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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我该如何对你

从陆洋洋家里出来,何晴觉得心里很闷、很堵。她茫然地走出别墅林立的社区,走在马路上,就那么走着。何晴自己没有方向,她也不知道想去哪里。但是,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居然走回了学校。

其实,陆洋洋的家本来就离何晴的大学不远。何晴信步走进熟悉的校园,习惯性地摸了摸包里的学生证。再有些日子,这个写着自己名字、贴着自己照片的小红本就成为历史了。何晴突然产生了一丝不舍、一丝留恋。大三的时候,自己很努力地实习;大四的时候,很努力地在工作,好像这一切都是为了尽早地离开校园。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天,何晴发现,还是校园最好。

现在已经过了正常的晚饭时间,校园的大操场上有很多人打篮球。跑道上有人在慢跑,角落里有情侣在散步,路边的石凳上有人在读书。何晴觉得,这个时候,时间是静止的,她自己也不想动了。

她坐在石凳上,脑子里全是陆洋洋哭红的眼睛,还有陆洋洋说的那句话:“我过不了别的日子……”何晴不断地审讯自己,换了是她何晴,她又该何去何从?她能从那座别墅里坦然地走出来吗?她能告别那种生活吗?她能抛弃跑车、别墅,远离挥金如土的生活,一切都从头开始吗?陆洋洋说自己,除了青春和容貌,一无所长。学了那么多年的舞蹈,就是为了终有一天给自己找个好归宿。何晴设身处地为陆洋洋想,是啊,就算陆洋洋跳成了杨丽萍,又有几年可以站在舞台上呢?她能靠跳舞得到今天她所得到的一切吗?

何晴又想到了临出门前陆洋洋擦干眼泪、大义凛然地对自己说的话,她说:“何姐,我没事了。我就是觉得憋屈,跟你说完好多了。明天我就上班去。我已经想明白了,谁让我找了个有钱的男人呢?有钱的谁干净?谁没点花花肠子?他这个岁数的有钱人要是没结婚才不正常呢!”

何晴知道陆洋洋这是在安慰自己,但是何晴马上想到了陈瑾。她想起那天在陈瑾的家里,他从背后拥住自己的时候,自己是何等不知所措。陈瑾肯定没有陆洋洋的“老公”有钱,但他也是一个有历史有过去的男人。

何晴在极度的紧张中被陈瑾拉进了卧室。何晴当时完全失去了自我的意识,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唯一在做的动作就是观察。她看见陈瑾熟练地拉上了窗帘;她看到陈瑾关上门之后一步一步地走近自己;她看见陈瑾在解自己的扣子;她看见他拉开床头小柜的抽屉,拿出了一盒杜蕾斯……

就在那个时候,何晴猛然从床边站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原因,她只是明确地感觉到了不安。陈瑾以为何晴害怕了、恐惧了,还在试图用温柔的语言让何晴留下。何晴也以为是自己害怕了,她只是摇着头、咬着嘴唇,坚决地要求离开。

陈瑾最终顺从了何晴。何晴看见了陈瑾眼里的失望,但是也看见了一丝爱怜。她知道陈瑾对自己是温柔的,甚至有点溺爱。何晴出门的时候,脸色涨红,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对陈瑾说:“对不起……”

陈瑾笑着摸她的马尾辫:“傻丫头,是我应该说对不起。等你有了心理准备,我们再……”

何晴那天是仓皇逃走的。现在,坐在大学校园的石凳上,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青春情侣,何晴终于准确地明白了当时自己的感受:不是害怕,是抵制。她抵制的不是陈瑾这个人,而是他所有熟练的动作。他让何晴明确了,陈瑾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是一个有过去而且过去很丰富的男人。何晴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准备,没准备接受这样一个历史丰富的男人。

何晴第一次想,她和陈瑾是否合适。虽然这个疑问在何晴脑子里只停留了短短几秒,但是已经足够让何晴去思考。何晴不断地说服自己,陈瑾是爱自己的、没错、很爱。爱得很真诚、很真心实意,并且很愿意照顾何晴的想法。但是……何晴说不出来“但是”后面的内容,可这个“但是”就是这样在何晴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何晴不愿意再想下去,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摆弄着。她惊奇地发现,刚才为了不受打扰地安慰陆洋洋,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结果,现在手机屏幕里跳出了三个未接电话,居然是同一个人打来的——尹航。

何晴不知道尹航这么锲而不舍地给自己打电话是有什么事,赶紧给尹航回拨过去。过了很久尹航才接,背景声乱乱的,而且信号时断时续,何晴就听见尹航说:“何晴……你等下……我……打给你……”

何晴听到电话挂断了。何晴就坐在石凳上看着夕阳,耐心地等着。过了十多分钟,尹航的电话打过来:“何晴!我刚才在地铁里。你说话听不清!现在好了,我到地面了!”

