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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我的散文诗(四题)(2)

——啊,你这幸福的大舜皇帝!你这过于高傲了的唐璜(DonJuan)中世纪西班牙传说中的青年贵族,欧洲许多文学作品的主人公。多数作品把他描写成放浪风流的“花花公子”。!你占领着一群女性,使同类多添一位旷夫。

那回是我抱了不平,我把得势的一只雄鸡卖了。剩下的一位旷夫和三位贞淑的怨女起初还不甚相投,但不久也就成了和睦的夫妇了。

还有一件更显著的事情,要算是牝鸡们的母爱。牝鸡孵化了鸡雏的时候,平常是那么驯善的家禽,立地要变成一些鸷鸟。它们保护着自己的幼儿是一刻也不肯懈怠的。两只眼晴如象燃着的两团烈火。颈子时常要竖着向四方倾听。全身的神经好象紧张得要断裂的一样。这样加紧的防御。有时还要变为攻击。不怕你便不怀敌意走近它们,它们也要戛出一种怪的叫声,飞来啄你。摄取饮食的时候,它们自己也决不肯先吃,只是咯咯地唤着鸡雏.假如有别的同类要来分争,不管是雄是雌,它们一样地总要毫不容情地扑啄。睡眠或者下雨的时候,要把自己的鸡雏抱在自己的胸胁下,可怜胸脯上的羽毛要抱来一根也没有存在的程度。象这样的生活,要继续两三个月之久。在这时期之内,它们的性的生活是完全消灭了的。

啊,今年的成绩真好,我们现在有两只母鸡,十六只鸡雏了。

我的女人在二月底从上海渡到福冈来的时候,便养了两匹母鸡:一匹是黄的,一匹是如象鹰隼一样。

我们住在这博多湾上的房子,后园是很宽大的。园子正中有一株高大的菩提树。四月初间我来的时候还没抽芽,树身是赤裸着的,我们不知道它的名字。我们猜它是栗树,又猜它是柿子树。但不久渐渐转青了,不是粟树,也不是柿树。我们问邻近的人说是菩提树?

在这菩提树成荫的时侯,我们的母鸡各个孵化了九只鸡雏。这鸡雏们真是可爱,有葱黄的,黑的,有淡黑的,有白的,有如鹌鹑一样驳杂的,全身的茸毛如象绒团,一双黑眼如象墨晶,啾啾的叫声真的比山泉的响声还要清脆。

啊,今年的成绩真好,我们本有十八只鸡雏,除有一只被猫儿衔去,一只病死了外,剩着的这十六只都平安地长大了起来。现在已经是六月尾上了,鸡雏们的羽毛渐渐长出,也可以辨别雌雄了。我们的这十六只鸡雏想来总不会被猫儿衔去,不会病死了罢?鸡雏吃白米过多时,会得白米病,和人的脚气病一样,好端端地便要死去,但我们现在吃的是麦饭,我们的鸡雏们总不会再得白米病了罢。

——“啊,今年的成绩真好。”

我的女人把吃剩着的晚饭,在菩提树下撒给鸡群吃的时候,她笑着向我这样说。

鸡雏啾啾地在她脚下争食,互相挤拥,互相践踏,互相剥啄着。

芭蕉花

本篇选自《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10卷,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四月一日北京《晨报副镌》,作者自注“1924年8月20日夜,写于福冈”。

这是我五六岁时的事情了。我现在想起了我的母亲,突然记起了这段故事。

我的母亲六十六年前是生在贵州省黄平州的。我的外祖父杜琢章杜琢章(1814-1857),号宝田,四川乐山县人。咸丰二年(一八五二年)进士,历任贵州省广顺等县县官。咸丰七年(一八五七年)死于黄平任内。公是当时黄平州的州官。到任不久,便遇到苗民起事,致使城池失守,外祖父手刃了四岁的四姨,在公堂上自尽了。外祖母和七岁的三姨跳进州署的池子里殉了节;所用的男工女婢也大都殉难了。我们的母亲那时才满一岁,刘奶妈把我们的母亲背着已经跳进了池子,但又逃了出来。在途中遇着过两次匪难,第一次被劫去了金银首饰,第二次被劫去了身上的衣服。忠义的刘奶妈在农人家里讨了些稻草来遮身,仍然背着母亲逃难。逃到后来遇着赴援的官军才得了解救。最初流到贵州省城,其次又流到云南省城,倚人庐下,受了种种的虐待,但是忠义的刘奶妈始终是保护着我们的母亲。直到母亲满了四岁,大舅赴黄平收尸,便道往云南,才把母亲和刘奶妈带回了四川。

