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烟荷猜中了心事,她沮丧的耷拉下了脑袋,花蕊形的步摇也一晃。
“烟荷,为了太尉府,我牺牲了这么多,到底值不值?”她突兀的抬头,眼底还有迷茫。
烟荷走到她的身边,替她套上褙子,叹了口气,说道:“五小姐,奴婢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夫人对你寄予厚望,若是你这个时候出了岔子,你叫夫人如何承受?”
裴君婍突然想到了那个生她养她的女人,出母家,入夫家,她缔结的是一段不幸福的姻缘。每个人打从出生开始,便带着自己的使命。她又有何理由有何能力去违抗呢?
“烟荷,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是不幸福的。可是烟荷,我并不想做另一个郗道茂。”裴君婍突然想起幼年时读《晋书》,翻看《世说新语》,旧时王谢,裙裾风流。里面有一则王献之的临终遗言:“不觉有余事,唯忆与郗家离婚。”他和郗道茂那般相爱,终是不能在一起。想依归去后,应似我情怀。人生注定有一些不想做而又不得不做的决定,譬如此刻的她。
“烟荷,你把那藕粉弄来我吃吧。”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她秀气的脸庞变得煞是苍白。
烟荷眼底一喜,五小姐她终于还是想通了。她应了一声,捧着藕粉快活的跑进了小厨房。
筠荷呀筠荷,不该想的事不要想,不能做的事不要做,你是宿命使然,再怎么努力也会无济于事的。她在心里长叹口气。
不过半晌,烟荷端上了藕粉,身后跟着五六个小丫鬟端着精致的糕点。新筠则候在门外,随时等着自家主子的命令。
裴君婍捏着勺子的手有些颤抖,她终于是要放手一搏了。
“烟荷,拿过来,我好想吃。”她故意说给在场的丫鬟和婆子们听,眼底看不出是欣喜还是哀愁,浓浓的,润润的。
烟荷听话的端至她的身边,替她穿好绣鞋,规规矩矩的站在床柱边。
裴君婍没有再犹豫,一勺一勺的送进了嘴里,藕粉的味道不知何时竟变得那般苦涩,她的喉咙一哽。随即,一滴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呕···”她突然干呕起来,胃里一阵翻腾。
“五小姐,你怎么了?”烟荷一下子惊慌起来,慌忙去扶住她。
裴君婍手心一抖,并没什么力,手里的瓷碗“砰”地一声掉落在地上,立马碎了一地!藕粉尚有余热,飞溅的汁液溅上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好痛!
她惊呼。
“快,新筠,快去请大夫,五小姐出事了!”烟荷连忙唤了一声等在门外的新筠,声音里满是焦急。就算早有预料,也不曾想着半夏的功力如此厉害。不过一会,就发作起来。
裴君婍只觉得胃里翻腾得厉害,肠子似乎都绞到了一起。她的喉咙干燥湿热,说不出话来。手指死死抓住床帐,修平的指甲陷进嫩白的肉里。
“你们还不快去请夫人和老爷,要是五小姐出了什么差错,看有你们的难处!”烟荷一声怒喝,屋里的丫鬟们和婆子们立马散作一团,慌慌张张的朝前院跑去。
这会子裴勍修刚刚从宫里回来,眼见鹿邑苑的新筠慌乱的要出府,连忙拉住了她。
“新筠,你这是去哪?”裴勍修有些疑问。
新筠眼见是他,胆小的性子又犯了,一下子眼泪就下来了。她也很厌烦自己,遇到事情总是不能像烟荷那般沉稳,只会给五小姐添麻烦。
“五小姐她——她身子不爽——”她慌忙用手里的帕子去揩眼泪,顿时脸上的脂粉混做一团,活生生的一个跳梁小丑。
“你也不要急,我去看看。”裴勍修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以为筠荷只是生病了,并未多想。相反,他还一直劝慰新筠,“好了,新筠,你自去请大夫。别哭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