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第二天吃午饭时，曹一木把李琪的故事说给华蕾听，华蕾十分惊讶：就是那个女老板啊，没想到看起来弱弱小小的，蕴藏这么大的力量。母爱真是伟大，但愿李琪能找到自己的真爱，但愿天下有一个真正爱李琪的男生。
曹一木对李琪也是十分敬佩：李琪告诉我，这一辈子她只要能做回真正的母亲就很知足了，不奢望有什么真爱了。
华蕾有些惋惜地感叹说：她既然敢面对独立抚养孩子的责任，为什么不敢面对爱情呢？何况把孩子生下来容易，要把孩子抚养成人，哪可比上西天取还难上几倍啊。唐僧取经都要请上三个神通广大的徒弟做帮手，她一个残疾女子能胜任吗？
曹一木说，我也和李琪探讨过这个问题。李琪说，我自从成为残疾人后，我把我的网名改作“荒原中的一棵小草”。为什么叫小草呢？小草很弱小，东风来了往西倒，北风来了往南倒，但小草生命力很强，虽然随风倒，但她咬定大地不放松，即使大火来了也不怕，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荒原大地，永远属于小草的。
华蕾忽然有了想见李琪的冲动，因为她也是要当母亲的人，不禁提议说：晚上我们请客，不妨把李琪请来。
曹一木轻声说：她不会来的。她说她不想因为自己怀孕的事成为公众人物。居委会看到结婚证后就不再找她麻烦了。她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保胎，迎接新生命的到来，不去打扰任何人，也不要任何人来打扰。
想起今晚要请客，华蕾心里就没底：我不会做广东菜，你爸妈又不在家，晚上请客我们干脆到外面摆一桌算了。
曹一木给她理了理额上的头发：你好好保胎吧。神飞妈妈说，在家里吃热闹些。这顿饭由她来做，鱼羊当下手，一会她们就过来。
华蕾把头直摇：我们俩结婚请客，要别人来做，怎么好意思？
曹一木大包大揽：放心吧。又不请外人，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曹一木说，快收拾一下，他们来了，我去开门。
进来的果然是神飞妈妈。她手上拎着一个大篮子，边跨进门边揭开篮子上的布给曹一木看：瞧，我担心你们小两口什么都准备，把家里油盐酱醋茶一古脑全拎来了。
紧跟其后的鱼羊打趣着说：神飞妈妈恨不得把整个厨房搬来呢。
曹一木说：大妈，你太客气啦！我父母临走之前，把这些小东西全备着。
华蕾甜甜地叫了一声“大妈”，见鱼羊提着一大篮菜，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你看我们请客，怎么还要你们买菜，这不倒过来了吗？
神飞妈妈把篮子往桌上一放：这还分什么你啊我的。今天大妈高兴，给你们做几个拿手菜。华蕾，听说你有身孕啦，别提重的东西，小心为好。
华蕾说：我没这么娇贵，一点事儿都没有。说着，她回头挖了曹一木一眼：你怎么把这事到处嚷嚷？
曹一木听不明白，问什么事？
鱼羊接话说：什么事？你奉子成婚的事。你不是说这是你最好的作品吗？
曹一木明白过来，敲了鱼羊一脑袋：你这丫头，就你瞎说。
谁说瞎说的？我李瞎子才是真正的瞎说！李明强在神飞的搀扶下，亮着大嗓门走了进来。他把手里提着的酒高高举起：我这里还有两瓶茅台，这可是十年珍藏呢。
曹一木赶忙接过：快给我，我知道你李大哥有好酒，可别砸了。
华蕾招呼大家坐下，忙着沏茶：先别忙，喝杯茶再说。等会我们边包饺子边聊。她扫了曹一木一眼：傻站着干吗？还不把糖果水果端出来招呼客人。
曹一木点着头：夫人，遵命。说着就走进里间。
鱼羊见状，开玩笑说：嫂子，你可别太妻管严啊！我哥本是书呆子一个，你管得严呢，他可是连什么时候迈左腿什么时候迈右腿都要向你汇报。
华蕾把一杯茶放在鱼羊面前：我才懒得管他，可不管又不行。他啊，依赖老爸老妈惯啦，书呆子一个。现在他老妈把这光荣的任务交给我了，我说他要学会自立。他倒好，回我一句：大事问google，小事问老婆。
后面一句话，惹得大家大笑。
李明强出来解围道：曹一木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他最聪明的一件事就是找到华蕾姑娘。华姑娘你一定要明白，他是个天才作家，尽量别拿人间俗事烦他。你有什么忙不开的，跟李大哥说一声，我马上派人过来。记住，我的手机，就是你家的110。
