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北辰断风说话的语气也甚是随意,脸上没多大表情,却也没有像冷夕晨那种的冷意,整个人气质如华平淡安逸,只靠一双眼睛,根本不会想到她会是当世前几的高手,照一般人所说,这便是返璞归真的境界了。
北辰断风闻言只是淡淡挑眉,看不出他的心思,“阮教主到了这里,也是随性而为所致吗?”
听不出他究竟是讥讽还是询问,阮鸣璇也并不在乎这些,依旧还是她淡淡的样子,如果因为别人几句话改变她我行我素的个性,她也就不是江湖中人忌惮的阮鸣璇了。
点头承认了北辰断风的话,说道,“不错,我是好奇你手下那群人的功夫,竟是我在中原从未见过的,追着追着便追到这里了。没想到还能见到故人之后。”
“故人之后?呵呵,阮前辈指的这故人是曾经收养我的北辰扬?别忘了,他可是死在我手上,呵呵。”不痛不痒地说着令人寒心的话,这就是北辰断风。
“我自然记得。”阮鸣璇奇怪地看了眼北辰断风,“北辰扬一生快意恩仇,恩怨分明,没想到会收养你这么一个养子,确实出人意料。人总不过是一死,死在谁手上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以为我会为了北辰扬杀你?”
“难道不会?中原武林不是讲究正义的吗?”
“呵呵,你该知道我曾经可是闻香教的教主,闻香教绝不是那群假仁假义卫道士口中的名门正派,别人怎么想与我何干?我与北辰扬不过有些个人交情罢了,何必为了一人让闻香教陷入危机。
再者,你很强,也很年轻,或许还会有更大的成长,我对你更加感兴趣,而且我也很想知道你与我家那几个徒弟,到底是会更有趣一些。生死有命,怪就怪自己太弱小了,连自己的命都守不住的人,已经没有多少活着的价值了。”
阮鸣璇一脸云淡风轻地讲着自己的人命观,也不难想像为什么她能教出云凉这种彪悍的徒弟来。她是将强者为尊的法则执行地最为深刻的一类人。
北辰断风认真听阮鸣璇将话说完,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呵呵呵……哈哈哈哈……”最终忍不住大笑起来,前一刻的冷若寒冰完全不见踪影,此刻笑得疯狂恣意,前后的差异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这是个疯子。
“难怪阮前辈如此对我的胃口。这言论我喜欢,弱者就该屈从与强者,北辰教在我的手上能够发展壮大,何必让别人挡我的路。北辰扬没有错,错的不过是他的存在,限制了我的变强。我感激他当年在我最落魄悲惨的时候收留,但这绝不构成让我对一个障碍留情的理由。不过,我可没有阮前辈想的豁达,有些人,我势必是不会放过的。”
边说着,视线投向雪山之外,眼中的狠利看得人心惊,身上恶意的杀气一点点溢出体外,笑容越发狰狞。
一字一顿地说着,“是时候,让那些人付出些代价了,曾经,背弃过我们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言毕,黑色的长袍翻滚越发剧烈,双黑的眼眸,明亮地令人沉沦,深沉如墨的恨意,叫人发寒,如此纯粹的情感,也叫人震惊。
不是没有觉察到北辰断风身上的变化,阮鸣璇微微有些皱眉,心里不是很赞同。
她不觉得报仇有什么错,不然一个人要强大的实力干什么,但是若是太执着于一种情绪那就成了偏执,在阮鸣璇眼中这就是弱点,它能让一个激发出潜能,但最终也会成为局限人才华的牢笼。
她当初挑云凉做徒弟,就是看出云凉性情中的淡漠,能够心无旁骛地追求力量。
“阮前辈不着急下山吗?”
不知什么时候,北辰断风已经收敛起外露的情绪,丝毫看不出任何失控的痕迹,冷冽如冰,仿佛是融入雪山当中的一座冰雕。语气平淡,随风滑落。
“你能安心让我下山吗?”一如平时的和缓,没有愤怒也没有不满,只是平淡地叙述事实。
北辰断风却有一丝不安,心中对阮鸣璇的戒备更重了一分。他当然听得出阮鸣璇话中的意思,闯到了自己的大本营,就算是为了北辰教的机密,自己也绝无可能就这么让她离开。虽然她本人的武功确实深不可测,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长久经营地势复杂的此处。
更甚者,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容不得半分差错,虽然阮鸣璇的身份特殊,为今之计,能让自己放心的还是将她放到自己的眼皮底下。
阮鸣璇能够在江湖取得今天的地位,不会看不出自己的顾及,也知道凭她一个人的实力想要安然脱身是不可能,北辰断风相信这也是阮鸣璇至今没有离开的原因,但是每次面对如此镇定的阮鸣璇,他还是会多想。
随时可能会没命,但是他感受不到阮鸣璇身上的压力,不讲自己放在眼里吗?
