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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五个姑娘的故事(2)

美琴笑笑说:“我没许愿,我是在道谢。”

方华一头雾水,美琴在他身上重重打了一拳,然后在心里悄悄感恩,她谢谢上帝大爷把那副盔甲还给了她。

方糖姑娘

她不愿意玩,也不愿意试,她只想青春未逝,能用剩下的时光与真心,换一个人看她哭,看她笑,看她洗衣做饭,看她无理取闹。

Z先生向顾赞表白了。

这个顾赞暗恋多年一直未果的Z先生,这个家境殷实、貌比潘安的Z先生,他向顾赞表白了。

我几乎以庆祝的方式惊呼出恭喜二字的时候,顾赞却冷淡地说她拒绝了。

顾赞从小学习就好,自然一路名校,念的高中是在全国都首屈一指的好学校,同学中自然不乏高干子女和富家子弟。顾赞和Z先生就是在学校认识的,他们都是名校里艺术班的学生,Z先生弹得一手好琴,顾赞画得一手好画,两个人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Z先生先天条件优越,感情路上一直都是众星捧月。遇到不顺心的事,顾赞一直扮演着红颜知己的角色,义务解闷,开导聊天。

Z先生觉得顾赞特别好,让他如此依赖,什么事情都为他考虑到位,日常烦琐之事也能想得周到。他觉得再也找不到比顾赞更懂事的姑娘,他不用花那么多心思去打理他们的关系,但他们的关系始终止步于朋友。

顾赞是很好,是所有人理想中的知己好友,需要时出现,不需要时消失,在你的生命中扮演着尴尬又重要的角色。

Z先生习惯了她的好,好到他也忘了还以关怀、报之以爱。

顾赞还在小学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顾赞跟着妈妈过,两个女人相依为命什么苦都吃了。赞妈妈为了不过多影响顾赞的生活拼命赚钱,每个月给顾赞的零花钱都很足。顾赞性格好人缘不错,从小到大和名校里的孩子们打成一片。大家都觉得顾赞人大方、宽让,他们觉得顾赞和他们一样,不需要为明天的生活过分担忧。

高中毕业,Z先生名校留学,顾赞进了美院。两个人各自生活,却也保持联系,藕断丝连的。两个人各自都有过几段感情经历,也都不太圆满。

大学里,顾赞谈过两次恋爱,用她的话评价这两个前任,一个是人渣,一个是人渣中的人渣。

一号人渣俗称野兽派,以玩消失为主要技能,经常杀得顾赞一愣一愣的。二号人渣标号印象派,擅长劈腿召唤小三儿。在意外得到顾赞的原谅以后得以升级,召唤出了小四和小五。有时人的原谅是一种放纵,是一种对伤害的默许。赞姐用尽了浑身解数和敌人们斗智斗勇,终究还是败了。没办法,爱情这游戏她等级太低。不是她无心修炼,而是在她看来,坦诚与执着比心计和手段更能留住人。

她觉得用真诚可以交换真诚,她认为失去信任等同于失去爱情。后来,她开始质疑自己,不再那么轻易把自己交付出去。所有辜负与错过的人,都被她定义为缘浅情薄。

大学毕业后,顾赞为了不让妈妈那么累,远离了“继承者”们一般的朋友,一个人来到他乡拼命地工作。一米六的身高挤在人群里不见了踪影,硬着头皮在汽车行业里摸爬滚打,受过上司调戏,遭过同事的白眼非议,一路坎坷也一路摸索。

她也问自己那个无数年轻人问自己的问题:我到底适合做什么?她开始发现我们那么努力也只是为了活得轻松一点,人这一双手,有的时候力量小得让人想哭,其实错的不是这一双手,而是走错了路。

当初那个想变漂亮、想玩摇滚、想做化妆师、想研究外星人、想走遍全世界、想妈妈幸福、想对一个男生好一辈子的姑娘,如今只想工资能高点,再高点……

顾赞的话越来越少,她不再挣扎,也再不害怕,好像已经做好准备被生活宰割。她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哭过了,也没有和谁承认过自己的软弱。

在很多个没有挤上公交车的时刻,很多个和屋子里的蟑螂做斗争的时刻,顾赞问自己,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还不如努努力找个好男人嫁了算了。

顾赞可以轻而易举地收拾掉家里的老鼠,但是多脚的虫子是她最怕的。曾经有一次,她被一种叫不上名字的虫子咬伤,过敏了一个月不能上班,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不是怕过敏,而是一个月没有工资这事比过敏难受多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顾赞在手持喷剂残忍地杀害了一个青年小强之后,起身时一不小心滑倒,头部着地。躺在地上独自面对着躯壳油亮卧姿风骚的虫尸,疼痛感迅速占领泪腺,她终于痛哭失声。她把因为工作上的不如意和生活奔波长期郁积的委屈难过全部装进眼泪和分贝里,将沉积在身体内多时的污垢全都释放出来,即使她知道窗外车水马龙,城市夜霾深邃,谁也收不到她的求救信号。也许只有奋斗过的女孩才知道,这样的哭泣,是一次华丽的蜕变,她们终将在这样的一次次释放中,走向她们想要的自己。

