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忠卿仿佛开车撞到了路障一样，他感觉这个秦中路是个油条。他不软也不硬，静静地和你靠着24小时。秦忠卿试着怒火冲顶，他怒斥道：“你觉得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你要是个好人我们半夜三更的请你来干什么？”
“我提醒你，我是一个合法公民。你不要威胁我，更不能虐待我，否则，我会向人大提出诉讼。”没想到的是，秦中路比他冷静的多。几句带刺的话让秦忠卿在刹那间有了如鲠在喉的感觉，他张了几张嘴，还是什么话没有说出来。
突然，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于克走了进来。其实，刘铁军的交给他的上访信他自己的手中也有。因为，一般打印的信件绝对不是一封，他对里面的内容也了然如胸。毕竟生在川江，长在川江，这块地方上的事他还是熟悉的很。对于这个黎元昊，他也掌握一些。他没有说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这个黎元昊是江鸿均的朋友，江鸿均曾经管过刑侦。因此，他咽下了要说的话，等待领导的表态。看了刘铁军龙飞凤舞的签字，他心中决定着让那个人去调查？第一个他当然地想到秦忠卿，这个武警中的佼佼者，刑警中的精英，完全可以胜任这个任务。况且，他不是本地人，家属还在外地，他完全可以无所牵挂地去调查。
决定了担任这件事的主要人选，他想下去看一看秦忠卿的审讯。毕竟这是一个毒品走私的嫌疑人，而且看样子不太好审的一个人，他下了四楼他的办公室，推开了三楼审讯室的门。果然，室内的气氛就让于克明白，这是“克”上了。审讯人和被审讯人较上了劲，被审讯人来了抵触情绪。这是最不好办的，这如对方在碉堡的前面又加上了铁丝网，你的进攻更加困难。
于克挥了挥手，意思是让秦忠卿先休息一会。秦忠卿会意地坐下，掏出了一颗烟自己吸了起来。
于克开始打量这个秦中路，夜已经深了，秦中路好像有点冷，缩着肩，夹着腿。可是，他旋转不停的眼珠不时地要扫着于克。
审讯室里有一个电子钟，于克发现，那个电子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也就是说再有几个小时，川江又要迎来一个带有灿烂阳光的日子。
于克突然一个转身，他指着秦中路喝道：“站起来！”
“脱下你的鞋来！”这是紧接着的第二道命令。
秦中路还没回神，看出门道来的赵明已经上前拉起秦中路拽下他脚下的鞋。立刻，刚才还镇静如常的秦中路脸色突变。
那鞋又如众不同，像女孩穿的“松高鞋”似的，底子特别的厚。赵明用力撕开鞋底，里面果然是空的。其中夹带的塑料袋被赵明拿出，灯光下所有人都看到是雪白的粉末。无疑，肖天宝的情报十分准确。
事情急转直下，秦中路的悠闲和傲慢刹那间烟消云散。他光着脚，哭着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识时务没和警察大哥配合。我也是不得已啊！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妻小，她们要生活。我要是不干，他们能弄死我。冒着生命危险也不过是养家糊口，各位大哥，放兄弟一码，兄弟永远不忘各位的大恩大德。”
秦中路的一反常态，并没有让任何人激动。
于克冷静地向秦忠卿说：“趁热打铁，一鼓作气。这个毒品贩子绝对不是一个人，他的后面应该是有一个团伙，也有他的贩毒渠道。你们不能睡觉了，全力以赴，拿下这个案子，挖出更大的幕后黑手，我给你们请功。”
所有的人都非常高兴，刑警抓到真正的罪犯就如渔翁钓到鱼儿，猎人打到猎物一样的感觉。赵明乐得眉开眼笑，抓起笔录纸就坐到了审讯台的后面。秦忠卿更高兴，他从心里感谢肖天宝。眼睛却看着秦中路，他严肃地说道：“秦中路，只要你和我们合作，交待你和你的后台，我们当然会根据情况的轻重和你交待问题的结果来处理你。”
秦中路颓然倒下。
4
凌晨，东方刚刚出现鱼肚白，川江中浓雾重锁，山城也裹在棉絮般的雾团中迟迟不肯醒来。
于克也在睡梦中，一夜没睡，突破了秦中路的心理防线，他和秦忠卿都很高兴。做完疑犯的笔录，秦忠卿让赵明写好刑拘报告，等待签上字后送往看守所。于克这才躺在他办公室的转椅上稍睡一会，脑袋太沉了。
突然，好像是睡梦中，也好像是现实中，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似乎是冲锋枪“哒哒”不停息的枪声。于克努力睁开眼睛，奋力的一跃，他终于从转椅上弹起。没想到，他的对面是惊惶失措的秦忠卿。那“哒哒”不停息的枪声是他的敲门声，于克脑海中升起的第一信号是“不好”，否则，秦忠卿决不会如此惊慌。