母亲在幼年时分是遭受过这样不幸的人。

母亲在十五岁的时候到了我们家里来,我们现存的兄弟姊妹共有八人,听说还死了一兄三姐。那时候我们的家道寒微,一切炊洗洒扫要和妯娌分担,母亲又多子息,更受了不少的累赘。

白日里家务奔忙,到晚来背着弟弟在菜油灯下洗尿布的光景,我在小时还亲眼见过,我至今也还记得。

母亲因为这样过于劳苦的原故,身子是异常衰弱的,每年交秋的时候总要晕倒二回,在旧时称为“晕病”,但在现在想来,这怕是在产褥中,因为摄养不良的关系所生出的子宫病罢。

晕病发了的时候,母亲倒睡在床上,终日只是呻吟呕吐,饭不消说是不能吃的,有时候连茶也几乎不能进口。象这样要经过两个礼拜的光景,又才渐渐回复起来,完全是害了一场大病一样。

芭蕉花的故事是和这晕病关连着的。

在我们四川的乡下,相传这芭蕉花是治晕病的良药。母亲发了病时,我们便要四处托人去购买芭蕉花。但这芭蕉花是不容易购买的。因为芭蕉在我们四川很不容易开花,开了花时乡里人都视为祥瑞,不肯轻易搞卖。好容易卖得了一朵芭蕉花了,在我们小的时候,要管两只肥鸡的价钱呢。

芭蕉花买来了,但是花瓣是没有用的,可用的只是瓣里的蕉子。蕉子在已经形成了果实的时侯也是没有用的,中用的只是蕉子几乎还是雌蕊的阶段。一朵花上实在是采不出许多的这样的蕉子来。

这样的蕉子是一点也不好吃的,我们吃过香蕉的人,如以为吃那蕉子怕会和吃香蕉一样,那是大错而特错了。有一回母亲吃蕉子的时候,在床边上挟过一箸给我,简直是涩得不能入口。

芭蕉花的故事便是和我母亲的晕病关连着的。

我们四川人大约是外省人居多,在张献忠张献忠(1607-1646),字秉吾,号敬轩,延安柳树涧(今陕西定边东)人。明末农民起义领袖。剿了四川以后——四川人有句话说:“张献忠剿四川,杀得鸡犬不留”——在清初时期好象有过一个很大的移民运动。外省籍的四川人各有各的会馆,便是极小的乡镇也都是有的。

我们的祖宗原是福建的人,在汀州府的宁化县,听说还有我们的同族住在那里。我们的祖宗正是在清初时分入了四川的,卜居在峨眉山下一个小小的村里。我们福建人的会馆是天后宫,供的是一位女神叫做“天后圣母”海神名:据迷信传说,宋代莆田(今属福建)林愿的第六女,死后曾多次显灵于海上,元代至元中封天妃神号,清代康熙时又加封为天后。旧时沿海地带多为她立庙,有天妃庙、天妃宫、天后宫等。。这天后宫在我们村里也有一座。

