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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婚礼,古称昏礼,顾名思义,即为黄昏时举行的礼仪。

自上古时期,汉民族一直认为,黄昏之时,才是新人举行仪式的吉时,因此,也就将这个仪式称之为昏礼。

诚然,黄昏时举行仪式也有因为交通不便等等原因而使送亲的队伍行动迟缓,能够在黄昏以前赶到男方家中举行仪式已经算是不错了,而有的时候,送亲的队伍甚至要提前一天出发才能够准时到达男家。

数千年来,不仅仅是中原地区,即便是如潮州等地,昏礼的举行也是严格的按照“周礼”中规定的要求及步骤进行,不过,在其中也有着其不同的一些细节。

比如,在潮州地区的昏礼中,所敬的茶,皆为甜茶,以此像征新人在婚后的生活中能够甜甜美美。

再比如,潮州一带有一个风俗是在结婚当日,男方会请两个相貌俊销的少年执着有男方姓氏的灯笼在村前大道上等待花轿的到来,这时候,两人便会将大灯笼插于地上,少年鲜衣,灯笼高挂,总是会引来众人的喝彩围观。

而在拜祭之时,潮州一带风俗,除要敬拜天地祖先及父母长辈之外,亦要拜祭一个在潮州人的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的神灵:司命公,而这个司命公,便是中原风俗中的灶王爷,因其职掌人间善恶及百姓愁苦,被潮州习俗号为司命帝君,又为司命公。

其他种种,潮州各地却是自有不同,自是各有特色,但是其核心之处,却也相似,所为种种,不过是为祈求新人婚后和睦,新人能够恭敬老人,爱护幼小,表达出对新人们日后美满生活的良好愿望。

这日正是吉日。

李家的吉日。

丰政李家,虽非大富,但也是传承百年,底蕴深厚,李家除了拥有大量的土地之外,还在海边拥有二处盐场的经营权,甚至在潮州府中也有着不少的生意亦属于李家,因此,李家对于自己的安全也是十分的重视的。

李家所在的,是一处以李氏为名的村寨,村中大多数人都是李家的佃户,而除此之外的很多人也是靠着李家生活的,村塞的建筑采用的是潮州所特有的土楼式格局,楼高三层,在楼上建有女墙,猛一看去,仿若城墙一般,土楼外壁上也开有并不大的箭孔,可供防守者在楼内直接以弓箭射杀敌人。

李家的土楼最有威慑力的当数架设在土楼四个方向上的四门佛郞机了。

自立国以来,大明便立下了严格管控火器的规矩,即便是在军方,火器的管理权也并不军方将领的手中,而是由皇上派出的监军太监负责,民间拥有火器者则概以谋反论处。

李家之所以能够拥有这四门火炮,则是得益于抗倭战争,此战之中,李家先祖组织的乡勇奋勇杀敌,在付出了兄弟三人的性命之后,李家先祖也负伤无法再战,特向胡宗宪请辞,胡宗宪感于李家先祖的忠义,为防止倭寇报复,胡大帅特地赠送给李家四门佛郞机大炮。

后来胡大帅蒙冤下狱之时,李家想法将这四门炮藏了起来,这才避过了灭门之祸。

这些年地界上不太平,土匪什么的时不时的就会冒出来,李家也就将这四门炮又一次抬了出来,反正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只要上下打点好了各路神仙,也就没事了。

天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

李家大宅是典型的驷马拖车的样式,宅子位于李家寨子的正中位置,此时的李家门前的场院已经被车马拥的满满当当,陪伴着主人的下人们被李家的护院们引到耳房里,除了有一钱银子的幸苦钱之外,每五个人还有一壶酒,几碟小菜,足以让大家伙打发时光,因为时辰的问题,主人们定是要在李家歇着了,李家却是已经安排了各个下人们在村子里的客栈休息,这可比那些大通铺舒服多了,而主人们,却自有李家的侍女小厮们照顾着,至于安全?笑话,看看李家土楼上那四门大炮吧,谁想吃炮子儿倒可以来试上那么一试。

