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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最后的综合也已经测试结束了。按照以往的惯例接下来有半天的时间休息。可是今天却不行。所有的毕业班同学必须原地待命，等着拍毕业照。
白小白看了看表，已经4点20了。可乐小菲还没有回来。
或许对乐小菲来说，这个毕业照并没有多大意义。其实对白小白来说也没有多大意义。全班八九十人自己认识的不到30个。叫的上名字的更少。这样的大集体，白小白每年都会换一次。还有一次分科。算起来白小白整个高中三年最少也有320个同学。这些同学中间毕业之后还会联系的不过也就最熟识的那几个。所以即使都挤在一个相框里。最后也是彼此成为彼此的过客。若干年后未必会想的起来。
然而没有意义不代表你就可以不做。这或许就是白小白和乐小菲的区别。
乐小菲自己不喜欢的事儿，觉得没有意义的事他会毫不犹豫的以一种很强硬的姿态拒绝。而白小白不会。即使是自己非常讨厌的事儿，他也会去做。只要大家都这样。
乐小菲常说他，从众是一种病。白小白也会以同样的口吻回应他说，矫情也是一种病。
这个问题他们怎么也达不成共识，只有各持己见。于是就这么着，白小白虽然不是人见人爱，但至少不会不合群。有时或许就是太合群了，站在人群里就会一瞬间被淹没。而乐小菲不会。他自说自话有时候甚至有些尖酸刻薄令人敬而远之。然而不管是谁总能从人群一眼看出这个与众不同的少年。如果说白小白是一块鹅卵石的话，那乐小菲就是一块未经开采的原石。
5点半。终于轮到五班了。等待多时的老刘箭一样的窜上来，吩咐班长把同学们带下去列队到指定地点照相。然后，老刘又像箭一样窜下去了。生怕被人抢先了。
白小白给乐小菲打了个电话。可是电话响了几通却没人接听。
照相的地方就在图书馆的前面。学校之所以会选择在图书馆或许是因为图书馆比较漂亮吧。不过也只是漂亮而已。像个花瓶似的图书馆再漂亮也只能做为照片的布景。
大家三三两两的向和自己关系好的人身边聚集，很快队伍排好了。摄影师傅趴在照相机前面摆弄了许久，然后做了一个ok的手势。大家也很配合的喊着茄子。
白小白觉得自己眼前一晃，大家就有说有笑的散了。
白小白看了看天空，蓝天白云。而时间就从蓝天与白云的缝隙里溜走了。
同学们开始三三两两的找摄影师傅拍照留念。也有几个同学来找了白小白。白小白推不掉也就强颜欢笑的去照了。
拍完照天已经黑了下来，可乐小菲还没有出现。白小白悬着的心越来越不能平静。打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没办法白小白只好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老妈。
“喂，小白怎么现在打电话有事儿吗？”
“嗯。妈，乐小菲回家了吗？”
“小菲？没有啊。他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今天他好像很怪。”
“哦。这样啊。小白我给你说，你可别告诉小菲。他爷爷病危了，怕是过不去今晚来。你爸现在还在医院帮你乐叔叔打理呢。他家里挤满了人，我这也是刚进屋……”
老妈就像一个话匣子一旦打开了就停不下来。白小白随口应着，最后说了句上课了，就挂了机。
L城的所有高中都在坚守着晚自习的传统。小测试后晚自习特别忙碌。老师们会把今天做的试卷拿出来一一的讲解。
可白小白怎么也听不进去。他总是在想，乐小菲去哪了？
乐小菲的爷爷是位退休的语文教师。慈祥和蔼幽默风趣，平时也最疼爱乐小菲。尤其是在乐小菲父母离异之后，爷爷是他唯一愿意亲近依靠的人。可是谁知道这个和蔼的老头子会得了胃癌直到今天早上病危了才通知家人。
白小白想乐小菲应该是不知道的。因为正常人是不可能没有任何表示的。
但乐小菲一定是有所感应了，不然今天就不会这么奇怪了。
白小白知道有些时候大哭一场比茫然无措要更容易让人接受。白小白想告诉他，可是该怎么说呢？就说乐小菲你爷爷死了。那样乐小菲不废了自己才怪。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即使白小白不怕死，也要知道到哪里去找死啊。
9点半。无比漫长的晚自习结束了。白小白迫不及待的冲回了宿舍。
宿舍的大门只会在放学的时候打开，在上课的时候总是关闭的。所以，现在白小白能够一口气跑回宿舍。如果乐小菲在宿舍那他一定能够很容易找到他。乐小菲和白小白一样，宿舍不是他熟悉的地方，他所能呆的地方只有那拥挤的40平米的房间里那张小小的单人床。
宿舍的门开着，乐小菲却不在，只有被子静静地躺在床上。
白小白问不太熟识的室友有没有看见乐小菲，室友也只是茫然的摇了摇头。
白小白知道乐小菲的性格，即使有时候不开心，他也会很快就没事儿了。他似乎很容易就开心了就像他很容易不开心一样。所以，就算不去找，他也会很快就乐呵呵的回来了。