神飞妈妈接过话头：李主席说得没错。其实，曹干部在外面帮起残疾人来，挺尽心的；只要他知道的事，他都会尽全力相帮的。而他自己有困难，他总是自己悄悄解决。你看你们办喜事这么大的事，他都不想惊动大家。我们今天来，不求吃不求喝，就是为你们的事高兴。曹干部现在有了你这么温柔善良的妻子，我们也就放心啦。
曹一木从房间端着一盘水果、一盘糖果出来：好啊，趁我不在，开我批判会啦。
华蕾接过果盘摆在桌上：你应该好好感谢你这帮兄弟姐妹。他们可一个个在护着你，生怕我亏待你啊。
曹一木笑着拉起华蕾的手说：是吗？那么，我俩就给他们鞠个躬，表示感谢！
等一等，还有我啊。门口出现一个插满各色玫瑰的大花篮，花篮后面出现戴着墨镜的乔花。一个小伙子把大花篮摆好就无声地离开。乔花笑吟吟地进来：对不起，刚才到花店买花，晚了一点，怎么开始拜天地了。
华蕾过来扶乔花：哪里？说笑着呢。
鱼羊马上站起来，把乔花让到一张舒服的沙发坐好：别太便宜了他们。呆会，吃晚饭时，要他们正式拜天地。我们还要闹洞房。
华蕾捏了捏鱼羊高挺的鼻子：闹你个头。要闹就闹你和神飞的洞房！
鱼羊被说得羞红了脸，用拳敲了华蕾一下：你怎么说到人家身上来了？
李明强高声接了一句：下次，就轮到喝神飞和鱼羊的喜酒了！
鱼羊滚到乔花的怀里：乔花姐，他们欺负我！
乔花摸着鱼羊的秀发：是啊，等神飞参加完亚残运会后，就为你们两人张罗婚事了。
鱼羊摇着头撒娇：不要不要，人家还小嘛。
一个下午，大家边包饺子边有说有笑的，连李明强、乔花也加入了包饺子的行列。他俩看不见，但手巧，包得也像模像样的。
下午6时，天空中下起了小雨，杨浦驾着小车来了，车上有他的小护士和宝贝儿子。紧跟着，牛腩也冒雨用单车搭着刘小兰来了。神飞妈妈要曹一木打电话，问阿蓝什么时候到，好下锅煮饺子。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是阿蓝打来的。他说，他正在驶往九江的列车上，不能来参加曹哥的喜宴了，实在对不起，只有下次补礼了。曹一木忙问是怎么回事。
原来，月儿自从被那贪官包养后，也便失去了自由。起初，她试着想逃跑，趁保姆不注意外出，从三楼卫生间的窗户顺着绑好的床单爬下来。但没想到在离地面3米多的时候，床单突然断裂，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在送进医院抢救时，医生说：她身体没大碍，只是小腿折了一下。不过，医生又告诉一个意外的消息，她怀孕了。
月儿知道，这可能是阿蓝留下的种，便不再哭闹，也不再逃跑。那段时间，贪官正好被派到国外去进修，一走就是几个月，回来时，很快被“双规”，根本无暇追究孩子是谁的。贪官倒台后，月儿带着女儿回到父母家。父母见她如此回来，自然没好脸色。今天早上，月儿考虑再三，给阿蓝打了个电话，对阿蓝说如果不嫌弃，就来九江接她母子俩。阿蓝一听，惊喜万分，表态说，他马上来接她母女俩，如果月儿不想回青州这块伤心地，就带她母女回湘西老家，从此开始新的生活。说着说着，两人在电话中哭了个昏天黑地。
在曹一木的带动下，大家以热烈的掌声祝福阿蓝和月儿。
四十四
转眼间到了第二年的夏天。
青州远离沿海地区，每次台风登陆到达青州上空时，早已是强弩之末，除了带来一场清凉的雨水外，很少影响当地居民的生活。从政府高层到小市民谁也没想到，今年一个台风却给青州带来没顶之灾。刚开始两天，青河上游暴雨持续不断，倒塌的房梁、树木以及冲走的牲畜家禽随着汹涌的激流奔腾而下，其势如放纵于大草原的万匹烈马。青州的市民还没从对上游灾民的同情中走出来，自己也一夜之间成了灾民。
河水是在凌晨1时多上来的。曹一木家住三楼，正在睡梦中的曹一木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住在一楼的小伙子高挽着裤脚抱着电脑沮丧地说，房间突然进水了，已浸到墙脚快有一米深。曹一木连忙请小伙子进来，并要下楼帮忙搬东西。
小伙子说，你腿脚不便，能暂借你房间放点东西吗？曹一木说：请便，请便。小伙子真是可怜，除了抢救出几件家电和一些衣服外，再没抢出什么。洪水以每小时40厘米的速度上涨，很快就把一楼全淹了。