李家大公子成亲,来的可不仅仅是海阳的宿老们,便是潮州府中的名士世家,也皆是亲身到场,即便是有事无法脱身的,也自是派子侄后辈或是入室弟子前来拜贺。

时辰还没有到,但是宾客们却是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见到主人们,却是免不了几句吉利话儿送上,而后,来的宾客却是不会继续在主人家身边上打扰,自是凑成了堆儿在那里谈天说地,其中更有那数年不见的在那里谈谈未见时的经历,更有那原本是久闻大名的,神交以久的,自是越说越觉的亲热的不行,大有准备晚间胝足而眠的感觉。

至于那些少年才子们,却早已经和同龄们占了大厅的一个角落,弄字论诗,好不快活。

李沐承面带微笑,看着大厅中的景像,在这一刻,他的心中,充盈着的,是一种自豪感,百年的努力,终于换来如此的人脉与声望,做为李家家主,怎能不感到自傲呢?

目光扫过众多来宾,定目处,李沐承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

可以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匆匆的走进厅中,来人正是负责迎宾的老六李沐希。

看着李沐希有些奇怪的表情,向旁边的几个名流点头示意了一下,迎了上去。

看到李沐希手中的拜贴,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正想说什么,而李沐希,却是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来:“大哥,你看一下,这个人……”

李沐承微微皱着眉:“六弟,今天是咱们李家大喜的日子,来者都是客,请进来就是……吴六奇?哪个吴六奇?”

李沐希苦笑一下:“还有哪个吴六奇?”

“可是丰政吴六奇?”

看到六弟的表情,李沐承也有些无奈的感觉,对于现在的宾客们来说,这个吴六奇,可算是个异类。

吴六奇,自幼便有潮州神童之称,长于联对,诗词,擅于八股,十一岁时就曾经录中秀才,可因为同年的抗议而未录入籍中,闹出了潮州轰动一时的“中榜不录籍”事件,从那时起,海阳吴六奇,便成了仕林中被避免提起的话题。

而且,吴六奇此次前来,可是依足了礼数,拜贴之外,尚有拜礼呈上,看着李沐希手中的拜礼,李沐承也是苦笑着指了一下:“这位吴少爷又送上来的什么东西?”

虽然知道这不合礼节,但是,李沐承却是有些顾不得了,这吴六奇的才子之名之外,可也是出名的古灵精怪,整人的手法层出不穷,这在他童年时期早已经是名动仕林了。

而此时,两位主人聚在一起的情况也受到了来宾们的注意,附近的一些宾客也聚了过来,看着李沐希展开了手中的一幅对联。

对联刚刚打开,便引得几位旁边者一叠声的喝彩!

字是好字,虽然还有着一丝的稚气,但是笔架间,却已经显出了功力,也不怪周边众宾客喝彩,这笔架之间最见功夫,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懈怠,看这笔力,显然书者是下了十余年的功夫的。

喝彩的声音不算小,也引起了其他宾客的注意,更多的人都围了上来,看着对联渐渐的被展了开来。

“夙世有缘尝折桂玉殿倚香车宝马,人生何幸得添香红袖待龙子麟驹。”

一个好事的年青人大声的将对联念了出来,大厅中为之一静。

之后,却是嗡嗡之声不断,所说的,不过是一个好字。

看年青人的表情,如果不是有长辈们在场,这个好字,却早就要喊出口来了。

其实,如果单论联的内容或是单论字的话,估计也是有不少年青气盛的士子们心中不服,但是,结合到一起来看的话,却发现,自己总是有比不上这位笔者的地方,要么是文字上比不上这位笔者的精炼香艳,要么,就是比不上笔者这力透纸背的笔力。

综合起来,怎么不会禁的住这一个“好”字?

此时,却早有好事者将对联下端的一行小字念了出来:“海阳吴六奇携妹恭贺李公子新婚志喜。”

“海阳?吴六奇?”

