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多年时间过去了。
那是 1067 年。
1067 年的天还是大宋的天。
尽管真宗早已死翘翘，但皇位总有后来人。这一次坐在上面的那个人是——
神宗。
神宗只有 20 岁。20 岁的年轻人总是渴望建功立业。依他看来，遥远的澶州之战是祖先的屈辱。他遐想自己要是真宗的话，一定会战无不胜，到时候辽将成为大宋帝国的属国，甚至是大宋帝国的一部分；如果未来的和约上要给“提供”一个说法的话，神宗将毫不犹豫选择那个“纳”字。
辽纳宋而不是宋纳辽。
这是一个年轻王者的豪迈。但是曹太后却忧心忡忡于他的豪迈。在神宗穿上他酷毙帅呆型战服躲在王宫里意淫时，曹太后的眼神散了——她说不出话来。
宰相富弼还能说出话来。
宰相富弼的语气听上去老气横秋。他是这样说的：陛下刚登基，应布德行惠，臣愿国家二十年不动干戈。
神宗黯然脱下他酷毙帅呆型战服，重新穿起龙袍。
穿起龙袍事更多。这一年的春天，神宗突然发现，他的面子没了。
原因是国库里拿不出钱来给同志们发点红包。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在一年一度的春季祭天大典上，神宗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之后宣布散会，可同志们却一个个不肯离去。他们都在等待——红包。
不错，官员也是人，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在来年的开春，总希望得到皇上的奖赏，以鼓足干劲，再创辉煌。
神宗却无法奖赏他们——不是他小气，是国库里实在拿不出钱来了。面对众官员失望、幽怨、迷惘等众多负面情绪交集的眼神，神宗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在这个世界上，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哪怕你贵为帝王。
说到底，帝王的面子也是靠钱堆出来的。没钱，他奶奶的谁为你卖命啊！？
那么，帝国的钱到哪里去了呢？财政部的报告显示，一部分是发工资发掉了，一大半是发军饷发掉了。帝国公务员多啊，多到什么程度呢？真宗时在编的官员有 1 万多名，到他神宗朝时超过 25000 名，差不多翻了一番。此外还有二三十万不在编的吏员，机构臃肿，人浮于事，吃财政饭的确吃死人，因为那是实打实要付出真金白银的。财政部的报告明确显示，上一年度帝国为此支出的俸禄是 1200 万缗。
支出的军饷更是骇人听闻。上一年度帝国为此支出的军饷是 4800万缗，约占全国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五强。军费开支如此之猛，原因也在于兵多，帝国禁军人数已从真宗时的 91万猛增到当下的 140万——再大的金山银山，在这个数字前也会被搬空吧。
所以，神宗的面子只能被牺牲了。
并且，神宗的面子被牺牲不只发不出红包这一点，还包括祖宗留给他的屈辱。帝国 1042 年开始每年向辽“纳”绢 30 万匹，钱 20 万两；1044 年后每年向西夏赠绢 15.3 万匹，银 7.2 万两，茶 3 万斤。这些支出虽然不多，却都要从牙缝里挤，为此，神宗的牙缝间总有灌冷风的感觉。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帝国的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神宗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将是大宋的末代皇帝。
这他奶奶的不是闹着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