何晴问:“你到站了吗?”

尹航笑嘻嘻地说:“没有呢!一会儿再下去就是了。何晴你今天特忙吧?”何晴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就是刚才有事我把电话调成静音了,没听到。有事吗?”

尹航停顿了一下说:“我搞了一个药方,就是给叔叔会诊的时候中医科的那个主任,我跟他那磨来的。你拿回去给叔叔抓一个疗程,对他的消化系统有好处。”

何晴感激地说:“多谢了!我请你吃饭!”尹航呵呵笑着说:“好啊!不过得抓紧,我要走了,不然也不用这么急着给你!”何晴惊讶地问:“你要去哪儿?”尹航说:“我导师要去贵州遵义交流一年,问我去不去。我答应了,再过两周就要走了。”何晴说:“那我现在就请你吃饭!你在哪儿?”两个人在地铁沿线的商业区见面了。尹航说想吃辣的,何晴就和尹航一起走进了一家麻辣香锅。点完了刚一落座,何晴禁不住就问:“你跟着去遵义,那毕业怎么办?”

尹航说:“我问过学校了。有两个选择,一是回来之后按期毕业,因为只有最后一年,我跟着导师去哪里的医院实习都一样,反正是实习医生;第二种呢,我如果愿意在遵义工作两年的话,就算支边,回来之后可以再工作,有优先选择权哦!还可以再读研,学校可以给我留名额,不过也要参加专业考试。我现在正在考虑。”

何晴不解地说:“如果不去,不是明年就顺利进你们医学院了吗?干吗要耽误两年呢?”尹航笑着摸摸自己的脑袋,说:“没有啊!我觉得一旦进入医院,我的人生就定型了,几乎是可以预见的,当医生,实习医生、主治医生、副主任医生、主任医生。等到我胡子白了,就退休了。但是如果我选择去遵义,我就可以有两年完全不同的人生!”何晴真的不明白:“那还不是做医生?”尹航向往地说:“那不一样啊!我知道当医生都是治病救人,但是在北京,优秀医生这么多,大多数患者都不愁看不好病;那里就不一样了,你知道一个北京三甲医院的医生到那去多受欢迎吗?我们医院好多主任老师都去过,真是门庭若市,在这一天看十个病人,在那儿一天就得看三十个。好多病人就因为被他们看了一下,不能确诊的就确诊了、治不好的就治好了!我问过那些主任,他们不会骗我,他们说,辛苦一年,但是内心极大丰富!我真的相信!”

何晴也切切实实地被尹航的激情感染了,问:“那你会选择待几年?一年,还是两年?”

尹航说:“今年过去,我的身份还是实习。我要是想真正发挥出作用,还要等到第二年,等我有了切实的诊断权、处方权,我想应该是两年吧!”

何晴感慨:“还是你们医生好!治病救人,哪里都需要!我们这种学新闻的,简直就是百无一用,去了也是给人家添乱!”尹航笑着安慰何晴:“哪有!你写文章这么好,可以给人家当老师!你知道吗,听说那儿的孩子连普通话都说不好!”何晴笑了:“这倒是!我的普通话是一级甲等呢!播音员标准!”麻辣香锅端上来了,冒着腾腾的热气和诱人的鲜香,何晴迫不及待地撕开了筷子,尹航却踌躇着不动,何晴问:“怎么了?”

尹航突然耳朵红了。这个小表现让何晴顿时想起了小时候。那个时候只要跟尹航开玩笑或者他被老师批评了,他的耳朵就会红。尹航的这个特点,大家都知道,跟尹航同桌很多年的何晴更是了解。今天一看见他这样,何晴又笑了,说:“你怎么了?耳朵又红了!”

尹航更红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对何晴说:“这里是给叔叔的药方……”

何晴大方地接过来,说:“多谢!”然后就要看。尹航想制止,可是嘴里没说出来,只是伸出了手,他的手碰到了何晴正在拆信封的手,何晴没什么,但尹航迅速把手缩回去了。

何晴打开信封,里面有两张纸,第一张,是抄得工工整整的方子。何晴看了,看不懂,上面全是中药名,下面有服用方法,几煎几服的。后面还有第二张纸,是给何晴的一封信。上面写着:“何晴,我一直想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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