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尔慌乱的将目光从独孤湛宽阔的后背上移开,快步走到宛眉的面前,俯低身子低声说:“求求你了,跟我走,从来没看到像你这样的。”
“什么样的?”宛眉的脾气也来了,她刚刚从刚才的震惊中醒过神:“我是夏禹国的公主,即使被你们抓来了,但是并不代表我可以被你们这样的侮辱。”
独孤湛猛地站起身,离开……
“公主殿下,”阿依尔略显不耐烦地提醒她:“既然你被抓来了,就已经不是公主了,这个你懂不懂?”
宛眉双手抓紧毯子,赤足站起身,抬高下巴,眼中冒着怒火:“我懂,我这么一个弱女子,一旦做了女奴,会有什么命运我自己当然知道。”
独孤湛听到了她的话,他的身子一顿,又像是火烧到了屁股一般大步离开。远远的,那几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子迸发出一阵哄笑,他们看着独孤湛走进,然后和他拍拍打打的开玩笑。
阿依尔皱眉,牵过几头白骆驼权作遮挡,让宛眉能有一点儿空间穿衣裳,宛眉一边穿衣裳,一边止不住地颤抖……
她的手掠过自己****的肌肤,激起记忆中那陌生的触感,直到她将衣裳穿好,可是她的头发仍然纠结,衣服绉褶不堪。
勉强的挽好头发,理好衣裳,宛眉转头隔着好几头骆驼注视着那些和独孤湛站在一块儿的那些男人。他们都是典型的强盗般的打扮,纠结蓬乱的头发、满脸的络腮胡子还有挑衅的眼神。
这些都是一群亡命之徒罢了,宛眉略显恶心得别过头,她不敢想象这些男人与独孤湛在谈什么,他们互相拍打着肩膀,大声谈笑着,发觉宛眉注意他们,那些男人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独孤湛顺着手下的目光向回望,却只瞥见宛眉迅速转过身的背影,周围的属下仍然在大声嘲笑他竟然被一个小女人赶走了。
“我说,头儿,你怎么连个小娘们也搞不定?”
一个声音刺穿他的意识,独孤湛回头,是一个相貌粗俗猥琐的独眼男人,他对这人并不熟悉。
“你是谁的手下?”独孤湛问道。
“老谷主是我的恩人,我年前偷了马匹,被那些鞑子撵得无路可去,只好躲谷里去了。”独眼男人拿起酒囊,抿了一口酒,斜着眼望着独孤湛:
“话说,这事儿要是换了老谷主,多少个这样的都早就……然后还会丢给弟兄们……”
这独眼男人言下之意独孤湛听懂了,可是他不置可否的笑笑,转过头去对一名脸色机警干练的男人低声说话。
这个独眼男人满心满意的想与独孤湛多说几句,没想到会碰了一个软钉子,他也不在乎,仍然扬脖大口的灌酒。
宛眉抱着双臂坐在毯子上,她刚刚拒绝了阿依尔端给她的食物,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孤独无依过。
即使她从襁褓时期,就被送到这荒凉的掖城来,她也从未感觉到这样的凄凉。
她透过迷蒙的泪眼瞥见眼前的这片广袤而且人迹罕的贫瘠荒原,本以为宇文爵这一次会带着队伍追来。
可是,走了这么长的时间,她离开掖城的路程也原来越远了,似乎,这一次根本没有逃离的机会。
万一,万一宇文爵找不到她呢?难道她真的要被迫沦落在这个曾经成为过她的奴隶的男人手中。
也许的也许,这个男人又恰巧正是因为她贵为公主,才想用她做女奴来满足自己呢?