厅中众人面面相觑,自然是各有心思,四年前那件事情,厅中之人不少也是亲历者,甚至于可以说是在其中也是出了一把力的,其原因,自也是各有不同,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闹出了轰动一时的海阳科举“入榜不录籍”一案。

厅中一时有些沉寂,沉寂的看着一个白衫少年牵着一个粉色衫子眉目如画的少女施施然的走入厅中。

少年的嘴角带着丝丝顽皮的笑容,而眉眼间,却又露出了仿佛是刚刚做了恶作剧又没有让大人发现的孩子般的得意的眼神。

一众人面带着复杂的表情看着这对少年男女施施然间走向主家的位置,看着少年脸上那顽皮的笑,看着少女脸蛋儿上那灿若红霞般的羞红,看着两个人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主家的面前,大方的行礼拜见。

走到主家面前,吴六奇作了个揖:“晚生丰政吴六奇,见过李先生,冒昧打扰之处,万望先生海涵。”

李沐承看着吴六奇温文的动作,却只能是微微一笑,虚扶了一下面前这个一见面时就已经令他心生好感的少年:“吴公子不必多礼,现在吉时已近,六弟,你先带着吴公子兄妹入席观礼,有什么事情,还望吴公子在礼后详谈如何?”

吴六奇点首为礼,向李沐承行礼告退,自是随着李沐希入席坐下。

向同席的几个青年男子颔首为礼,却不想收获的只是几个白眼,吴六奇轻轻的笑了一下,却是并没有理会几人的白眼,自顾自的坐在一旁准备观礼。

潮州属于多山地形,在人们的生产生活过程中,渐渐形成了自己的的民歌流派,潮州山歌亦属于客家山歌的一个分支,经过千年的流传,已经形成了其独有的特色,客家山歌来自于民间,亦是盛行于民间,虽有一定的曲调格式,但却无固定的词句,大多是随心而发,随兴而唱,山歌词中,喜怒哀东皆成歌调,即便是各种庆典仪式中,也有着山歌的影子,如在婚礼之中,在拜堂之时,便是随着伴娘的歌声进行的。

李家的亲家出自梅县,正是山歌兴盛的地方,而新娘的伴娘,却是她的远房表妹,在梅县也是出名的山歌妹子,在相应的如过火盆啊什么的步骤完成之后,赞礼人退下,此时,就要开始最重要的拜天地的礼仪了。

自唐宋以来,朝廷允许民间男子成婚之时着状元服饰,女子着凤冠霞披,这也就是人称洞房花烛为小登科之原因,此时的李家大公子李朝义一身的大红状元服,以彩带牵着妻子的手走到厅堂的正中,在伴娘的歌山歌声中,祭拜天地神灵,父母亲人。

潮州拜堂,除拜天地神灵,父母之外,至亲之人也在致礼之列,以求婚后能够家庭和慕。

少女的嗓音,是圆润如水却又甜美动人的。虽然歌词中所述的,不过是每一个人的婚礼中都会唱出的老词,但是,这一曲曲的山歌自少女的唇中吐出的一刻,竟然有一种荡涤人的心灵的魔力,在歌声响起的那一刻,整个厅堂中,仅仅余下的,是少女那圆润而嘹亮的声音。

陶醉的感觉。

在少女婉转如黄莺儿的歌声中,不仅仅是吴六奇,大厅中的宾客,都有着一种沉醉于少女甜美的嗓音中的感觉。

在少女的山歌声中,婚礼大厅的部分十分顺利的结束了,再朝下的,便是如吃合圆饭,喝合袌酒等等了。

当然了,这些仪式,则是要在洞房之内举行,因为潮州一带的婚礼中,在晚上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闹洞房的活动,这如喝合袌酒,吃合圆饭等活动,则是在送入洞房之后举行,可以受邀入内的,自然是新郎新娘的至亲好友,如吴六奇这种与新郎新娘并不熟识的,自然是在大厅中等待喜宴的开始。

喜宴之前,吴六奇被小厮引到了厅侧的一个小小的静室之内,静室中,李沐承面带着微笑正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施礼拜见之后,吴六奇尚没来得及说什么,李沐承却是轻轻的笑了起来:“贤侄此来,可有要事?数年前我与令尊尚有一面之缘,当日与令尊倾谈半日,原本曾与令尊相约于今年贤侄举行出花园之礼时再行唔谈,可惜言犹在耳,令尊却已仙逝,唉……”

吴六奇微微躬了一下身子:“世叔的事情,先父也曾经给小侄提起过,先父曾说,世叔乃是当世儒商,过世之前也曾经说起过想邀世伯参加小侄的出花园礼,不过小侄此来,却是有要事相求于世叔。”

李沐承微微的沉默了一下,看着吴六奇那如水般清澈的眼睛,轻轻的笑了起来:“贤侄可是短少银两?此事自不需贤侄张口,待贤侄返回丰政时为叔自会派人送上银两粮食,日后但凡缺失些银两什么的,也不劳贤侄亲自前来,只需派人知会一声,为叔自当为贤侄筹措。”