“怎么了？”于克没等秦忠卿说话，立刻敏感地问道。
“于总，不好！秦中路借上卫生间的时候跳窗逃跑了。”秦忠卿紧盯着于克说道。
于克一屁股重新坐到椅子上，他知道祸事来了。新任局长刘铁军对警察队伍的建设抓的格外紧，出了这样的事，即使不开除警察队伍也是得闹个处分。于克看到秦忠卿脑瓜上冷汗都流出来了，他也很激怒地说道：“怎么搞的，一个马仔你们看不住？不就几个小时吗！”
秦忠卿不敢多说，他嗫嚅着分辨道：“他要上厕所，咱们能不让去吗？赵明押他进了卫生间，哪里想到他用手铐将赵明打倒，从卫生间的窗子跳了楼。”
什么？这是三楼啊！难道他是从三楼跳下去的？
于克将疑问的眼光投向秦忠卿，他肯定地点了点头，那意思是说秦中路的确是从三楼跳下。于克的脑海中浮起了秦中路精瘦的身影，这家伙原来如此凶悍！看来，哪一个疑犯也不能放松。就要进监狱了，任何潜能会发挥到极致。秦中路竟然敢从三楼坠下，真是玩了命了。
刑警总队的小楼在公安大院的紧里面，小楼的后面有一道围墙。难道他是跳在围墙上？围墙的后面就是民主路，那里四通八达。
于克抬起眼睛看着秦忠卿：“人派出去了吗？”
秦忠卿说：“重案支队全体出动。”
于克站起身来，他的脑袋急剧旋转。这个秦中路拿的是个广西的身份证，难道他的来路是广西？看他的供词，到了川江是要在今天的中午到“富春居”交货。接货人穿红色T恤，右手拿一张“华西都市报”。
不管怎么样，此刻距离中午还早，于克转身从抽屉里拿出手枪说道：“走，我们马上封锁码头。”
从现在起，码头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辆客轮发出。控制码头是必要的手段，于克准备亲自出马。
他带着秦忠卿来到天门码头，先到了天门码头派出所，所长韩书南是于克的老熟人。敲开派出所的门，韩书南一跃而起，他拉开自己的门迎面就看到了于克。
“啊，于总，你这个时候来，肯定是大事，我马上穿衣。”
于克看了一下派出所墙上的电子钟时间是清晨4、50，再有15分钟，一艘开往武汉的江轮将要检票，他焦急地在韩所长的办公室里踱起了步子。秦忠卿站在玻璃窗前向检票口方向张望，他的心里比谁都急。审查的疑犯潜逃，他责无旁贷，秦忠卿的心里恨不得一把抓住这个秦中路。可是，江上飘着棉絮般的雾团，他的能见度也就是几十米。不远处的码头上已经有了人影，这是一条通道，他必须在第一时间堵住这条通道，防止秦中路逃离川江。
里屋的门开了，韩所长一面穿衣一面问道：“于总队，有什么指示赶紧说，兄弟马上照办。”
“很简单，召集你的弟兄上岗堵截。我们跑了一个贩毒的疑犯，这是照片。”于克将一张照片推给韩所长。还算不错，昨天晚上，秦忠卿先给疑犯拍了照片，这就使他们抓捕工作有一点头绪。
韩所长向照片看了一眼，口中说：“没问题，我们所里值班的就三名同志，我带一个上岗，让另一个通知所里其他的人，马上到所。”
“好，我与秦支队也和你一起上岗。”于克也不敢懈怠，疑犯逃跑，他的心中也是压上了块石头般沉重。作为刑警，这是他们最怕的一件事。
几个人正在分工布局，桌上的电话却爆响起来。韩所长接过电话，听了几句脸色突变。放下电话后，他脸色阴沉对于克说道：“对不起，于总，恐怕我们是什么也顾不上了。江边出现了一个无头的尸体，我们要保护现场，你们得出现场。”
秦忠卿脸上阴云密布，这意味着秦中路的潜逃成功。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船行恰遇顶头风。无头尸体是碎尸案，属于特大案件中的恶性案件，不仅重案支队就是整个刑警总队也得全力以赴。相对之下，秦中路潜逃的事只能放在第二位。这意外的消息使秦忠卿的全部计划完全打乱。
于克格外镇静，他简单地说道：“好，你们马上保护现场，我调技术处立即出现场。”
十分钟后，于克安排好了所有的人员和现场勘察的程序。想了一想，他将电话要响了刘铁军的办公室。半年来，他彻底了解了刘铁军的作风，这样的案件如果报迟，刘铁军决不会轻饶。果然，电话打过，刘铁军二话没说，问清了地点告诉他：“我马上到。”
十五分钟后，技术处的三菱大吉普刚到现场，刘铁军坐着他的切诺基也来到了江边。
江边的浓雾还没有散去，韩书南用绳索圈好了现场。他的民警布防在外围，不远处似乎有人群在遥观。于克、秦忠卿陪同刘铁军直入现场中心。