当独孤湛大步走过来,将她拽起来的时候,她还蜷缩在毯子的一角,脸上满满的都是沮丧和害怕。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抬起头,试图使自己的声音镇定,可惜一丝颤音泄露了她内心的活动。
独孤湛没说话,他只是用目光狠狠的逮住她的。
“你没有权利……”宛眉开口,但是却没有说完这句话。
因为独孤湛似乎不想听她想说的话,他只是向前跨了一步,用一只手捂住她的嘴,然后近乎粗暴的将她扔上了骆驼的背,他自己也随后跨上驼峰。
宛眉气结,她生平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粗暴的对待过,更不要提他的这种漠视的态度啦。
一霎那间,莫名的愤怒主宰了她的大脑,她本能的张嘴,咬住了他捂着她嘴的手掌。
狠狠的咬住,齿间柔软的触感使她得到了暂时的近乎报复的快感,而独孤湛却被咬得几乎疼的从驼背上跌下来。
几乎是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迅速失去的空气令她张嘴喘息,那报复似的快感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却是恐惧。
“放聪明一点!”他缓缓地掐紧她的脖子,“再耍花样你看我舍不舍得掐死你。”
他的这几句话说得十分的缓慢,声音很低,在外人眼里看来,两个人的头挨得很近,仿若是在亲亲密密的说悄悄话。
“不要不相信,再惹我看不敢不敢掐死你。”独孤湛冰冷的语气令她的恐惧慢慢的在心里升起,传遍四肢以及每一个血管。
宛眉愣愣得忘记了挣扎,一个冰冷的现实突然像拳头般重重的迎面给了她一击,将她的自尊和自信完全的击破。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早已不是什么公主,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完全可以一把捏死的小女奴。
她就像普天之下所有的女人一样——只要落入强盗的手掌,就必须完全任由这些人宰割。
在此刻,在这个危险的男人的怀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公主!
宛眉愣愣的瘫软了身体,被他环住腰抱在怀里,她抬起头,沙漠里刺眼的的阳光下,独孤湛坚毅冷漠的脸庞上笼罩着耀眼的光芒……
这个男人……在她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不由自主地憎恨着他。
恨他看她的时候,漫不经心的眼神;恨他目光里的嘲谑以及完全的漠视……
那份第一眼就出现的厌恶扭曲了她对他的态度,那厌恶和排斥遮蔽了一切外在的因素,直到现在这一刻。
冰冷的现实提醒着她,这个冷冰冰的男人,他已经不是宇文爵手下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奴隶。
拥有了自己的手下和驼队,这个男人似乎变成了领导者,其实这个转变早就摆在那里,可是她拒绝去看。
现在,此刻,这个男人可以在狂怒之下,二话不说就立刻杀了她。
这样的男人宛眉长这么大从来没遇见过,即使骄傲冷漠如宇文爵,即使当时对宛眉出走的行动再狂怒,宇文爵也只不过是打了她几巴掌。
而且,那几巴掌之后,宇文爵仍然是宇文爵,甚至,他对宛眉,比以前更加谦恭更加谨慎。
再有,那个西夷国的太子慕容琛,他贵为一国的太子,却心甘情愿的一次次被宛眉吃闭门羹,不但不生气,似乎还自得其乐的不断登门拜访。
确切的说,贵为公主的宛眉,从小到大,她所认识的所有男人除了她的父皇,每个人对她都是谦恭有礼甚至是卑躬屈膝的,有些是因为她无上尊崇的地位,比如宇文爵;有些是因为她传说中的美貌,比如慕容琛;有些是两者皆有,比如那个从未谋面的北海国的太子。
而现在,竟突然有这么一个男人,他的身份不过只是一个卑微的奴隶,却从第一眼就对她尊贵的公主身份视若无睹。
确切的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在这个男人的眼里就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那伴随着她的出生而来的不容侵犯的尊贵根本没有入了他的法眼。
贵为公主的宛眉,她从未真实的感觉到过什么是恐惧,即使在一年前,她落到那些强盗还有独孤湛的手中的时候,大不了也只是焦急烦躁,直到后来顺利逃脱,她仍然没有把那些危险放在心上。
确切的说,作为一个被保护得过于好的公主,她掉入了一个她自己完全不熟悉的情况之中。
在这里,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她微不足道,她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美貌似乎又无法对他产生影响?
哦,不,她的美貌还是有一点影响的,宛眉愣愣地回忆起昨夜,然后他们的目光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