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那个活色生鲜的女人在跟我见了一次面后，就消失不见。她无声无息的漠然，让我很受打击，像一个新婚的丈夫突然失去爱妻一样，内心的悲痛像一根刺卡住了喉咙，想哀号却发不出声音，噎得鼻子发酸。或许网络更多的时候是谎言与欺骗的代名词，看似相爱的一对人儿，转身之后就形同陌路。这样的际遇，让我拥有一份失恋般灰暗的心情，同时对网络产生厌倦，我开始大肆删除QQ上的好友名单，惟独没能删掉她的QQ，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奢求什么，明知道她试图在我的生命里消失。
我不敢打开那个QQ，每看一眼好友栏上她那个憨憨的企鹅头像，心便不可抑制的疼痛。是我用情太深了，还是繁华落尽的惘然，或者只是被一种绮丽的外表所迷惑了？我知道我需要用一个长长的时间来埋藏这一段短短的记忆，谁叫我不是一个很放得开的男人。
第二天，我接到阿土的电话，他在网上看到了我的QQ签名。
“老古最近怎么了，Q上的签名搞得那么悲壮做什么。群里面都在讨论你啊，你都不上去吭一声啊。”阿土没心没肺的说，话带责备。
“说什么呀，我过得好好的。只是工作忙吧。”我跟他打哈哈，男人的虚荣总是会让我刻意粉饰一些不太平之事。
“你小样的没事就好，书什么时候出版，换点酒喝，兄弟我最近想喝酒呀。”阿土又在电话里向我讨酒了。上段时间忙着约会小宛，没空理会他，不知道这情诗达人跟他的那个用100首情诗换来的娘子火热到什么级别。
“还没写完呐，呵。”自我坦白一下，在爱情面前，我会变得很没出息。从遇到小宛之后，那小说写得很慢，甚至停滞不前，因为我把更多的时候花在想她，根本无心写字。
“你加紧写吧。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喝几杯也好。”
“好呀。最近事情多，下个礼拜吧。”我敷衍着，没兴致闲聊下去。
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我要么在房间里听些慢歌，要么上街数美女，让自己在美女如云的大街沉醉得忘了归路。而现在的心情太阴暗，太暴躁，只想去海边吹吹冷风，据说今天有台风，我倒想看看台风到来之时大海是什么样的景况，是不是跟我的心情一样愤怒，一样很有脾气。于是我先去论坛看回帖，然后留言说，今天心情不好，想去海边抓螃蟹。马上就有网友回复道：今天起台风，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想不开啊，我们还等着你来更新你的故事呢。哎，他一定以为我沉浸在小说中不能自拔，因为那时小说的男主人公正遭遇女人的背叛。可他们不知道，我的心情更多的时候只与一个人有关，我曾经的网络恋人，小宛。
夜里来临的时候，我变得无措，不知要如何打发大把大把的时间。我还是会忍不住悲伤，忍不住思念小宛，我的思念如烟瘾发作，成为一种习惯，难以戒掉。放在往日，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是在网上或者电话里说些温情的话语。一想到这些，胃里会泛酸。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手机里有三条未读短信息，是来自小宛的。
“我还是在网上知道了你的一些事，原谅我明知道你不会理我了，还是骚扰你。我是真的失去了爱你的资格，但有关你的一切，我还是会保存。”
“你别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在网上等了你一整夜，你果真不再出现。”
“我想告诉你，我有视频了，我知道我再也不会遇到比你更好的男人了，可是为什么不让我在一年前遇到你？我在找不到你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想你，甚至放下我的骄傲。晚了，是我不好，一直抱着侥幸的心理。其实我早该让你知道的。”
她在网上等我一整夜，是为了解释什么吗？
她侥幸什么？早该让我知道什么？难道要让我知道她是个有夫之妇不成？
11
大学毕业那一年，我的生活几乎被玫瑰和红酒包围着。每天都会有人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问：今晚有空吗？要不要出来喝杯茶？
我斜着眼看这些男人，就像看一群庸俗不堪的动物。他们会刻意在言语间流露出自己的身世职业，无非是在向我显示，即使他们外表平凡，内在肤浅，他们还有足够的资本支撑他们的骄傲。
我想，沾染了世俗，爱情不堪一击。所以，为了躲避一些无谓的纠缠，我选择了L，一个有着俊朗外表和清贫家世的男人。
第一次约会，他迟到了，让我瑟瑟地站在寒风阵阵的街边等了半个小时。我一肚子的委屈竟在看到他的时候烟消云散。我想，我是爱他的，在相处的最初。
