”程颢先生起身说:“贤辈,今天就先学习到这里,大家回去休息,你们相互交流,切磋切磋。”学友们一起起立,说:“先生慢走。”程颢先生跟侯仲良走了,大家也散伙回到住处休息。
众多的南北弟子汇集在一起,大家一起学习和生活。程氏兄弟主张开放式办学:一是学生不限地区,不论门派,来者不拘,而且学生来去自由;二是教材自编,根据社会的形势和考试的需要来定;三是学习形式新颖,师生有不同的看法可以自由发言,共同探讨。因此,课堂上学习气氛十分活跃。课余时,学友之间有时探讨学问或者谈论天下的时事,有时则娱乐。
由于当时南方福建到程门求学的人唯有游酢和杨时两人,程氏兄弟对这两位青年的栽培格外悉心,课余时常常另外给他们单独心授。游、杨两人也特别聪明和颖悟,所学比一般的弟子要快,程氏兄弟益发垂爱。
一天下午,吕大临去拜见程颐,讲起见到了游酢之事。程颐先生说道:“游酢、杨时他们先前只知学习禅,等明白了那禅学里没有去处,所以来这里求学,我却担心他们不能改变过来。游酢、杨时是前来跟从学习者当中聪明伶俐的高才……”大临听了也不说什么,便回太学去了。
程门一时桃李盈门,声名传遍天下。可是,在二程兄弟看来,还嫌美中不足,外界对程门怀有一种神秘感,有人想试探其奥秘。所以,下面便有一篇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