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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李商隐(3)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注释】

①原题四首,这里选了第一首和第三首。

【名家点评】

梦别、书成,为远、被催,啼难、墨未,皆用双声叠韵对。(何焯)

(艳诗)至元稹、杜牧、李商隐、韩倔,而上宫之迎,垝垣之望,不唯极意形容,兼亦直认无讳,真桑濮耳孙也……元微之“频频闻动中门锁,犹带春酲懒相送”,李义山“书被催成墨未浓”、“车走雷声语未通”,始真是浪子宰相、清狂从事。(贺裳)

【精品导读】

这首诗是李商隐《无题四首》的第一首,也是李商隐爱情诗的代表作之一。细细读来,让人感受到诗中人(诗人)在寂静中诉说相思成灾,求而不得的感慨。

首联表达的是诗人与情人分别后,对情人的期盼,以及不能相见的惆怅。颔联写因为相思,梦见了情人,只是在梦中都依然是离别的场面,让人悲伤不已,止不住哭泣。梦醒之后,便马上磨墨准备给情人写信,以诉相思之苦,但是因为心急如焚,墨还未研浓就等不急动笔了,“啼难唤”“墨未浓”都表达了相思难熬的心境。

颈联从案头笔墨转向了房间中其他事物,一个是在烛光中若隐若现的翡翠鸟帷帐,一个是犹散发着淡淡麝香香气的芙蓉花被褥。“金翡翠”和“绣芙蓉”在古代象征爱情,李商隐借这两种象征爱情的事物,传递了一种亦真亦幻、半梦半醒的心境。半明半昧的帷帐和留有余香的被褥,就像是情人刚刚才来过,表达出作者因为相思而到了出现幻觉的境地。

最后一联是幻觉消失,回归现实。现实中的情景就像“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这里是引用了一个典故:刘郎即东汉时期的刘晨。传说他前往蓬莱山采药,途中遇见一位仙女,并与其结为夫妻,半年后回到人间探亲,再想重返仙境时,却因为隔得太远没了可能,从此只能与仙女天上地上,再无相见。诗中的“我”和情人就如同这个典故中的主人公一样,隔着千山万重,见面遥遥无期。这一段与首段的离别遥相呼应。

其二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名家点评】

本诗是回忆前情,起首从眼前景说起,颔联以用物为譬,意谓金蟾虽坚,香烧犹可啮入,井虽深,丝索亦可汲引,我何以无隙可乘,终成遗恨。颈联以故事作喻,当初贾氏窥帘,幸而缘合,而今宓妃留枕,终属梦想。其间遇合离敞,那得不令人相思,结联又作慰藉之语,莫再相思,尤觉相思之苦。(喻守真)

【精品导读】

“一寸相思一寸灰”,令这首诗成千古名篇。“相思成灰”成为后世比喻爱情中相思的象征。本诗描述的是深闺女子向往爱情,却又不可得的哀怨。

首联以景物的描写来渲染气氛:此时此刻,天空吹着飒飒东风,下着绵绵细雨,荷塘外响起阵阵轻雷。这样的景致看似平常,但是在爱情诗中却别有深意。东风细雨,可以看出是春日情景,春日即能代表女子春心萌动的心思,而芙蓉在古代,有象征爱情的意思。作者选取这几个意象,将诗旨引入到爱情中。

颔联从景致转到人:深闺中的女子,开启香炉的金蟾锁,放入香料点燃,香烟在室中缭绕升起。她摇着玉虎装饰的轱辘,拉着井索从井中打水上来。诗人用这些简单细微的动作,来衬托深闺女子的孤寂。

颈联中用了两个典故。前句是说,西晋大臣贾充幼女贾午爱上父亲的幕僚韩寿。贾午通过帘子偷偷看他,两人因此相恋。后句是说曹植与甄宓的爱情。曹植梦见甄宓送给他玉枕,醒来后写下名垂千古的《洛神赋》,将甄宓比作洛神。作者用这两个故事来比喻爱情的美好,表达出深闺女子对爱情的向往。

