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先下去吧……有什么事叫你们便是了……“元旻添有了三分醉意,连说话也是直打闪闪。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娶了一直中意的人,江山美人,他总要占一样的,不能什么都是太子的!否则,这不公平啊!
出身造就一个人的身份高低,母亲地位的高低也注定了他地位的高低,就算空有一身才华在身,可嫡子就是嫡子,他是怎么也入不了他们的眼,成就不了自己的一番事业的!趁着塞外兵乱,借着平定叛乱的由头,借机招兵买马,这主意是他想出来的,元江笠和裴勍修不过是替他背了黑锅。最后事情败露,所幸太后也没拿他怎么着,只是夺了他的兵权,将他软禁在这王府里,不准大臣们跟他来往。
那几名小厮听话的走了,只留下长廊上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红灯笼陪伴着他。
嘎吱!
他伸手推开了那扇相隔的院门,然后静静的走了进去。夜色变得更黑了,偌大的院子一片寂静,树叶沙沙的声音,就在此刻显得格外明显。
寒星点点,月光皎洁。
廊沿上斜坐着的人已经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屋子里角落处的桌案上似乎还熏着安神香,风一吹,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她不知什么时候卸下防备,露出了女子的温软顺柔。
也许母亲说得对,嫁夫从夫,她已经两只脚都踏入了德熙王府,成为了元旻添的女人。除了自己的夫君,其他的连一丝杂念都不能有。就算和太子萌生了情愫,可今后不能提不能想不能念,只能当做陌路人一般,再也不复相见。
啪嗒!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梦里的她,不安,慌乱,惶恐!
为着接下来不同以往的王府生活,也为着她跟太子之间永远的诀别!
夜风很凉,灯笼却又那么亮,一明一暗之间,他的脸隐藏在夜色中,看不分明。那种近乎绝望的心情,那种是去是留的矛盾,就那么数秒,在心底化作散不开的哀愁,浓烈而又压抑!
她,在等他吗?
元旻添离她不过数步之遥,却再也没有靠近的勇气。从小到大,他始终以一种淡漠生硬的面目与世人相处,不轻易将自己的喜怒哀乐表现出来。可是在她面前,他总是一步步的敞开自己的心扉,看着她一点点的击溃自己的防线,任由她长驱直入。
得不到还想要,说的不就是他吗?
他清楚她和太子之间的情根深种,明白爱不可磨灭,可他始终不甘心。为何从小到大,他喜欢的,想要的,太子都要义无反顾的抢过去!他也是人啊,还是太子的弟弟,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一次呢?!这一次,就算是失去了权力地位,他还是得偿所愿了!
风,轻轻掀起她的裙摆。
“你……哭了……!“
他的那只手还停留在她脸上,指腹触碰到湿润的眼角,有些颤抖。原来她还是放不下的,原来她还是不情愿的……本来就是勉强才成的婚事,她自然是不开心的!
……
梦里……
似乎还是在梦里……
她安静的躺在床榻上,手里死死的握着一把匕首,她害怕,怕那个人会再次出现,所以不管她有想睡觉,可还是不敢闭上眼睛……
月上中天,皎洁温柔,柔和的月光把大地烘托出一片安静和祥和。天空中满天星斗,像一粒粒珍珠,树影婆娑,整个皇宫大内一片寂静……
男子迈着清风,突兀的出现在了床边,亲手撩开垂下的帐帘,随即,一张倾城脸庞出现在他视线里!他放心的翻身上了床,躺在她的身边,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白瓷一般光滑娇嫩的肌肤,他的喉结猛地滚动了几下!
她掏出匕首,一个翻身,顺势滚到了床角的另一边,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
他干脆坐起身子,抬起手臂想要去拉她回来,孰不料她以为他又要做什么事,随即,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朝着他的手臂划过去!
……
不要!
裴君婍似乎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大叫着从梦里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以及还停留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在夜风的吹拂下,一片冰凉!
一个猛颤!
她险些从廊椅上摔下去!
“你……”
的确,她在害怕,梦里的那个男人是他,而这,也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不能磨灭掉的事实!她记得那些被痛苦缠住的夜晚,以及宫墙上滑落的白月光;记得他浓烈热情的呼吸声,以及黑夜里清亮的眸子;更记得她硬着头皮与他斡旋,以及他空气中裂开的血口!
他微微的有些愣神,甚至忘记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臂,就算什么也触不到,还是能感受到她清冷的气息。就这样讨厌他恐惧他设防他吗?就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他吗?他不是瞎子,看得见她脸上紧张难安的表情,感受得到她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
“……”
她努力仰起头,想要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可无济于事!
夜色朦胧。
他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散发着淡雅如雾的星光。隔着两步的短暂距离,沉默的注视着她,波澜无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