凌晨4时，第二次洪峰狂袭青州，水势更加凶猛，多处河堤被冲垮，顷刻间全市大面积停水、停电，手机信号失灵。青州成了一座“孤城”，人们蹚水而行，街可泛舟，写在脸上的满是惶恐、焦灼和无奈……
曹一木困在黑暗中度过这难忘的一夜。住在水边的神飞却在洪涛中救人。
神飞是趁在云南集训结束准备赴广州参加亚残运会之际，回来看看妈妈，也顺便拿点换洗的衣服。谁知刚到家，便遭遇这特大洪水。
神飞从不怕水。他划一只自制的木筏穿梭在东堤那最低洼处。这里是青州老城区最破旧的房子，住的大多数是无职无业的小市民和下岗职工。滔滔洪水中，这些用木头和泥砖搭建成的吊脚楼摇摇欲坠，随时随地都有倒塌的危险。市三防办紧急要求要把住在这里的3000多群众全部撤出来。人多船少，一时间慌乱不已。
神飞不会说话，便扯下一床白床单，上面画着大大的红十字，下面画着老人、孩子、病人、妇女和残疾人，意在告诉大家救人时老幼病残优先。他自恃水性好，冲在最前面，把一个个老人孩子接上木筏送到安全处，一个晚上不知来回跑了多少趟。
天蒙蒙亮时，雨势小了，有人在岸边不断地挥动着一件红衣服。神飞划筏过去，一名妇女哭着要他救一救她中风的老父亲，可是发现神飞是聋人后，又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神飞用手势安慰她，一定帮她救人，然后驾着木筏向妇人所指的楼房冲去。
老人所住房屋是一幢两层高的危旧楼房，洪水已淹没一楼。五六个消防战士也驾着一条小船赶到。由于楼下堆积的垃圾太多地形十分复杂，必须派一名熟悉水性的人泅水进入楼中侦察情况。神飞潜入水里，从被淹的大门进入楼中。他不仅很快找到了那位中风的老人，而且意外地发现同在一幢楼上的还有50多人，大部分是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小孩。显然单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救出这些人。他又泅水回到船上。
神飞比划着告诉消防官兵，危楼旁边3米开外处有一座两层楼，可以把消防员专用的两节拉梯横架在该楼屋顶和危楼二楼的阳台上，架起一座“生命之桥”。通过对现场地形和水位形势的判断，消防指挥官采纳了神飞的建议，指挥大队官兵架桥。神飞再次潜水进入楼中，跑到楼顶，护送着50多名受困灾民小心地通过“生命之桥”。
最后只剩下那位瘫痪在床的老人无法过桥。几套营救方案都未能奏效，大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神飞哇哇地转了几圈，一咬牙，用消防绳将老人牢牢捆绑在自己厚实的背上。为了保证安全过桥，神飞只得跪在拉梯上一步一步小心地向前挪动，一双膝盖被磨破。
快要到终点时，体力已完全透支的神飞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滑下梯中，眼看就要掉入两三米深的水中。旁边护卫的三名消防战士眼明手疾，一把抓住神飞的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和老人拖上房顶，免于功亏一篑。
房顶上，战士们迅速把老人从神飞的背上解下，将他放在一个简易的担架上，紧接着，四个战士踩着齐腰深的洪水，把担架顶在头上，护送老人到安全地带。神飞实在太累了，竟躺在房顶上长手长脚地睡着了……
洪水经过一个晚上的张狂，水位仍然在上升。救灾抢险指挥官见神飞水性好又熟悉地形，特地安排他和消防大队官兵乘一只冲锋舟赶往城郊重灾区仙来镇，那里有几千名来不及撤离的群众被深达四米多的洪水围困了十多个小时，村里的泥砖房已经受不住洪水长时间的浸泡而纷纷倒塌，情况万分紧急。杨浦拿着摄像机要求随船采访。指挥官起初不同意，但在杨浦的再三坚持下，答应了。
从城区到仙来镇有十几公里的水路，一路上波涛汹涌，浊浪横空，水里还夹杂着大量从上游冲下来的木头、树枝和垃圾。冲锋舟剧烈地颠簸着，为了保持艇身平衡，减少危险，坐在最前头的神飞示意艇上人员扶住船沿趴在艇内，尽量避开迎面打来的风浪。经过20多分钟险象环生的狂奔与冲浪，他们终于平安来到仙来镇。