可为什么后来，一切都变了呢？我希望他能记住我的生日，却在我的一再提醒下毫无理由的忘了。我希望他能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安慰我，却在我想找他倾诉的时候发现他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希望我能在约定地点看到他笑盈盈地等我，却在我等得心灰意冷的时候才看到姗姗来迟的他。于是，我们就吵架了，为了同样的事情，无休止地吵架。
第一次去他家，尽管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还是被震住了。他们住在公家宿舍，只有两间房，到处堆积着衣物，凌乱不堪，没有立足之地。我不是害怕贫穷，却害怕就算穷困潦倒也不思改变。我觉得难过，也为自己的难过感到愧疚，一直以来，我看不起那些世俗的女人，却悲哀地发现，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我想，如果我只是平庸如此的女子，那就寻求一份世俗的爱情吧。所以，我对L说，我不愿意我们以后的安身之所是这两间房，我们需要新的房子了。L用奇怪的眼神看我，说，你怎么变了？变得不可理喻了？
他说对了。我变得不可理喻，连同我们的关系，从最初的甜蜜到后来的争吵到现在的不闻不问。L慌了，他终于在过分的平静中感觉到了危机。
我喜欢的男人，他应该有着坚忍的面容与温柔的嗓音，明白我的心事，洞察我的心灵。但L不是，我的心事，他从来不知道也不关心。工作之余，他喜欢看碟听歌，打牌打麻将，你不能说他毫无情趣，可是抽出这一切，他就毫无灵魂。
认识青峰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一颗心空旷了太久，寂寞重重叠叠。在他俯下身为我穿鞋的那一刻，我读到了他眼里的那份柔情，一瞬间感动得无法自持。
但是，他不应牵扯进我那乱七八糟的感情生活，他没有必要承担我的无奈和痛苦。所以，他的电话、短信息、QQ留言，我一概不理。
整整一天，我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和短消息。心开始隐隐作痛，就在前一天晚上，他的签名还是我的名字，而现在，我该是留给他许多痛苦了吧？
QQ群里有个女孩说，他在夜里三点还打电话给她。她问群里的人，青峰出了什么事？我很认真地看他们说话，却是躲在一边偷偷哭泣。他说过，没有了我，QQ群对他就失去了意义。他果真不再上群，一句话也不曾留下。
躺在床上已是凌晨一点。拿着手机，我还是忍不住发给他几条消息，我想告诉他，生活跟我们开了个玩笑，让我在错误的时间认识了他。
然后，一夜未眠……
十二
消失了三天两夜之后，小宛又出现在我的情感地图里。我想努力的给自己一个微笑，可她那三条短信息像三句咒语一样，翻搅得我头痛欲裂，我终究笑不出声。从短信的内容来看，她的漠然不是因为不爱我，而应该是来自她处境的尴尬与困惑。我想，过去的日子里，她也一定不好过吧。想到这些，我心疼痛不已，小宛那般的楚楚可人，是不应该被伤害的，不知道哪个混账东西让她这般无奈。
中午，我们在短信里，约好晚上八点在Q上见。
“青峰，我不该惹你，你是无辜的。我早该什么都告诉你的。”一上QQ，小宛就敲出这样一行字。她的电脑刚安装了摄像头，视频中的她，面容苍白，憔悴得像朵在阳光下暴晒过的花朵，忧郁的眼神如同今晚朦胧的月光，还有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像极了遗失在枝叶上的晨露，这样娇柔的一个女子，叫我如何不想她，叫我如何不心疼。
“我从不怪你，是我心甘情愿爱上你的。”我是喜欢她的，她的娇柔让我着迷。
“我一直想逃离C县这个地方，尤其是和男友的关系迟迟无法解决。这些天我一直矛盾，要不要告诉你这些。”小宛终于道出问题的症结所在，她与男友的纠缠。在见面之前，我们曾那么的相爱，我从不去想她现在会有别的男人。可现实就是这般的残酷，轻而易举的撕破一些绚丽的外表，显露出狰狞的一面。
“倘若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为什么不考虑分手？”我不会责怪她的隐瞒，我知道她一定也有很多的无奈。
“我也以为分手很容易。可我害怕流言，你不知道，要是我和他现在分手，你猜别人会怎么说？肯定说是我辜负他。他们等着看我的笑话。有时候我想，算了，就和他在一起吧，大不了以后离婚了。”
“怕流言？可现在不是旧社会，个人幸福也要受别人要挟吗？还有你以为离婚那么容易。”女孩子太死要面子，太害怕一些流言蜚语，这也许就是旧式闽南女子的弱点，可小宛是师大中文系毕业的，至少也接受了高等教育，还这般冥顽不化，实在耐人寻味。还有离婚又不是八块钱手续费那么简单，两者一旦成为夫妻，牵扯的事情必然更多，对一个守旧的女子如何能割舍得下。