少年却是微微的怔了一下,这才反应了过来,苦笑着离座向李沐承深施了一礼:“世叔好心,若小侄日后有周转不开的时候,定然会派人前来禀告世叔,不过小侄此次前来,却是因为小侄的同伴,这位张姑娘原本家住于江南,后来举家迁至潮州,不想路遇盗匪,张姑娘却被人牙子掳去,流落到了丰政,小侄前些日子恰巧做了些荒唐事儿,正适到了这位张姑娘,便想着将她送回家中,不过这位张姑娘却并不太清楚她家要迁往何处,只记得住址带着一个饶字,因此,小侄只好前来找世叔求助了。”

“带个饶字?”

李沐承却是苦笑了一下:“世侄也应该知道,饶平一地,带个饶字的可不止一处,世叔我虽然都有些联系,但想寻找一个刚刚自江南一带搬来的人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世侄自幼聪慧,怎会想不到此处?”

吴六奇的脸上微微一红,他总不能告诉这位虽然与父亲有着一面之缘却为父亲所称赞的世叔,自己帮少女寻亲只是顺带,把人家杜家的园子给烧了跑出来躲躲才是真的吧?

李沐承看到少年脸上的那一丝红晕,却是了然的笑了一下:“世侄却是不必烦恼,此事虽难,却并不算太过复杂,这样吧,最近你世兄成亲,事情烦杂,如果你信得过世叔的话,世叔便即替你写一封信,你携信到饶平县城去寻一下李典薄,去查一下最近入籍的名单,自然会找到人,你看这样可否?”

也只能如此了,吴六奇微微点了点头,谢过了李沐承,正要告辞离开,却不想李沐承唤住了他,笑道:“贤侄也知道喜宴之后还有一事需要进行,我李家世代从商,这对联什么的,实在是……”

吴六奇微微的一怔,苦着脸看着李沐承:“世叔,不会吧?你这不是打算把小侄往火坑里推吗?小侄前些年可是……”

李沐承看着吴六奇的表情,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看书案。

吴六奇的表情变的很快,在看到李沐承的表情的一霎间,立时满脸的笑容:“世叔,我世兄的事情,小侄哪能推脱呢?放心,小侄自然全力以赴,定然要让那些才子们败阵而归!”

***********

潮州一地,文风鼎盛,即便是闹洞房,这大户人家的方式也是有所不同,最常用的方式,那便是对歌斗联。

几个与新郎新娘交好的至亲好友或是受喜主家人邀约而来的才子佳人与新郎新娘为一方,而另一方则就是前来道贺的亲朋好友,双方便在洞房门前摆张长桌为界,斗联对歌,常常闹到三更才散。

李家洞房是位于后院左侧的一个小院落,此时在洞房的门前已经摆好了桌子,桌子上面已经摆好了瓜果酒水,这胜负之间,自然是要罚几杯酒的。

在喜宴上因为有长辈们在而无法放肆却被吴六奇的那副对联刺激的早就想一展身手的才子们早就等着现在了,这可是光明正大斗联的好去处,更何况因是在喜主家中,自然,那些带有攻击性的联子是没办法出的,于是,比拼上只能看双方的用词用典,看哪一个人用词典雅,用典巧妙为胜。

不过,当他们看到,在桌子靠门的一侧站着的几个人中,除了新郎新娘之外,还站着一对少年男女,女孩子穿一身淡粉色衫裙,梳着三小髻,愈发显得娇憨可爱,而少年,一身青色儒衫的衬托下,清秀的眉目间,已经看不到那丝顽皮之色,

是吴六奇。

看到吴六奇站在新郎的身边,与新郎并列,几个书生对视了一眼,这种排法,证明此次斗联,他们的主要对手,便是面前这个脸上还带着丝丝稚气的少年。

至于斗歌,那就是女孩儿们的事情了,按照一般的规矩,自然是先斗歌再斗联,女孩儿们甜美的歌喉对于这些才子们来说,可是极好的灵感来源呢。

伴娘的声音高吭而清澈,又如山间流云般空灵,而参加斗歌的几个女孩子,则大多都是本村的女孩儿,常年在山上的劳作也练就了女孩儿们的好嗓子,虽然没有伴娘的响谒行云般的高吭,却是婉转动人如黄鹂鸟儿的鸣唱,而众人之间的往复回应,却如一群可爱的小黄莺儿顽皮的在山间流云边伴着飞翔嬉戏一般,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耳目为之一清。