红茶村是仙来镇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村里的泥砖房大都被冲垮，仅剩的几座红砖水泥楼房在水里成了一座座孤岛，许多群众被越涨越高的洪水逼上了屋顶。神飞和消防战士迅速展开救援行动。冲锋舟在洪流中来回穿梭，先后营救出160多名被困群众。杨浦拍下了一个个珍贵的抢险镜头。
这时，神飞发现村里仅存的一座泥砖瓦房顶上竟然站着20多人，而且主要是老人、妇女和小孩。冲锋舟再一次冲进激流中，紧靠到那座房前。神飞高站在舟前，把被困的群众一一接到舟上。驾驶员见人坐好，急忙驾舟离开，向岸边冲去。
身后，泥砖屋轰然倒下。人们不禁发出尖叫声。
正当大家以为万幸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由于水势越来越大，在穿过一片急流时，一个一米多高的巨浪扑到船头，船进水了！人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又一个巨浪扑面而来，洪水不断往冲锋舟里灌，群众开始慌了，船边几个人本能地往水里跳，舟身顿时失去平衡，向左一侧，倒扣过来，船上20多人全部落入水中。
就在落水的一刹那，神飞奋力一跳，没有被倒扣在冲锋舟底，却被水里的两个小女孩死死地抓住。神飞异常冷静，他左手一探，紧抓住倒扣在水面上舟舷边的绳索，赶忙伸出右手把抓着他的两个小女孩放在倒翻的船底。他定了定神，继续用右手往舱底捞，又将两个小孩从水里提了出来，其中一个只有一岁多。随后，神飞呼了口气，一头扎进倒扣的船底，搜索被困人员，把困在舱内的四五名小孩拉了出来，推上倒伏的冲锋舟底端。
“我的机器。”这时，一个大浪打来，把杨浦连同用雨衣包住的摄像机卷进了急浪中。神飞见状，一个猛扎潜入水底，抓住了正抱着机器的杨浦。他吃力地把杨浦推上了一排从上游漂下来的一棵柳树上。又一个大浪扑来，没有任何的征兆，神飞晃了一下，便不见了。
在场的人当时谁也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他潜到水里找人去了，直到20分钟后，仍不见神飞的踪影，杨浦才半信半疑地问：神飞是不是被水打走了？
半小时后，天上负责侦察的直升机发现了漂在水中的冲锋舟，通知队伍紧急救援。一小时后，舟上的人得救了，唯独没见神飞。
指挥中心派出上百人沿江寻找神飞，找了整整一个星期，仍然不见神飞。
听到神飞失踪的消息，曹一木呆了李明强呆了鱼羊呆了乔花呆了大家都呆了，都不相信神飞会被水打走。他可是天生就是水做的，你听说过鱼被水淹死吗？除非龙王爷要他当驸马？
杨浦跪在神飞妈妈的面前，痛哭流涕：神飞全是为救我的啊！神飞妈妈拉他快起来，说：不怪你，不怪你！神飞那天回来后得了重感冒全身乏力，我让他别出门，他不听，他不听啊，他打着手语说，救人要紧，救人要紧！神飞救人是应该的啊！
青州电视台反复播着杨浦拍的神飞最后救人的镜头。青州市委、市政府要授予神飞为革命烈士给予隆重表彰，但神飞妈妈不让，她坚持说神飞不可能会死不可能成为烈士的。
四十五
洪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给青州留下一大堆淤泥和垃圾。
那几天，曹一木发现鱼羊成天在青河边呆坐着不哭也不闹，问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把一只只用七彩纸折的小船放进水里。小船是思思和岩盐折叠的，说小船可以把神飞哥哥找回来，一定要鱼羊姐姐帮他们放。
曹一木真担心鱼羊一下想不开，一头栽进水里那就什么都玩完。这一年，他已失去阿惠，如今神飞又失踪了，如果鱼羊再有什么三长两短，说不定他也会发疯的。鱼羊既痛苦又内疚，因为她知道神飞一直深爱着自己，她也渐渐接受了他的爱，但因为自己发誓要嫁个健全人，便一直没有正式答应过神飞。神飞也没逼她，只是默默地爱着她，甘心情愿为她做着一切，甚至答应她要在亚残运会拿个金牌回来给她做生日礼物。鱼羊曾想，神飞登上领奖台那一天，她会给他一个惊喜，宣布爱他嫁给他！她只把这一切告诉了曹哥，并请曹哥给她保密。曹一木还逗她，你不嫁健全人了。鱼羊说：我想通了，只嫁爱我和我爱的人，无论是健全还是残疾。其实，有的人表面健全，内在残疾；有的人表面残疾，内在健全。我爱神飞，神飞在我内心就是最完美最健全的。
