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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冬储冬藏

我的故乡在东北农村,那里的冬天寒冷而干燥,终日飘着雪花。这样的天气是不太适合出门的,人也变得慵懒起来。在经历了春种夏忙秋收后,家乡人这时就开始“猫冬”了。所谓猫冬,是东北方言,大意是冬天大雪封门,况且也没有什么活儿可做,全家人皆躲在家里消磨时间,如同炕底下那只家猫一般,说得非常形象。

家乡的冬季十分漫长,想猫好冬,很早就要做准备工作。第一件事情就是储存蔬菜瓜果,母亲在冬至前就会大量采购大白菜、包菜、大葱、萝卜、红薯、土豆,蔬菜买到家里后一部分要做成泡菜,另一部分放到窖里储存起来。这些蔬菜往往要伴随我们一个冬季,直吃到第二年的开春。此外,还得准备穿的盖的,母亲会趁天气好时把家里的棉衣棉被都拆洗了,晒干后再絮上一层新棉花,每年都是如此,确保我们不被冻着。储煤是猫冬最重要的一件事,煤一定要足,我家院子里就有个煤棚,能储3吨煤,越冬够用了。

猫冬有两件宝,一是热炕头,二是暖火盆。父亲猫冬时不但不出门,就连炕头都很少下。父亲的热炕头上总是摆着瓜子、花生、枣子。他端着一壶茶,一边吧嗒吧嗒地抽旱烟,一边给我们讲故事。一个冬季下来,《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西游记》都听了一遍。母亲在炕头有做不完的针线活儿,在缝缝补补中,孩子们开春的衣服也就有了着落。火盆是猫冬的另一件宝贝,比如我这人就不喜欢总猫在炕上,我喜欢捧着一本书依偎在火盆旁,一本书看入迷了,有时甚至忘记往盆里加炭。我曾围着火盆看完了路遥的《人生》、钱钟书的《围城》,还有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当然火盆还能满足我的“口腹之欲”,我会从地窖里拿出母亲储存的红薯、土豆丢进火盆烤着吃。火盆烤过的红薯、土豆外焦内软,吃起来香喷喷的。父亲这时会指着他的酒壶对我说:“别光顾着吃,给我温酒去!”我于是把他的铜酒壶往火盆架子上一放,很快阵阵醇厚的酒香就飘荡在温暖的屋子里,让冬天又多了一份惬意。

现在城里人都住上了楼房,很少有人家再冬储冬藏了,住进楼房,把供热费交了,热炕火盆也不需要了,但我还是很怀念年少时猫冬的日子。家乡人在经历春种夏忙秋收后,奖励自己一个“猫冬”的长假,正是会工作也会休息,劳逸结合,这是何等的智慧!我们在钢筋混凝土的世界里打拼,一路前行,常常感到不堪重负,常常感到落寞和无助,我们能不能暂缓自己急行的步伐,给心情放个假,给身体也放个假,去体验一番猫冬的闲适和安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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