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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金乌

在洞窟深处,盘膝坐地的老人突然睁开眼睛,老人一头白发,****的上身筋肉虬结,此时他身上一道道灰暗的密纹突然散发出暗金色光芒,他身子震动,引得束缚他的铁链哗哗作响,铁链婴儿手臂粗细,穿透老人身躯两端没入岩壁。

那烟气飘飘荡荡,一直带着王忘飘进这洞窟来,只见两道烟气在老人身周盘旋一圈,随后被他吸入鼻中,老人闭眼露出颇为享受姿态,随后睁开眼睛,瞳孔里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盯着几乎手脚并用爬进来的王忘。

王忘一愣,竟然真有活人在这里,但对方不像是闭关,更像是被囚禁在这里,那些黑漆漆的铁链,似乎都和老人的身体融合在一起了一样。

两人相顾无言,一时场面有些凝滞的尴尬,老人的目光从王忘身上移开,落在他手上的天阴草,一股强烈的气势从老人身上散发而出,波动把好不容易站起来的王忘又给推倒在地上。

但老人的气势很快沉寂,快得让人以为刚才那股波动只是错觉,沉寂下来的老人气势颓然,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喂,前辈?”

王忘小心翼翼走上前去,老人仍旧低垂着头没有丝毫动静,突然老人抬起头,眸子里的金色不见了,取而代之是黑白分明的双哗眼,他的表情有些狰狞,嘶哑着声音说道:“将天阴草给我!”

王忘被他吓了一跳,往后跌倒坐在地上,天阴草从石盒中飘出,被老人一口吞了进去。

“前辈,我是万剑宗内门弟子王忘,我……”

王忘还没说出口的话噎在嘴里,吞下天阴草的老人身子突然抖动起来,铁链甩得哗哗作响,他身上的暗金色密纹又亮了起来,无数灰白的冰寒雾气从他的毛孔中喷射而出。

老人眼中又闪现出金光,一股狂暴的气息从老人身上升起,那些黑漆漆的铁链咔哒几声碎成数截,王忘早惊愕的呆了,但奈何全身空虚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凶残暴戾的气息,让王忘仿佛置身魔境,老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太过恐怖,虽然只是无意逸散,但也压得王忘喘不过气来,若不是他心智坚韧,早就承受不住了。

就在这时,老人双手划出玄奥轨迹,剑指额前气透识海,没有处理的天阴草的阴寒气息全面爆发,一层冰霜把老人的身体包裹起来,甚至连金色暗纹也给压了下去。

眼看老人就要结成冰雕,突然身上暗金色密纹光芒大盛,王忘只听闻一声难以言喻的鸣叫,一团金色的影子挣脱冰霜从老人身上窜了出来,在空中一个盘旋咻的从王忘脑门扎了进去。

王忘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识海一震,难言的力量感觉从身体里升起,凶残暴戾的气息渐渐占据识海,把清明灵智驱逐出去。

王忘的眼神开始涣散,瞳孔里透出淡淡的金色,暗金色的密纹也从身体皮肤上浮现,他突然他诡异的活动着身子,转过头盯着冻结的老人,露出狰狞的表情,突然警惕抬头,面有不甘看了一眼老人,化成一道金光窜离洞窟。

片刻后,老人身上覆盖的冰霜炸裂,一股悠远深长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又过了一会,老人睁开眼睛,深渊般的眼眸凝视着前方虚空。

此时,万剑宗众位长老面色纷纷变化,面面相觑随后化作流光朝山下飞来,片刻后,洞窟里已经站了一大片人,宗主张迁为首侍立在一旁。

“金乌魂魄凶戾怨恨气息浓重,务必先将他捉拿回宗门。”老人缓缓开口,仿佛没有见到侍立在一旁的众人。

众人心中感慨万千,自从老宗主对敌一战受创,被自己那柄金阳剑凶魂反噬,已经囚禁在这洞窟百年,不停和金乌凶魂对抗,天阴草出世当晚,金乌凶魂突然爆发,宗门十位长老,除古越外,全部因为对抗金乌凶魂无法脱身,所以天阴草出世之时,方才有散修虎视眈眈,最后即使张迁赶到,仍然叫人夺走了天阴草,但几位宗门长老也没有想到,宗门谋划的天阴草竟然落入王忘手中,想来那吞灵兽也和其有关,此子实在是心深,只是人生如戏祸福焉知,没有想到他竟然摔落洞窟,这天阴草还是用到了老宗主身上。