“青峰，我之所以不敢和他分手还有另一个负担，就是因为和他有过一些不愉快的事。他果然知道，我很在意那些。青峰，你可以不爱我。我可能真的不值得你爱。”显然，小宛对自己的过去一直无法释怀，也许这就是她作为一个守旧女子的悲哀。
“其实我早猜出来，我想你现在一直犯难，一定是跟他有过一些纠缠。但这不是你的错，谁没有过去呢？如果一个男人因为你的过去而不爱你，那个男人也不值得你去爱惜。”
“我始终觉得一个女人，如果不能保持完好一直到结婚，那么你该怀疑她的作风。”小宛抛出这个观点令我大吃一惊，原来在网上喜欢八卦拿别人说事的她，骨子里却如此的迂腐和封建。
“感情之事又不是理性所能解决的。我喜欢你，我要的是你的现在和将来。”我说这些话绝对真诚，我一直以为我如果爱上了一个人，就不会去计较她的过去，相反会加倍去爱惜她，不能够再让她遭受伤害了。
“我不相信。青峰，你别理我了。”
“如果我在三年前认识你就好了，我就可以安心享受你对我的关爱了。而现在，我总觉得这些都不应该是我的。”小宛对着视频哭了，我没能听到她的声音，但我真切地看到她的伤心与无奈。
“……”
“在我自己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前，我有什么资格关心你？等我的问题解决了，我加倍偿还你。如果一直解决不了，青峰别恨我。”话一打完，小宛就关掉视频，下线去了，连说再见都来不及。
看来她又伤心落泪去了，如果问题没解决，她是不是不复出现了？我们难道就这样相忘江湖？
12
很长一段时间，我习惯了放纵，仿佛是为了弥补现实感情的遗失。我会在网上很随意地和大家说着笑话，毫不避讳说“喜欢”这样的字眼。我想，人们之所以会滥情，会出轨，并不因为人们存心要这样做，而是因为人们自私，贪婪，无助，人们需要爱，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L不会懂得这些。我终于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迟到中对约会失去了兴致，我宁可把时间花费在虚拟的网络上。他对于这些毫无察觉，甚至还暗暗高兴：我终于不会在他打麻将打得正欢时打扰他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没有联系，打电话的次数也寥寥可数，而且通常只是敷衍般的问候。他慢慢成了我生活中可有可无的人物，甚至在很多情况下，我都想不起我和他还有一些理不清的关系。
认识青峰，缘于一个网络论坛。我并不认为自己喜欢文学，相反的，我对舞文弄墨的人还会有些躲避，我怕一和他们交谈就流露出我的肤浅，我会很努力地想着措辞，这样一来就太沉重了。所以，我选择以一个单纯幼稚的形象出现，让大家更多注意我的古灵精怪，忽略或者包容我的内在素养。
但我不拒绝被爱，甚至会主动要求别人爱我。在那段时间里，天空有斑斓的色彩，我小心翼翼地收藏着青峰的绵绵爱意，不曾想过要告诉他过去，我的过去。我想，我可能是害怕失去，我不知道，如果他不再理会我了，而是盘旋于别人的情感世界，我是不是会感到失落和心酸？
从见面起，我就意识到我们之间的距离，不止是地理距离，还有心灵上的距离。他的毫无保留，他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关切，他对我的热情与渴望，一切的一切，都让我陷于尴尬处境，对他的爱恋，我更多感觉到的是自责。
我所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宁静的小城，悠闲而安逸。傍晚的时候，常常会看到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而行，踩着慢悠悠的步调沿溪散步。身处其中，你不会感觉到生活的压力与繁忙。我曾经喜欢极了这份安详与从容。但日子久了，我才知道因为悠闲，所以空虚，因为空虚，所以无聊，因为无聊，人们才对街长里短、风流韵事津津乐道并乐此不疲。我想，我不至于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柄，因为我只是小人物，人们是不会无聊到关心小人物的。但我们的学校同样沾染了这样的恶习，就算什么都没发生，有些人都会给你制造点事端。我怕流言，它们轻易就能把我中伤。
我希望我与L的关系不要闹得沸沸扬扬，我希望我不会成为别人口中感情的背叛者。我想选择安静地走开。我最理想的分手方式是，有一个女孩爱上他，而他也不可救药地爱上那女孩，然后主动跟我提出分手。但他并不是多情的男人，从始至终不曾背叛我。我不能说他不爱我，只能说他不懂得如何爱一个人，或者说，他只爱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