那是我五六岁时候的事了。我们的母亲又发了晕病。我同我的二哥,他比我要大四岁,同到天后宫去。那天后宫离我们家里不过半里路光景,里面有一座散馆,是福建人子弟读书的地方。我们去的时候散馆已经放了假,大概是中秋前后了。我们隔着窗看见散馆园内一簇芭蕉,其中有一株刚好开着一朵大黄花,就象尖瓣的莲花一样。我们是欢喜极了,那时候我们家里正在找芭蕉花,但在四处都找不出,我们商量着便翻过窗去摘取那朵芭蕉花。窗子也不过三四尺高的光景,但我那时还不能翻过,是我二哥擎我过去的。我们两人好容易把花苞摘了下来,二哥怕人看见,把花藏在衣袂下同路回去。回到家里了,二哥叫我把花苞拿去献给母亲。我捧着跑到母亲的床前,母亲问我是从甚么地方拿来的,我便直说是在天后宫掏来的。我母亲听了便大大地生气,她立地叫我们跪在床前,只是连连叹气地说:“啊,娘生下了你们这样不争气的孩子,为娘的倒不如病死的好了!”我们都哭了,但我也不知为甚么事情要哭。不一会父亲晓得了,他又把我们拉去跪在大堂上的祖宗面前打了我们一阵。我挨掌心是这一回才开始的,我至今也还记得。

我们一面挨打,一面伤心。但我不知道为甚么该讨我父亲、母亲的气。母亲病了要吃芭蕉花,在别处园子里掏了一朵回来,为甚么就犯了这样大的过错呢?

芭蕉花没有用,抱去奉还了天后圣母,大约是在圣母的神座前干掉了罢?

这样的一段做事,我现在一想到母亲,无端地便涌上了心来。我现在离家已十二三年,值此新秋,又是风雨飘摇的深夜,天涯羁客不胜落寞的情怀,思念着母亲,我一阵阵鼻酸眼胀。

啊,母亲,我慈爱的母亲哟!你儿子已经到了中年,在海外已自娶妻生子了。幼年时摘取芭蕉花的故事,为甚么使我父亲、母亲那样的伤心,我现在是早已知道了。但是,我正因为知道了,竟失掉了我摘取芭蕉花的自信和勇气。这难道是进步吗?

大山朴

本篇选自《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10卷,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五日上海《立报·言林》。

——“大山朴又开了一朵花啦!”

是八月中旬的一天清早,内子在开着窗户的时候,这样愉快地叫着。

我很惊异,连忙跑到她的身边,让眼睛随着她的指头看去,果然有一朵不甚大的洁白的花开在那幼树的中腰处的枝头。

大山朴这种植物,——学名叫Magn01iagrandiflora——是属于木兰科的常绿乔木,据说原产地是北美。这种植物,在日本常见,我很喜欢它。我喜欢它那叶象枇杷而更滑泽,花象白莲而更芬芳。花,通常是在五六月间开的。花轮甚大,直径自五六寸至七八寸。

六年前买了一株树秧来种在庭前的空地里,树枝已经渐次长成了。在今年的五月下旬开过一朵直径八寸的处女花,曾给了我莫大的喜悦。

但是离开花时已经两月以上了,又突然开出了第二朵花来。

这的确是一种惊异。

我自己的童心也和那失了花时的花一样,又复活了。我赶快跑下园子去,想把那开着花的枝头挽下来细看,吟味那花的清香。

然而,不料我的手刚攀着树枝,用力并不猛,那开着花的枝,就从那着干处发出了勃察的一声!——这一声,真好象一支箭,刺透了我的心。

我连忙把树枝撑着,不让它断折下来,一面又连忙地叫:“树枝断了,赶快拿点绳子来吧!”

内子拿了一条细麻绳来,我用头把树枝顶着,把它套在干上。

内子又寻了一条布片来,敷上些软泥,把那伤处缠缚着了。

自己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懊悔。

——“这样热的天气,这条枒枝怕一定会枯的。”我凄切地说。

但最初的惊异仍然从我的口中发出了声音来:“为什么迟了两个月,又开出了这朵花呢?”隐隐有点迷信在我心中荡漾着,我疑是什么吉兆,花枝断了,吉兆也就破了。

——“大约是因为树子嫩,这朵花的养分不足,故尔失了花时。”内子这样平明地对我解说。

或许怕是吧。今年是特别热的,大约是三伏的暑气过于严烈,把这朵花压迫着了。好容易忍到交秋,又才突破了外压和它所憧憬着的阳光相见。

然而,可怜的这受了压迫而失了时的花,刚得到自行解放,便遭了我这个自私自利者的毒手!

1936年12月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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