来往对过十六支山歌之后,按照习惯,下面,就是斗联的时刻了。

吴六奇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个秀才便已经走了出来:“小生孙绍增见过吴公子,吴公子素有神童之名,小生有一联求教于吴公子,也算是为李世兄贺喜。”

随着这句话,众人的眼睛全都集中到了桌子前的少年身上,少年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淡然的笑意,轻轻的向着已经走出来的孙绍增点了点头:“孙世兄好雅兴,不过,我怎么记得这第一联,应该是新人夫妇的唱合之作呢?”

“这……”

看着面前的孙绍增有些哑口无言的样子,吴六奇有些顽皮的笑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的慧黠:“孙世兄即然这么有兴致指教小弟一番,小弟自要受教,还请孙世兄出联。”

孙绍增沉思了一下,朗声说道:“昔年一人一口一家亲,还请吴公子指教。”

吴六奇的目光微微一凝,看了孙绍增一眼,此时的孙绍增脸上已经泛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扫了身后的众多少年们一眼。

随手拿起来个果子来咬了一口,咯吱咯吱很香的咽了下去,吴六奇一幅对于水果的香气十分满意的样子,微微的闭了闭眼睛:“今时满堂满心满乾坤。不知道孙兄对这个联满意否?”

孙绍增面上的微笑微微的一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拱了拱手,退了回去。

联并不太押韵,但却透出了吴六奇的几分急智,以满堂对一人,以满心对一口,对满乾坤对一家亲,以满对单,却在巧妙之间便将往日的孤单与今日的满堂欢的情景做出了一个极为巧妙的对比,自有其意趣传出。

吴六奇看着孙绍增退了下去,嘿嘿的笑了起来:“好了,这个联子咱们不算,重新开始,这第一联吗,照规矩,可是要新人应答的,当然了,按照规矩,这新人应答的联呢,是要提前写好的,可惜小弟我应承世叔的时间有些晚,这联呢,没有来得及备好,不如这样,小弟我当场写上一联,请两位新人直接念上一念,不知道大家认不认可?”

在场的都是读书人,而且大多都经历过这种诗书应答的场合,大多都知道吴六奇可是丰政镇中有名的顽皮子弟,见到吴六奇说话前那满含深意的笑容,大家怎么又不会明白其中的意思?立时轰然叫好,催着吴六奇快点书写。

吴六奇轻轻一笑,令人取过纸笔,很快便写好了两张纸,待墨稍干了一点之后折好分别递给了两位新人。

然后,少年轻轻的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看着众人都静了下来,吴六奇伸手做了一下请的动作,面带微笑与桌子前的几个人后退了一步,将一对新人让到了前面。

一对新人打开了纸,在看到纸上的内容之后,脸上,却立时浮起了淡淡的红晕,互相看了一眼。

整个院子中一片寂静,都在等待着一对新人的对联,而在场众人,自然都是心思灵巧之辈,自然能够明白眼前这一对新人们那羞涩的表情的含义,自然是对于吴六奇的这一联愈发的感兴趣了。

新郎李家大公子看了看吴六奇眼中的笑意,终于还是念了出来,而新娘呢,见自己的夫君已经念了出来,自然是娇嗔着瞪了夫君一眼,低声将下联念了出来。

声音不大,但是却足够这个小院子中二十多个人听清楚了。

笑意。

虽然大家都没有笑出声来,但是眼中的笑意却是隐藏不住的。

那是一种对于对联的和善的笑意,还有的,是对于新人夫妇的祝贺之意。

*************

花厅之中。

年青的学子中生性活泼的还有和新郎新娘们交好的自然都去参加斗联对歌去了,至于宾客中年长的还有那些生性沉稳的,自然聚到花厅之中畅谈,而执事们在每个联出来之后便会将联抄下来送进来,这是历来的规矩,否则,让年长者们与那些生性好动的年青人们聚到一起,一是年青人们也玩不尽兴,而年长者们,也自是不会自在。

送进来的,是第二个联了。

吴六奇所说的不做数的第一个联在送进来的时候也是引起了聚在一起的夫子们的赞叹,那一联虽然并不工整,却胜在急智,而这第二联一送进来,却是先引起了负责唱联的一个看起来有三十余岁的书生的笑意。

“看李贤弟的笑意,看来这第二联,定是很有深意喽?”

