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那女人提供的线索，第二天一大早，福林就到一个住宅小区的外面蹲下了。一直到中午，被跟踪的那个跛子男人才开着车出来了，福林赶紧叫了辆摩托车跟了上去。还好，那车好像成心要配合福林，开得悠悠荡荡的，所以，福林一直咬着，没松钩。不知道那家伙要干什么，在天堂凹转了蛮大的一个圈，最后，竟然停在了靠那住宅小区蛮近的一个客家菜馆前面。福林心里骂道：
“狗日的，早知道你到这里，我直接在这里等你就好了，浪费老子的车费。”
跛子男人进菜馆了。一咬牙，福林也进去了，看到跛子男人要了一个房，他就在大厅一个虽偏但绝对可以把那个门口人员进出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的地方坐下了。再一咬牙，他还点了三个菜一支啤酒，慢慢喝起来。那门刚开始开了好几次，首先，福林是看清楚了，跛脚男人搬着个砖头那么沉重的大哥大在打电话，讲得眼睛鼻子都笑了。肯定是给哪个狐狸打，福林的眼睛鼻子也笑了。狐狸精一来，按照事先的约定，福林就马上给那个女人打电话，现场逮到了，这事就完了，5000块钱的侦探费也到手了。想到钱，福林就几乎笑出了声。接着又骂：
“畜生！这么漂亮的老婆放着不用，去占别人的指标。”
但狐狸精迟迟没到，倒是啤酒和菜到了。福林又看清楚了，跛脚男人也才点了三个菜，也是一个人吃。福林又骂：
“这么大的老板，就吃这么点，真抠。”
再后来，那门就再也没有开过了，从下午两点多一直到五点半。福林表现出了一个私人侦探的良好素质，膀胱都憋穿了，脸都憋乌了，但仍坚持坐在那里。一个服务员过来说：
“先生，您是不是病了？”
福林说：“你才病了！”
“那、那您身子抖得这么厉害？”
“我喜欢抖，碍着你了？”
服务员笑着说：“没有没有，先生请继续抖。一个先生叫我捎个口信给您，单他买了，您吃好喝好……”
福林跑去推开了那个房间的门，哪里还有人。福林抖得更厉害了，连嘴巴都抖了：
“他、他、他长了翅膀飞了？”
福林走出菜馆，刚穿过马路，就让四个平头拦住了。一个平头对另一个平头说：
“我一看到有人戴礼帽，我就恶心，我就要呕。”
说着就哇呀呀要吐的样子。福林赶紧取下了礼帽，像掷飞碟似的掷出去了，笑嘻嘻地说：
“老大，你看，飞了，飞那么高……”
那平头啊了一声说：“是呀，飞得真高，但不飞那么高就好了，我头晕。”
福林说：“我捡来，再扔一次，保证飞低一点。”
福林要跑过去，但跑不动，头发让第三个平头抓住了。那人哈哈大笑：
“你们看，他想趁机溜走。”
第四个平头说：“要是腿断了，想溜也没办法溜了。”
“有道理。”
说着，第二个平头就朝福林的膝盖猛踢了一脚，只听见咔嚓一声，福林一下子如泥团似的蜷到了地上，随后就哇呀哇呀地喊了起来。第三个平头掏出了一把水果刀，说：
“要是喉咙断了，想喊也没办法喊了。”
福林像被点了哑穴似的，马上不喊了，一个劲地说：
“我不喊了，我不喊了，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德宝正在食堂吃晚饭，有个保安过来对他说：
“你一个朋友让人打得半死了，赶快去。”
德宝以为是小四川让人打了，丢了饭碗就走。走到大门口，小四川却迎上来了：
“德宝，福林被打惨了……”
“在哪里？”
“在租房里。”
“你身上有没有钱？”
“只有200多。”
德宝要跑回宿舍，但跑了一步又退回来了，拉着小四川跑，忽然又不跑了，说：
“你送福林去医院，我去秀秀那里借钱。”
晚上12点多钟，福林被从抢救室推出来了，一见德宝拢去，就笑着说：
“德宝，没事啦。我最担心的是右边这粒眼珠也让他们打瞎了，这些家伙新出来混的，打人都不会打。”
还真没什么大事，看起来挺吓人的，最厉害的就打折了一个膝盖骨，其他的都是明伤，就破了点皮，流了点血。而且，医生还说了，膝盖骨也没什么大问题，治两个来月就基本可以下床了。这一下，福林就笑不出来了：
“两个多月？那怎么行？我立了军令状的，一个月破案。”
医生听迷糊了：“你是公安？”
福林大声地说：“我是公安的爹。”
到病房了，德宝忙这忙那，福林睁着那粒眼珠看着天花板，似乎有泪光涌动，突然喊住了德宝，长叹了一声气说：
“德宝，又给你添麻烦了。这得多少钱呀？你又没钱。”
“事情都来了，没法子的事。别担心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福林说：“你先把账记着，放心，这个钱我一定会还你的。肯定是那个跛脚男人找人打的，出院了，我找那个女人报销。”
福林的话倒提醒了德宝，他有主意了。德宝好不容易请到了两天假，第一天上午，去了天堂商场，径直进了办公室，对里面一个干部模样的女孩说：
“找你们老板赖立排。”
“他不在。你是谁？”
“说龚德宝找他。”
那女孩的脸上本来堆了冰的，但给老板打了电话后，那脸就开满了冰霄花，给德宝让了座，又倒了茶，一迭声说：
“您坐，赖生马上到。”
赖生真的马上就到了，进来使劲地拍了拍德宝的肩：
“龚德宝啊龚德宝，以为你死了呢！”
尽管德宝鼓足了十二万分的勇气要轻松点，但此时，他还是怯了，低低地喊了声：
“排哥。”
排骨把德宝迎进了他那宽大气派的办公室，德宝更怯了，费了好大的劲，才缓过了一点神，打断了正滔滔不绝说着话的排骨，说：
“排哥，昨天晚上，你叫人把我一个兄弟打了。”
排骨的笑脸一下子僵了，又一下子展开了：
“德宝，你开什么玩笑？”
德宝说：“他做了一天私人侦探，你就把他打趴了，他现在躺在医院里，你要出医药费。”
排骨想了一会儿说：“人不是我打的，但看在你德宝的面子上，这个钱我出。你叫他看病就行了，我派人交钱。不说这个了，说点别的。”
说了会儿别的，德宝忽然问：
“你还是跟小金结婚了？”
排骨的眼睛红了，掌抵着下巴沉默了好一会儿，说：
“小金死了，让那个黎仔杀死了，你都知道的。黎仔后来吸毒，没有一分钱，就缠上了小金。小金不理他，他就把小金杀了。”
“可、可……”
“和我结婚的不是小金，是小银，小金的二妹。我这辈子呀，走错的就是这着棋，我不该跟她结婚的。我在惠东那边发了点小财，心里觉得挺对不起小金的，去了小金家里一趟，去看那个李胖子。就这次，我看见了小银，长得跟小金真是一模一样。天地良心，是她主动跟我谈的，说我对她姐的感情这么好，她愿意跟我。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我当然答应了，就跟她正式结婚了。后来才知道，她跟小金是相差天和地那么远还不止：一是，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我插不上边了，她说了算；二是，整天对我疑神疑鬼的，怀疑我跟这个女人、跟那个女人，她不想想，我现在这个年纪了，想那个事也干不了那个事了。德宝呀，不了解情况的人以为我多牛B，其实，我这心里头苦着哩，我找谁去说？还不如早些年开了那个小店，天天和你说说话、走走象棋，快活得像神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