心中感叹之余,纷纷领悟老宗主之言,把搜寻追捕王忘的任务发布,大宗门办事效率高,很快宗门中内门筑基弟子纷纷接收任务,有实力高强者单人行动,有实力不足配合默契者组队,目的就是金乌魂魄载体王忘。

………………

另一边,王忘识海颠覆,被怨恨气息填满,金乌的魂魄全面压制了王忘,王忘只感觉好冷,记忆里那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少年时期,在大雪冬天无奈投生道观中所发生的故事,又如画卷在脑海中铺展开来。

在沧浪江西北方向,有一国名齐,有道观名叫双水,大雪和寒风里,一位老妇人领着瘦弱的孩童走着,即使饿的皮包骨,孤儿脏兮兮的面庞上,犹带着几分灵气俊俏,今年这场大雪来得太快太突然,已经有不少人摔倒了,就没再爬起来过,如果不做出变化,自己恐怕活不过这个冬天,王忘瑟缩着身子跟在老妇身后,七拐八拐到了大街,从整个齐国都有名的双水观偏门钻了进去,道观温暖的没有一丝寒风,好像风雪和寒冷都被这座道观拦住进不来一样。

一名老者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瞧王忘,那眼神让他很不舒服,想要躲开却不敢动,不一会儿,两人完成交谈,老妇把钱收好,顺势拍拍王忘肩膀,嘴上说着:“要听话,跟着仙人是你的福气。”说着眉开眼笑的去了。

她的背影在风雪下很快就看不清,王忘看着门口的雪花打着旋,却怎么样也飞不进道观来,他脑海中还回想着说的“仙人”,又跟着那个老人身后,在道观里绕来绕去的。

“来到这里就好好呆着,待会有人会送吃的来。”

老人把王忘带到小房间里,吩咐了些话语就离开了,王忘傻呆呆站了一会,四处张望,房间空荡荡的,他又不敢离开房间,好在道观的所有房间都不冷,过了一会儿,老人打开房门,竟然领着个女孩,女孩同样瘦弱,但看得出那股灵动气质,是个美人胚子,老人又吩咐了女孩同样话,呆在房间会有人送吃的来,就又匆匆离开了。

白星和王忘第一次认识,就在这个空荡的小房间里,两个同样局促不安的孩童,对未来的不可知,让他们下意识要亲近对方,这是爱意还没萌生的阶段,也是相当普通的阶段。

他们勤奋的学习符道,也很受到师兄弟师傅的赞赏,但有一天,道观里最长实力最强的老祖变了,于是一切都成了噩梦,当越来越接近丑恶的事实时候,两人都异常努力,想要摆脱噩梦,拼命的学习符道。

又是一年冬天,齐国的雪下得很大,到处白茫茫一片,名为双水的道观里,王忘手里抓着本册子,一边看着册子上内容,一边对着空气比划着什么,重复了好几次,他的眼神笃定起来,像是对什么事有把握一样,朝里屋跑去。

此时的他,相较当年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瘦弱的身子变得丰盈,穿上道袍后也有些潇洒出尘的气息,发髻梳得齐齐整整颇为精神,不过脸上却带着些阴郁,破坏了那份灵气。

屋子很小,只有张床和桌子,桌上放着把毛笔和纸张,王忘小心翼翼从枕头下掏出个小玉瓶,往毛笔上滴了滴瓶中的液体,他深吸口气,面色凝重起来。

提气凝神,他举起毛笔,在纸张上涂画,这些笔画毫无规律,但随着沾着赤色的笔尖挥开,那些赤色笔画逐渐连接,王忘一气呵成,把那符书完,符纸上赤色符微光闪动,那黄纸渐渐显露出些微气息,随即沉寂。

