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冷秋望着柳艳渐渐走远的身影，有种跟上前去的冲动。突然，那瘦弱的人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向他挥动手臂，扬起笑容说：“你等我，喝完药再来教你踢毽子。”
刚要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穆冷秋点头答应：“好的。”虽然柳艳所说的只是极其简单的一句话，却令他一直折皱难过的心情得到一丝慰藉。他突然觉得如果这样柳艳会活得快乐，那么宁可不要她回想起过去的种种伤心事。就这样，让他靠近柳艳的身边，默默地守护着。
“不许走哦，要等我。”柳艳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
穆冷秋索性来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斩钉截铁地允诺：“我一定不走。”柳艳这才放下心来，随那宫女往屋里走去。
想起之前屡次对柳艳的承诺都无法实现，他的心里愧疚极了。往事难追，他决定从现在起不会重蹈覆辙，不想再留有遗憾。
穆冷秋见穿着嫁衣的柳艳走进屋里看不见了，这才收回目光，面色冰冷地问：“王总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所说的对不起就是指这件事吗？将人逼疯了，岂是对不起就能补偿的。气愤的他一思及，害得柳艳如此的人中，自己才是最过分的那个，顿时满腔怒火又化作绵绵不断的自责，凌厉的气势又弱了下来。
王总管打从刚才就一直注意着武祥王的神情，看来传言说柳妃和武祥王有情，倒也不是胡说八道呢。只可惜啊，现在柳妃都疯了才想起对她好，已经晚了。
虽然对武祥王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但王总管依旧恪守本职地答话：“回王爷，柳妃她来到冷宫半个月就成了这样。”想当初，他跟在皇上身边，最清楚皇上对柳妃的宠爱，那简直是奉若至宝一般。可能是爱之深责之切吧，当皇上发现柳妃的不贞后，才会特别的愤怒，将柳妃打得奄奄一息，而后丢到冷宫任凭她自生自灭。可即便如此，一个月不到皇上就后悔了，本想亲自去冷宫将柳妃接出来，就当过去的事都没发生过。可谁知，圣驾到这儿却只看见疯疯癫癫、语无伦次的柳妃。那时的她看上去比如今更令人心酸，就连皇上也不由地落泪。
其实在宫中还有一个传闻，只是在底层宫人之间流传，从没人敢对主子说，生怕一开口小命就没了。传说，柳妃之所以会疯癫，是因为被皇后灌下毒药残害成这样的，甚至有人将皇后的恶形恶状说得真真切切，由不得人不相信。只是这后宫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比柳妃更凄惨的人也有很多，大家只能心照不宣，然后选择明哲保身。
“为什么会在冷宫？多久了？”穆冷秋又问。
王总管掐指算了一下，知无不言地回答道：“半年前就被皇上一怒打入冷宫，后来皇上消气来见柳妃，谁知她已经疯癫。”也算是她命不好吧，偏偏连一个月都拗不过。
“你去转告皇上，人我要带走。”低头沉默了好一会的穆冷秋一拍身边的石桌，语出惊人。
“这，于理不合啊，王爷。”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王总管只得识时务地匆忙向御书房赶去，“是是，奴才这就去。”他入宫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说送进宫来的妃嫔还能要回去的。
过了一会，喝完药的柳艳急忙手拿毽子向他走来。心中主意已定的穆冷秋站起身迎过去，对她说：“艳儿，我们回家好吗？”
“回家？家在哪里？好玩吗？”在她如今简单的生活里，好吃好玩是人生最主要的目的。
哄孩子般，穆冷秋利诱道：“当然好玩了，而且我每天都能陪你玩游戏。”
一听见有得玩，柳艳立刻高兴地跳起来：“真的！好啊好啊，我们回家，现在就回。”她才不理会身后的粉衣宫女焦急的神情。
“嗯，”穆冷秋牵起她有些凉的手，微笑地说，“现在就回家。”
有一个奇怪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京师掀起悍然大波。人人都在传播，说是显赫的武祥王穆冷秋要和一个疯女人成亲，为此还与林南王府的小郡主解除了自幼定下的婚约。
听闻这个消息，身处宫中的太子妃穆玄裳立刻焦急地赶回娘家。
一见到那被感情冲昏了头的穆冷秋，她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哥，你要娶柳艳？！”
微微皱眉，穆冷秋纠正她无礼的态度和称谓：“成亲后，你要叫她嫂子。”
“嫂子？！”玄裳惊讶地叫出声来，“哥，我觉得疯的人不是她，是你！”难道疯病也会传染吗？大哥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穆冷秋无所谓旁人怎么议论，都打定主意不再改变：“随你怎么说，我一定要娶她。”
“我明白你心里觉得愧疚，但也犯不着赔上一辈子吧。反正以武祥王府的财力多养个人无所谓，派人照料着就行了。”玄裳一向对柳艳没什么好感，自从她来到王府，哥哥就变得古古怪怪的，且不说出去猎艳，就连府里的侍寝也全都送走，过着如和尚般的日子。她原以为大哥这样是因为想要与从小就有婚约的准嫂嫂完婚，可却迟迟也不见动静。如今她算是完全明白了，都是因为那个祸水柳艳。
穆冷秋摇摇头，否定了她的建议：“我娶她不是因为赎罪。”之前或许还有些疑惑，也曾想着这是将柳艳留在府里照料着就行了，而且已然照顾了两年，可他的心中的阴霾仍然挥之不去。但那天经童小小一点拨，他顿时醒悟，只有这样是不够的。
玄裳不懂一向精明的哥哥怎么会做出这般愚蠢的决定。年轻有为的臣子要娶被皇帝遗弃的发疯的妃子，这种事若是然景帝计较起来，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而且如此一来，武祥王府无疑将成为全国的笑柄，而大哥的威信和她的颜面自然大打折扣。她气急地口无遮拦，大声问道：“那还能为什么？难不成你真的爱上个疯子？”
“你说的不错。”突然，穆冷秋表情严肃却又带着一抹温柔，坚定地回答，“我爱柳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