可是这一次，白小白却很担心。他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一个地方或许自己可以去看看。学校有门禁，可是只要想出去总会有很多方法。白小白不知道乐小菲是不是出了学校，他只能去看一下，否则自己睡觉都不会踏实的。
操场的入口就在女生宿舍与餐厅的夹道里。过了铁栅栏就是1000多米的圆形跑道。借住女生宿舍楼顶上两盏大功率的照明灯的白色灯光，白小白看见乐小菲一个人正坐在乒乓球台上发呆。
他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却又有些生气。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一样，这么心急火燎的找一个什么事也没有的人。
乐小菲也看到了白小白，他伸出手向白小白摇了摇，示意白小白过去。
灯光并不十分明亮，距离又远，乐小菲的表情白小白看不到，可是从他那荡来荡去的腿可以看出他的心情不坏。
白小白想过去看个究竟，却又有些害怕过去。看样子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自己知道了。就这么把他蒙在鼓里，以笑脸和他像以往一样嬉笑打骂，白小白做不到。再怎么说他在对待的是一个关于死亡的话题。死亡这个很遥远的问题，一旦出现了，就不能一笑而过，不管他青睐的是你身边的哪一个人。
见白小白没有过来的意思，乐小菲不耐烦的喊道:“白小白，你墨迹什么呢！”
“关你屁事啊!”白小白恶狠狠的回击着。可是就连白小白都会觉得自己很不讲道理。
月亮又亮又圆，静静挂在天空里。
白小白在带着夏日余温的乒乓球台上坐下。
风吹过来湿湿的。
“毕业照你怎么没来？”白小白问。
“没什么，我睡着了。然后被关在宿舍，刚刚被放出来。”
“那我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我想你也不会有什么正经事儿找我，所以就睡着没接。”
白小白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怒道:“乐小菲!我就怎么不能有些正经事儿找你!”
乐小菲瞥了白小白一眼，然后以白小白习以为常的口气说:“那你打电话找我有事吗？”
被他这么一问，白小白倒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乐小菲不等白小白回答就长出了一口气，望着月亮，似乎月亮上有字幕似的，问:“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白小白问。
乐小菲回过头来，盯着白小白。
“别装蒜。你都写在脸上了。爷爷没了吧。”
白小白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我早就知道爷爷是胃癌晚期。连化验单都是我从医院拿回来的。”乐小菲看着月亮诉说着似乎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昨天晚上我顺道去医院看他，他的话突然变多了。好像一肚子的话非要都塞给我。我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说没有。其实那时候我就知道，爷爷他知道自己不行了。”
“那你怎么不在医院陪着他？”
“因为他不想让我知道他不行了。所以我就最后再听他一次话。既然他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好了。”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吗？现在不是你小子耍酷的时候，现在你爷爷就要死了。”白小白莫名的有些生气。
“我当然知道。可是对死亡我和爷爷都看的开。也早就做好了准备。甚至爷爷的遗嘱都在我手里。”
乐小菲看都不看白小白一眼，只是盯着月亮。
“死，我们谁也逃不掉。”
“乐小菲，你个外星人，逃不掉怎么不现在就去死啊。”
白小白怒发冲冠恨不得拉起乐小菲啪啪给他两个耳光。他真的不知道乐小菲到底是不是真的一点儿也不伤心。可是看着他比自己更像局外人，自己就莫名的有些窝火。他说:“乐小菲，你要是死了，我保准会很开心。因为我已经受够了你这个没感情畜生。”
乐小菲没有生气，只是回过头来，笑了笑。
“月亮很美啊。”
白小白不愿再理他，跳下球台，怒气冲冲的走了。只留下乐小菲一个人，拿着手机，单曲循环着一个曲子。
谁在遥远的夜空
等飞过的流星
看它照亮谁的路
谁走入谁梦中
谁用灿烂的笑容
画天边的彩虹
谁的歌谁在唱谁在听
温柔的心在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