他抓起那张符纸,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画符终于成功了,他实在太高兴了,除了因为画符成功,还因为画符成功后,他就算是名小道士了,这实在是太好了,他珍重小心翼翼的拿起符纸,露出颇为欣喜满意的表情。

就在这时候,一名老者突然敲了敲门,王忘见到来人,摊开手展示着符纸,开心说道:“陈老,我可以画符了。”

陈老看了符纸一眼,面无表情说道:“随我来,老祖要见你。”

王忘的手和表情都僵住了,呆滞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跟上老者,面上的喜悦一扫而空,恐惧令他脸上布满阴郁看上去如同散发悲凉气息的枯井,那张珍而重之的符纸也被紧紧攥进手心,无意识的揉搓下,揉成一团纸屑屑。

“你叫什么名字啊?”

道观后方华丽的偏殿,王忘竭力不让身子发抖,头也不敢抬开口说道:“回老祖,弟子叫王忘。”

夹杂着老痰的难听嗓音又响了起来。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王忘慢慢抬起头来,只看到高坐在上的老人衣角,那老人嘿嘿一笑,王忘再也维持不住,双腿打颤身子如筛糠般都动起来。

“怎么了,你很怕我?”

“没有,只是见到老祖,弟子太激动了。”

王忘突然一咬牙,转身朝大殿外跑去。

“王忘,你要跑到哪里去呀?”

一张丑陋无比的老脸出现在眼前,皮肤松弛布满黑色烂疮,裂开的大嘴里露出黑色的牙床和破碎的黄牙,这么一张脸紧紧贴着王忘的脸,王忘甚至能感受到他毛孔中散发出的臭味。

“不要啊,老祖,老祖饶过我!”

看着对方碧绿的眼睛,王忘一下子崩溃了,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很快就把额头磕出血来,在浅薄的雪地映出一点红。

“我会画符,我学会画符了。”王忘一边不停磕头,一边不停念叨着。

“很厉害,看来你很用心呀。”

说着老人伸出布满灰白斑点干枯如鸡爪的手,轻轻抚上王忘的脸蛋,王忘吓得一愣

“老祖,弟子恳求您放过王忘。”

好听的声音响起,王忘一愣,不知什么时候,天井中已站了这么多人,他看着白星精致的容颜不带一丝表情,忽然有种窒息的感觉,仿佛心被狠狠揪住,

老祖佝偻的身子一震,狠狠咳嗽起来,眼里的污浊好像退散,但很快他散乱的头发又批下来,更加阴冷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王忘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一股大力扼住脖子,将他从地面提了起来。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帮你求情呢。”

王忘双脚悬空,无力挣扎着,他的喉咙被紧紧扼住,空气奢侈挤进肺里,像只待宰鸡仔。

“还有你。”

他说着,手一伸,白星从地面飘离,被提着飘了过来。

他的脸上突然闪现玩味的神色,王忘仿佛有预感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像鱼钩上的鱼摇摆着挣扎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整座道观发生了我都知道,别以为可以瞒得过我,你喜欢他,她也喜欢你,是吧?”

王忘突然静止下来,朝飘在空中的白星望去,如有默契白星也看了过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忘眼睛发酸,世界突然变成一片血红,他眨了眨眼,把额头流下的血抹掉。

雪花飘飘洒洒,落在伤口冰凉刺疼,一个疯颠颠的老人,散发着令整座道观心寒的气息,王忘白星的对视像是催化剂,让老人的心病更加严重,在他难以忍受的情感里病态的情绪里添上火。

“这样吧,你替他求情,就你替他吧!”

血花飘飘洒洒,落在伤口滚烫刺疼,白星心脉处爆开了巨大的创口,她的脸色升上一抹嫣红,犹似不舍盯了王忘一眼,扑扇着睫毛闭上了眼睛。

“不!”