尾联将诗作的情感推向高潮,将之前压抑的情感宣泄:对爱情向往的心境千万不能像春天的花一样竞相开放,因为所有的相思最终都会化成灰烬。“一寸相思一寸灰”,将抽象的相思与具体的物象联系起来,用灰烬表现相思的破灭,令人唏嘘感叹,更让整首诗有了一种凄美感。

筹笔驿①

猿鸟②犹疑畏简书,风云常为护储胥。

徒令上将挥神笔,终见降王走传车。

管乐有才真不忝,关张无命欲何如。

他年锦里经祠庙,梁父吟成恨有余。

【注释】

①筹笔驿:位于四川广元县北,三国时期诸葛亮出师伐魏曾于此地驻扎,筹划军事,故称为筹笔驿。②猿鸟:有版本作“鱼鸟”,均可通。

【名家点评】

起句十四字,壮哉!五六痛恨至矣。(方回)

《筹笔驿》一诗不同于一般用事之处,在于不仅超越时空,而且不问古今,虚实并用。(林东海)

【精品导读】

唐大中九年(855),诗人在结束梓州幕任职后随柳仲郢回长安,途经此筹笔驿,怀古伤今,写下了这篇咏史诗以凭吊诸葛亮。

首联诗人用众宾拱主之法写眼前之景。猿猴和鸟禽因为害怕诸葛亮的军令而不敢靠近此地,风云变化都是为了保护诸葛亮的营垒,诗人用夸张的手法道出诸葛亮军威尚存,犹如神助。此处猿、鸟、风、云都是宾,处于陪衬地位,彰显诸葛亮之威严,同时也为全诗奠定肃穆基调。

“徒令上将挥神笔”极言诸葛亮才智不凡,但对句“终见降王走传车”则调转笔意,写诸葛亮纵使有着运筹帷幄的才能,但是后主刘禅却毫无胆识。“传车”为古代驿站的专用车辆,此处写刘禅坐传车,可见讽刺之意。“徒令”与“终见”两虚词前后呼应,流露出诗人对诸葛亮徒有才智然不遇明主的惋惜之情。

“管乐有才真不忝,关张无命欲何如”句中,“管”即三国时齐国名相管仲,“乐”为战国时期燕国的名将乐毅。他们都是历史上具有极高政治军事才能的人。《三国志·诸葛亮传》记载诸葛亮:“每自比于管仲、乐毅。”

此联“管乐”为虚,实指诸葛亮。诗人认为,诸葛亮虽然拥有管仲和乐毅那样的才能,但是名将关羽、张飞早逝,无人辅佐,在无明主的情况下,他难以久继。李商隐造句时古今相对,虚实相应,语意浩然,无穷感慨寄予其中。

成都城南的锦里建有武侯祠,祀诸葛亮,李商隐曾前往此武侯祠拜谒。尾联提到诗人当年经过武侯祠时,吟诵诸葛亮的《梁父吟》,深为其遭遇感到遗憾。

无题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①,蜡炬成灰泪始干②。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莱此去无多路,青鸟③殷勤为探看。

【注释】

①丝方尽:“丝”与“思”谐音,表明自己对恋人的思念至死方休。②泪始干:泪,指燃烧时的蜡烛油,这里取双关义,指相思的眼泪。③青鸟:出自《山海经》,为有三足的神鸟,是传说中西王母的使者,又被称为信使。

【名家点评】

措词流利,酷似六朝。(谢榛)

自来解《无题》诸诗者,或谓其皆属寓言,或谓其尽赋本事。各有偏见,互持莫决。余细读全集,乃知实有寄托者多,直作艳情者少,夹杂不分,令人迷乱耳。《鼓吹》合诸无题诗而计数编之,全失本来意味,可尤噱也。(冯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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