阮鸣璇毙瞥了一眼看着自己迟迟未语的人,懒得猜他在想什么,直白道,“对我来讲,此生毕生的追求就是不断提高自己的境界和实力,其他的什么我不感兴趣。”
“也包括自己的命吗?”不知为何,北辰断风问出这句话时,有种困惑。
“包括我的命。”阮鸣璇没有分毫迟疑,点头承认。
北辰断风见阮鸣璇眼底的澄明与坚定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心头有种迷惑,生命也可以不在乎?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才能做到这一点?
不,他做不到!对,这对他来讲没有丝毫意义,他要做的就是报仇,为全族的人向那个恶魔复仇。
司寇商!
他无法忘记那个站在满地尸体与火光中露出残忍微笑的人,那是他堵上司寇一族所有荣耀、今生必定斩杀的敌人,尽管曾经的司寇一族唯今只剩下一人。
“你要对付司寇商。”阮鸣璇难得的多话,她来这里不短的时间,别看她平日什么都不上心,能成为一教之主,实力绝对不容怀疑,寻得这样的结论不是难事。
“不错。”回答干脆。
“教主。”
就在两人对峙之时,身后又出现一个通体黑衣黑色斗篷的人。对方见阮鸣璇也在场,似乎有些顾忌。
“但说无妨。”北辰断风出声吩咐,阮鸣璇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是,我们在漠南发现一男一女,女人已经确定是弘远教的菊,至于那个男的,曾经出现在易家堡,不到二十岁的光景,看身手不下于菊,我们注意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出现在当初与阮教主打斗的地方,停留很久,尤其是那个男子,像是在寻找什么。”
冷冽的风雪中,黑衣人说话的声音有些飘忽,毕竟若是随便挑出一个手下都有北辰断风跟阮鸣璇的实力,武林中人足以人人自危了。不过对两个绝顶高手来说,也足够了。
眼见黑衣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北辰教果然是卧虎藏龙,非一般的中原教派能及。”阮鸣璇看向那人消失的地方,眼中有淡淡的钦佩。
北辰断风却没有接她的话,“另一个男子是你的弟子。”话中带着确定。
“不是。”否定地不含糊。
“弘远教的人出现我不奇怪,对手可是司寇商,我从来不怀疑他的能力。两个人出现的地方你不觉得巧合?停留很久,寻找仔细,应该是发现你曾经出现的痕迹。做到这一点的除了是对你熟悉之人,必然有相当出众的洞察力,我有七分把握是你的弟子。前辈还要否认?”
扬起一抹微笑,在阮鸣璇看不见的角度,唇角挂起淡淡的不屑,说了不在意,阮鸣璇的反应还是维护弟子的。
“准确来说是我的三弟子。”
扬眉,等待阮鸣璇的下文,为何又承认了?
“只不过,她是女的,不是男的。”异常淡定地说完后半句话。北辰断风唇角的弧度还没退去,听闻僵硬,微微有些抽搐。
“女人?”
“啊,是新任的教主。”阮鸣璇继续刺激。
良久,北辰断风深吸一口气,疑问道,“你就不担心?她是教主,以身涉险?”
“闻香教的教主没有那么弱。北辰教很强,是她很好的试炼,如果死了,只能说明她还没有承担闻香教的实力,既然不够资格,死不足惜。”平淡地吐露绝情的话。
见阮鸣璇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北辰断风笑意真诚了几分,“我很期待见到前辈的徒弟,她是否也能接受您的论断,如果真的失手死了,前辈还要节哀。”
“不会让你失望的。”
遥遥相对的漠南,停留着他们此时话中的两人。
菊双臂环胸依靠着废墟下方的半堵残墙,刘海低垂遮挡住眼帘,隐在阴影中眼神的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只是顺着她视线的方向,有一道浅赭色的背影。正是她在易家堡附近遇见的云凉,足尖立在废墟中凸起的一块石头上,云凉放眼打量着脚边的碎石残垣,从零零落落耸立的断壁上,能挑出几道非自然形成的痕迹,深浅不一,大多出自利器。其中一块从中央断裂的巨石,整齐锋利的端口,明显是被内力拍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