江水拍打着江岸，尸体就躺在江岸的沙滩上。大概是江水将尸体冲上了江岸，无头的尸体让人感到怪怪的。可是，从进入现场时起，秦忠卿的眼睛就发直。他直勾勾地盯着那具尸体，人也加快了脚步。也许，人的情绪是可以感染的，于克也被他感染了，紧随其后他也加快了脚步。原来，那具尸体身上穿着黑色的香云纱，下身是一条黑色的跑裤。这装束和秦中路是何等想象？如果是逃走的疑犯，那该是多么的好！
走到近前，没想到，被水冲开的上衣露出的胸膛上竟然也刺着一柄长刀。秦忠卿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啊！”
他的声音让刘铁军将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但那目光就是停留了几秒钟，刘铁军走近尸体在无头的脖子处仔细看了一番。技术处的法医和技术员都在静静地等候，他们知道，刘铁军在尸体检验上很有造诣。接过法医递过的橡胶手套，刘铁军在尸体的伤口处轻轻地按了按，一股血水渗出。然后，他站起来看了一眼浓雾笼罩的江面。川江在这儿打了一个弯，也许正是这个弯，尸体才被冲上江岸。
他挥了一下手，那意思是让技术处开始。他回身召唤于克和秦忠卿，带着他们上车来到了派出所。
“我看你是有话要说啊！”刘铁军永远是言简意赅，从来是直奔主题。
于克当然不敢隐瞒，立刻将所有的情况做了汇报。刘铁军静静地听着，一句话也不说，一直到于克讲完了所有的事情经过，他仍然没有开口。他不开口，于克不敢说话，秦忠卿始终站在哪儿更是没有语言。一时间，小小的派出所办公室里只有电子钟转动的声音空气似乎都板结了。
终于，刘铁军开口了：“首先，我可以告诉你们，死者不是秦中路。因为，尸体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秦中路没有被害的时间。不过，这起案件非常险恶，尸体的胳膊有捆绑的痕迹，可能是被害后让人绑上重物投入江中。意外，让他浮出了水面冲到了这里。你们要全力组织侦破。对于秦中路潜逃事件，赵明和秦忠卿要写出检查，于克签上意见报到纪检组，听候处理。另外，你们要兵分两路。一方面安排好无头尸体的排查，一方面安排中午与贩毒分子的接头。如果接头成功，秦中路的潜逃我们就有办法抓获，甚至会有更大的收获。”
于克和秦忠卿听了刘铁军的话都从心里出了一口长气，局长的语气虽然严厉但仍然平静，他们的心理好过了许多。更主要的，由于紧张他们似乎忘记了中午秦中路要接头的事。
“这样吧，贩毒案件是秦支队他们摸上来的情况，案件还由他挑头来搞。我在这里安排无头尸体的进一步排查，好吗？”于克面对刘铁军请示道。
刘铁军点点头，最后添了一句：“结合昨天晚上我给你的上访信，你要联系起来。”
于克站起来，仍然是像军人似地答道：“是、局长！”
可是，他的心中有些茫然，这怎么联系呢？但他没说，他也不会说，因为，他有自己的思维。
切不说，于克对无头尸体的排查，秦忠卿可是不敢怠慢，他立即坐上他的桑塔那-3000，回到局里一番调兵遣将。
秦中路有个交待，他只是负责从云南到川江的运输，到了川江有人接货。接货的人是每天中午12时在“富春居”与他接头，他人身穿红色T恤，手拿一份《华西都市报》。
可是，他的这份供词是否准确呢？秦忠卿也是心中无底，那个秦中路好像是一个屡经风霜的老江湖。一方面说起话来吞吞吐吐，说一半留一半。另一方面，他不时停顿用眼睛打量秦忠卿，打量屋子里所有的人。给人的感觉，他在窥视着你的眼睛，观察你的反映，然后再和你说话。
这样的人，总是在等待你的表态，然后，顺着你的话来说。生活中，秦忠卿经常地碰到。没想到，在他的工作中，他也会遇到这样的疑犯。
现在，秦中路在逃，他说的话似乎更不可信。不过，此刻还有什么再好的办法吗？也许，那一时刻，秦中路还没有逃跑，他还不知道会有那样的后果，他说的话还是真实的。不管如何，必须一试。
秦忠卿还是带上赵明，小伙子精明强干，笔下来得。有的时候，抓到人，第一个要记笔录，秦忠卿必须赵明。别看一张笔录，记录下疑犯的供词，其中的学问可是不小。这是原始的笔录，最具法律效力。所有的法官审判的时候，最重要的依据来源于刑警的一审笔录。
秦忠卿想的远一点，如果抓到接头的贩毒分子，必须马上审讯，然后顺藤摸瓜打掉这个贩毒团伙。因此，他不能没有赵明。
然后，他将重案其他的队员化妆埋伏在“富春居”的周围。所有的人带上对讲机，关键时刻好互相联络。一番布置，秦忠卿把“富春居”装进了口袋里，寄希望毕其功于一役。
他打扮一番，亲自来到“富春居”。这个“富春居”在川江市是个一般的饭店，貌不惊人普普通通。正午时分，秦忠卿带着赵明缓缓推开了它的铝合金门。
那是，秦中路逃出公安局的当天中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