可这一切，全被这场洪水给毁了。鱼羊的痛苦是无名的。曹一木觉得应该让鱼羊坚强起来，看到希望。
曹一木在鱼羊身边坐着，唠叨地给上“希望课”：华蕾昨天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我做爸爸了；乔花说，黎太初步同意在青州建一个特殊教育幼儿园，她决定下个月来青州考察；刘小兰说，医院终于同意把女儿阿朵的骨髓配给儿子煜光，儿子得救了；阿蓝来电话说，政府分给他们一套廉租房，他和月儿正式结婚了。要是在平时，这每一件事都会让鱼羊高兴一阵子，可鱼羊像个美人鱼雕像般一动也不动。
曹一木继续劝道：妹子，你别急，慢慢地等，神飞一定会回来的。要不，我给你说个笑话吧，一个性急之人的笑话：
从前，有个急脾气的人，他办什么事都是火急火燎的。这人有一大嗜好，就是爱把玩紫砂壶。有一次，他花重金得到一把名贵的紫砂壶，爱得不得了。可在把玩中一不小心，那壶盖“啪”地掉到地上。壶没了盖，自然就不珍贵了。那人气得心火直冒，二话不说便把手里的壶甩出窗外。他怒气未消，跺着脚乱骂，忽然鞋像碰到什么东西，“哐”的一声。他低头一看，原来那壶盖掉到地上丝毫无损。这回，他更急了，捡起壶盖，抄起一把锤就砸，把壶盖砸得稀巴烂，又顺手扔出窗外。他小儿子在旁大喊：爸爸，快看，树上挂的是什么？那急性人探头一看，气得哟，真想把自己扔出去。树上挂着的，就是他刚才扔出去的紫砂壶！
鱼羊开口说话了：哥，你回去照顾华蕾嫂子吧，放心，我不会把自己扔到水里去的。我只是在等神飞回来，他还要参加亚残运会的。
曹一木心里有了底。他说：不仅仅是你鱼羊，包括青州所有的残疾人都相信，神飞一定会回来的。现在，肢协、聋协和盲协正紧急动员，一支支由残疾人自发组成的搜救小组开始行动。他们将沿江而下，在青河两岸开展“地毯式”搜查，不放过任何一个村庄任何一个码头任何一个山坡任何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盲人们聋人们肢残人们背着行李和干粮上路了，或拄着盲杖，或骑着自行车，或驾着残疾人车，沿着青河而下，多路并进，浩浩荡荡。你看，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残疾人，只要有残疾人，就会多一张寻人的嘴，多一双寻人的眼睛，多一对寻人的耳朵。鱼羊，你要振作起来，给自己一个信心，给他们一个信心，给神飞一个信心。
鱼羊用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曹一木：哥，我谢谢你，也谢谢所有的兄弟姐妹。我和神飞有个约定。他虽然听不见，但只要我想他，静静地想他，他就能听得见。我在这里静静地坐着，就是在想他，等他的短信。这就是你要的信心。
是的。妹妹，这太好了，你早这样说，我们也不为你担心了。曹一木心里像长出一棵小草，把压在上面的石头顽强地顶开。
曹一木陪着鱼羊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等着。太阳升起来了，又落下了；月亮升起来了，又落下了；太阳升起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鱼羊身上的手机“嘀”地响了一下。那声音对鱼羊来说，简直是初春的第一个春雷。鱼羊缓缓地打开手机，里面跳出一个短信：
鱼羊鱼羊，在水是鱼，我心中最美最美的美人鱼；
鱼羊鱼羊，在岸是羊，我心中最美最美的美羊羊。
鱼羊在，神飞在。
鱼羊默默地读着，眼泪默默地流着。她没有惊动一旁的曹一木，而是灵巧地按动键盘，回了一条短信：
神飞神飞，与爱同飞！
神飞神飞，鱼羊与你同飞！
2010年1月25日23∶23一稿完
2010年2月19日10∶27二稿完
2010年9月14日23∶00三稿完
2010年9月30日14∶30四稿完
2012年2月26日14∶52五稿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