王忘的喊声卡在喉咙,他脑袋上的血管突突跳着,突然感觉束缚自己的力量消失了,一柄长剑诡异毫无气息从刁钻的角度刺进老祖的身体,老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身后,老朽破败的身躯最后一次使力,将那人击飞。

王忘看着大师兄吐着血倒飞,老祖捂着洞穿的伤口倒下,一股污浊的气息从他身体里飞出,在空中想缠绕,化成狰狞的怪蛇散开。

王忘抱着白星,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苍白的脸冰凉冰凉,让他的心一下子也崩塌了

吐血的大师兄踉跄走了过来,念着无意义的绕口的咒语,左手掏出一颗黑色的珠子,放在白星的额头,嘴里不停吟唱咒语,无来由起了阵风,珠子微微发光片刻沉寂。

“这魂石将白星的残魂拘了一缕,或许有机缘……”

他呕了一大滩血出来,没说有机缘怎样,又或者根本是什么都没有,随着老祖身死,道观里笼罩的阴郁气息一下子散开,他怔怔看着,师傅脸好像没那么可憎,或许是他还有些清明在,自己才得小命活。

………………

这些画面不停闪过,恐惧成了仇恨,仇恨化作力量。

“你该死!”王忘朝他一指。

随着王忘的话语和动作,天拓老祖丑陋的头颅突然飘起一朵金色的火焰,金色火苗和微弱,但天拓却表现的极为痛苦,他表情扭曲着,被金色的火焰吞噬。

王忘露出嗜血的表情,诡异的笑了笑,所有仇恨的对象,全都出现在眼前,王忘举手,一把刀出现在他手上,一朵朵血花绽放开来。

“你该死,你也该死,你们全都该死!”

王忘沐浴鲜血仰天咆哮,识海上金乌飞得更欢快了。

“师兄,这道观我待不下去了,放心我会好好振作下去,去寻找机缘的。”

“那就好。”

王忘的记忆画面戛然而止。

“这魂石将白星残魂拘了一缕,或许有机缘……”

王忘识海里的金乌血色破碎,灵智从那点被撕开的裂缝钻了进来,如潮般席卷了血色的识海,把金乌狠狠压住,王忘松开被自己捏在手里的村民脖子,噗通一声栽倒在血泊里,瞳孔里的金色消散。

“恶鬼,恶鬼啊!”

村民怪叫着,手脚并用从王忘身边跑开,不停逃离这片区域。

浓重的血腥味让人作呕,全身都覆盖着厚厚的血浆,那是旧血未凝结新血又覆盖上才有的迹象,连嘴里身体里都是浓厚的血腥味,整个人好像被血浸泡透了。

王忘的力量似乎一下子被抽干,面色苍白趴在地上呕吐起来,看到吐出来的是碎肉内脏和浓稠的血浆,王忘瞳孔紧缩到极限,肚子凹到几乎贴紧后背,哇地一声,胃里的所有东西吐了一干二净。

他爬起身来,破碎尸体堆积高过了屋檐,鲜血没过了脚踝,他从血肉里迈步走了出来,整个村子寂然无声,只有那疯魔的大叔哀嚎声从远处响起。

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这都是我做的。

王忘跪在血泊前,空虚难过几乎要将他吞噬,识海里金乌又鸣叫起来,欢欣雀跃来回盘旋,两行血水从脸颊滑落,王忘摇了摇牙,一柄大锤无差别轰砸在识海,那金乌呜咽一声摔落,终于没有了动静。

王忘脑袋如被针扎,他却笑了起来,七窍流出的鲜血和血浆混在一起,一点也看不出来,几只秃鹫停在村旁大树,渴望着血肉又忌惮王忘不敢上前。

王忘起身,体内关元穴窍珠凝实圆润,膻中穴也凝出半实不虚窍珠来,竟然凝出两颗窍珠来,一点灵光在他指尖闪耀,很熟悉的火符一蹴而就,原来施展起来弱小的火焰现在变得十分凶猛,连符纸这样的载体也不需要了,大火把血泊围住吞噬,秃鹫见火光冲天,聒噪几声振翅飞走,王忘跌跌撞撞离开,他知道,万剑宗自己是回不去了,片刻后,数道剑光飞临上空,现场只留下一片焦炭,剑光倏忽一转落下来,看制服是万剑宗弟子,几人看着一片焦黑,面上神色都是无比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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