顾赞也学着妥协过,她曾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相了一次亲,在与一个条件较好的“富二代”融洽会晤以后,顾赞决定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朋友们围了一桌问她为什么,顾赞表情忧郁中带着一点无奈地说:“不喜欢的,我下不去嘴。”

一圈人哄开了笑,顾赞杯中之酒一饮而下,为她的相亲生涯画上“圆满”的句号。

与不爱的人相拥,她忍不了半分钟。

她知道,没有感情只有需求的凑合,和单身是同一种寂寞。

她活得太真实了,喜欢就是缠绵,讨厌就是不见,她的真实就是她的演技。在生活这场戏里,她也学别人为自己画了一张皮,只不过别人画的还是别人,而她画的还是她自己。

在一次次战败与博弈中,她熬过了稚嫩与蚀骨的懵懂过程,现在的她可以拿出自己的难堪来谈笑风生,也可以心平气和地说说男人、聊聊曾经。爱情这东西,经不起岁月,过不了人性,她在走所有人都该走的那个过程,只是有的人走了出来,而有的人终其一生都迷惘其中。

也有男人带着或真或假的感情问顾赞:“我追你好不?”

顾赞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回道:“大哥你这是什么逻辑?表白的人该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你可以追我,但是千万不要让我知道,否则我一定会拒绝你。不是不给你机会,你还没追就问我行不行,我当然说不行,你在还没有付出之前就衡量回报,你是准备让谁为你的付出埋单吗?你还是买个追妞未遂保险吧,没追上就讹保险公司一笔,唉,挺大老爷们儿,你这是准备碰瓷儿啊。”

这样几个回合下来,想追求的人都觉得顾赞身上有刺儿,敬而远之。有人劝她收敛一下,别吓跑了好男人,顾赞说:“如果他们觉得我不好,那只是因为他们没有驯服我,还无法驾驭我的好。”

是啊,她不再轻易对别人好,也不轻易接受别人的好,对爱情的要求尺码也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放宽。别人觉得她这是苛刻,岂不知所有的严格与尖酸都来自对一份美满爱情的长久期盼。她不听女人三十之前是块宝、三十之后就得打折处理之类的屁话。她的人生,她自己来定价。

她不愿意玩,也不愿意试,她只想青春未逝,能用剩下的时光与真心,换一个人看她哭,看她笑,看她洗衣做饭,看她无理取闹。

2014年的情人节和元宵节是同一天,Z先生一个电话打过来,叫顾赞一起回高中走走。两个人沿着操场一句有一句没地聊着。后来天空中开始下雪,顾赞觉得能和他就这么走走就蛮好,两个人一不小心就白了头。

Z先生突然说,来我家见见我爸妈吧,他们很想见你,我想我们可以确定一下关系。

顾赞被这突如其来的示好吓了一跳。时间在那一秒静止,雪花砸在头上像是故意起哄,她呼出的哈气散成一张错愕的表情,越飞越大。那一刻,似乎在学校时发生的一切都在同一时间涌向了她。所有人倒退回教室,他们脱下风衣羽绒服,穿上白蓝校服,两个羞涩的学生在禁果树前,相互含羞怂恿。

顾赞觉得再这么走自己就要飘移了。她定了定神,享受了片刻的甜蜜后,微笑着拒绝了他。

她的意料之外与宠辱不惊,他的进退两难与莫名其妙,伴着浪漫的气氛,尴尬地交纵。烟火蓄谋已久,炸开一片片唏嘘与惊讶。

他诧异,他不懂,不理解,也不明白。他觉得女人都喜欢口是心非或故作矜持。

可是他哪里知道,也许在顾赞眼里,这样的表白根本算不上表白,这样的示爱本身就带着一种骄傲的姿态。

你喜欢我这么久,我既然说出来了,你又怎么会不答应?你没有理由不答应。

亲爱的Z先生,你可知道你的优秀你的骄傲顾赞都深刻地了解,所以从一开始她就觉得你足够遥远,远得让她看不清也摸不到。她努力,她奋斗,她想要离你近一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的距离却始终没变。任她再努力,也敌不过你自顾自地走。她踮起脚尖够着你,微笑着忍耐,希望有一天你能回头看看这个并不是很瘦,跑起来略带蹒跚的笨女孩。