书生看了一眼说话的中年儒生,却摇了一下头:“这位年轻人果然是心思灵巧之辈,这一联是:红烛映照羞莲靥,杯酒相交印浓情。”

“哼!淫词诲语!这吴六奇也敢在大厅广众之下说出来?也没的脸皮了?”

李姓书生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个中年儒生,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过身来问身旁一个同龄的书生:“王兄,书写这对联的,可是海阳吴鉴伯吴六奇?”

王姓书生点了点头,笑着道:“这位吴公子虽是年纪轻轻,但是盛名之下果无虚士,看这一联,如果在别处的话,那真有淫词诲语之说,但是在这个时候……”

王姓书生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停顿了一下,拈起茶杯,轻轻的缀了一口,自有那美貌小婢将茶续上。

细细的品味了一下满嘴的茶香,王姓书生止住了话头,原因是下一个联又送了过来。

李书生接过墨迹未干的纸张,看了一下纸上的对联,却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这联是潮州徐世兄所出,上联是:天上双星笑述关雎好逑句,下联由海阳吴六奇所对,下联是:人间二美喜吟桃夭窈窕诗。”

见到众人皆点头叹赞,李书生却是轻轻笑了一下,向着厅中的众人告了一个罪,离开花厅,招过一个小厮引路,转入了小院之中。

小院内气氛正是热烈的时候,刚刚这一阵的功夫,吴六奇却是见联对联,连连对了二联,而且每联皆见功夫,引经据典之时,词文或华丽或朴实,变幻间自有其情趣使然,自然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李书生轻轻一笑,在吴六奇又对了数联之后便即走上前来,与几个打招呼的好友点了点头,看了看眼中已经充满了喜色的吴六奇:“吴公子大才,小生我也想讨教一二,不知吴公子是否赐教?”

吴六奇看着面前的青年书生,亦是满含笑意:“名满潮州的李士淳李先生赐教,小子敢不应承?还请李先生出联。”

看着吴六奇眼中的笑意,李士淳也是满含深意的微微点了点头,朗声道:“玉露金风成一世紫萧兰麝,请吴公子对联。”

微微怔了一下,眼见得李士淳眼中的笑意,吴六奇却是有些恍然,而众多名士哪个不是风流种子,这联中的深意,又怎么不会明白?

小院中立时静了下来,众人的眼睛,却都集中到了吴六奇的身上,想看这个小才子应该如何应对。

方才那香艳的一联,可说是用来调笑新婚夫妇的,出联者,不过是一个未出花园的小童而已,所以即便是略带点香艳也就罢了,而此时,发问者,却是潮州名士李士淳,这个中的应对,自有不能如上联般。

吴六奇并没有直接回答,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此时,月明星稀,皎洁如水般的月光细细的洒下,如纱般笼在院中众人的身上,夜凉如水,丝丝的微风,摇曳着桌上的几枝红烛,那散发着淡淡晕黄的烛火,仿佛随时都会灭掉似的,但明灭间,却更添数分的情趣,更兼着这院中繁花似锦,那若有若无的暗香浮动于众人身侧,此情此景,却恰如身处仙境之中,吴六奇却有些恍然,面含微笑:“李先生,小生偶得半联,请李先生赐教,这下半联是:花云瑞雨尽半生桃李菊红。”

微微的静默,院中众人却是静了半日,这才纷然叫好,这上联出的巧妙,下联对的亦是机智,以花云瑞雨对得玉露金风,虽同是语含机锋,但却使得个香艳顿消了三分。

吴六奇拱了拱手,笑道:“此联一出,小弟我可是灵感顿无,这天亦近三更,各位兄姐,咱们还是散去为好,省得我李世兄恨小弟一辈子就不妙了。”

众人大笑,纷纷与新婚夫妇告辞离开,自有小厮将众人引到客房休息,而吴六奇,却带着离儿走到李士淳面前,轻轻的一笑:“李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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