她一直都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好哥们儿,就算你突然回心转意,为什么连见家长这么重要的事都能以通知的方式来告知。又或者,你能表现得多喜欢她一些,多给她一些鼓励与赞美,她就多一些自信,多一些和你在一起的勇气。她也能奋不顾身,只为能与你并列于堂前、交拜于世间。在一份爱情里,她不求爱人前后拥簇,但求爱得从容不迫,爱得不卑不亢。

但是你没有,你们之间依然隔得很远,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有着不一样的生活方式、不一样的价值观,这样的差异如何能让两人走得长远?如果在一起不合适再分开,那么连做朋友的资格都会失去。

更何况两人绕了一大圈,学生时期稚嫩的喜欢早就变成另外一种味道。顾赞早已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喜欢Z先生,或者只是一直都觉得他是自己懵懂时期的一个梦。

所以她为了避免结束,索性避免了一切开始。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爱白富美和高富帅,只不过完美的人根本不存在。我们都是在物质与精神之间、性格与道德两边,退而求其次地选择,对感情做理性的分析,待价而沽。

顾赞长成了Z先生从没有拥有过的那种姑娘。她想要的东西必须靠自己去争取,别人给予的,她捧在手里,却进不了心。她从来不敢大胆享用从天而降的美好,她觉得所有的回报都应在付出之后。她独立得像是从小就离开群体的小兽,倔强又警觉,活泼又疲惫。

她的确累了,但是感情这事她仍然愿意去较真,去理想主义。她就是要等那个人,等那个连散步频率都迁就她的男人。她不再求百分之百优秀的男友,但求互相温暖的两个俗人,一起经风雨,看潮起潮落,依偎着全世界一起蹉跎。

这样的姑娘吃不了闲饭,却消化得了期盼。所以她发现自己比别人,更擅长等待。

春天来了,冰雪开始融化,北方的街道上雾气弥漫,顾赞戴着手套围巾全副武装地骑着自行车去上班,行色匆匆,前路迷茫,她神经大条到没有为自己失去了坐在宝马里哭的机会,而感到任何遗憾。

她依旧笨拙得像一块方糖,在生活这杯苦涩而又清醒的浑噩中缓慢地散开,四处碰壁,在一次又一次以硬碰硬中,失去,成长。终于,她学会了以乱治乱,学会了以一抵百,学会了在最窘迫的状态下,开出个未来。

前几天,顾赞告诉我,她拿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季度奖金,还没来得及奖励自己,又开始投资做一些小生意,休息的时候摆摆摊、送送货。睡觉的时间很少,所以眼圈黑得都不用画眼线了。我想象时间在她的眸上点水一般划过,一眨一眨,那双眼睛还是不会骗人,还是装着一份坚定,带着苦乐参半过后的剩余青春,奔赴约定,日夜兼程。

幸福依旧很远,孤单依旧很长。但是在奔向自己的路上,我还是相信她的倔强。

离开白石洲

两个人安静地相处了一会儿,姑娘打破沉默开口说:“我知道我的笑话不好笑,那不讲笑话了,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张小东似乎总是和红灯区很有缘。高中毕业那会儿,他去哥们儿家玩。哥们儿家住一楼,后面有个市场,蓝色顶棚,两排相对的门市,花鸟鱼虫,老头老太家庭妇女结伴出游。市场的前边卖菜后面卖假古董,小东看见一把锈迹斑斑的剑,便拿在手中把玩。三米外一个大婶级别的女人冲他喊:“小哥进来放松放松啊。”

小东一回头,嚯,这长相。急忙拔剑防身,哥们儿拦住他大笑说:“我小学的时候她们就叫我。”说完,小东的手颤抖了那么一下,想要替天行道。

几年后,小东去了上海,住在曹杨路,楼下也是红灯区,姑娘们两块布披在身上,安静从容,显得很有职业素养,目光永远望向远方,任时光流逝。小东猜想,她们应该跟大部分理发店里洗头的小妹一样,有自己的艺名,阿红,阿莉,阿宁。阿红平易近人,阿莉素颜清新。每晚跑步回来,小东都可以看见她们坐在门口,但是眼神却从未交会过。

小东刚到深圳工作时,住在白石洲的农民房里。胡同狭窄,人声鼎沸,老鼠和蟑螂是特产,楼上经常漏水浇到路上的行人,车鸣盖过叫卖声,垃圾铺满道路。房东用蹩脚的普通话交代房子的琐碎,小东听得一知半解,唯一听明白的是隔壁还有一个男租客,但是不怎么回来,他女朋友偶尔来。

周一的早上,全世界就小东一个大闲人,睡觉到九点,出门购物,一边发微信,一边开楼道大门。刚走出门口,一个少妇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嘴巴成O字形,舌头绕嘴唇猛舔一周。小东面瘫了三秒,大吼一声:“放手!”少妇见状后退了几步到门市内,趴在墙上重复这个动作。“我×。”小东下意识地爆了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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