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颜山脉的早晨总让人分外愉快,即使已经初秋,依然可以听见鸟啼百转。林风习习,朝阳初生。
“太阳晒屁股了,都给老子出来干活儿!”
一个脸上有道狰狞刀疤的粗野汉子,****着上身,骑一匹浑身上下漆黑如墨的骏马,驰骋在宿营地,手中长鞭不时挥出击打在两边的帐篷,发出巨大的响声,惊醒睡梦中的人。刀疤就这样打马从东驰到西,又从南驰到北。马停下时,所有人就都已经忙碌了起来,他们收起帐篷,掩埋篝火,给马套上鞍,检查车辆,又将他们在这里留下的痕迹遮盖隐藏。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刀疤作“狼组”的组长,已经有二十年了,刀山火海,来来去去不知多少回了,从没有人敢怀疑他的能力。二十年来,刀疤从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心思缜密的老家伙,已经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刀疤”就成了他的名字。
现在刀疤接到命令马上去见一个人。他的马载着他弩箭般穿过营地,绕过山丘,一个挺拔的背影已经枪杆般立在那里。
马停下,人已经立在马首。人和马的动作都异常得矫健。
刀疤恭敬的站在那人身后,眼中充满了崇拜和尊敬。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本来是不会对别人流露出这样的神态的。
那人转身看着刀疤,他的眼神是如此的冰冷,就像北殇雪原万年不化的冰雪。他的人也像冰山一样,没有一丝温度。
正是藏兵阁的管家冰。
他的声音也不带一丝感情:“犬组的人回来了吗?”
刀疤马上答道:“早上刚回来,出去了三十人,只回来了一十八人,七人重伤,其余都有轻伤。”
冰道:“有什么消息?”
刀疤答道:“果真如寒堡主所料,有三路人马正前往死径,装备精良,纪律严明,都是强悍之师。而且警惕性非常高,犬组的兄弟都说还从没遇到过这么警觉的对手。不出三天,他们就能到达死径。”
冰道:“这次行动,死径就是第一关,谁先占住死径,谁就先立于不败之地。这几天加紧戒备,他们一定会不择手段拦截我们。吩咐下去,从今天起两天走三天的路程,我们必须比他们先到死径。”
刀疤点了点头。
冰又道:“我叫你找的那两个人有消息吗?”
刀疤道:“有一点。”
冰道:“说。”
刀疤道:“七天前,犬组的弟兄探查到死径里外各出现了一顶帐篷,觉得蹊跷就去刺探情报。但先后去了几队人都没了消息,怕是折在里面了。但我们一直没放弃,就在这两天,犬组的兄弟说外面那帐篷关了一个人,看相貌,应该是剑猿先生。”
冰不禁动容道:“他竟然还活着,真是想不到。”
刀疤道:“要不要先把剑猿先生救出来,大战在即,剑猿先生剑法独步天下,必定是一大助力。”
冰道:“有几成把握?”
刀疤道:“六成。”
冰道:“成又如何,不成又如何?”
刀疤道:“成了,损失八名犬组的弟兄,五到八名狼组的兄弟。不成的话就一定是遭到埋伏,全军覆没,雪上加霜。”
冰沉吟道:“寒家堡被偷袭那天晚上,犬组和鹰组的人都在外执行任务,我们损失了三十五名狼组成员,剑猿几乎以一人之力挡住了对方一半的人马。但现在真正的战争还没开始,狼组已经损失过半。到了决战的时候,我们要怎么办呢?”
原来寒家堡数年来都暗中培养了一批人,犬组负责侦查,鹰组负责刺杀,狼组负责短兵相接,血肉相搏。这些人,都是是寒家堡最强的战斗力,也是寒若川最雄厚的资本。
所以,一般情况下这些人是绝不会出动的,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绝对忠诚,绝对不怕死,都是身经百战,而且百战不死的战士。现在寒若川把这些人都交给冰来指挥,冰就决不能让任何一人做出无谓的牺牲。
冰问道:“那耶楼呢?”
刀疤道:“没有消息。自从他与小姐分别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他。”
冰道:“你去安排一下,把剑猿救回来。他是家主的朋友,家主答应要带他挑战天下的剑客。如今还有那么多狂妄的老家伙,他可不能就这么倒下了。”
刀疤道:“是,我这就去吩咐。如果顺利的话,日落之前,剑猿先生就能回来了。”
冰道:“你去吧,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两天后回来。”
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属下恭送冰主。”
冰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刀疤只觉得两眼一花,好像眼前突然出现了一股寒气,冰已经不见了身影。
刀疤转身上马,像一条黑色的闪电,刀疤骑着那匹漆黑如墨,神俊异常的马眨眼间就到了队伍的前端,所有的人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他的一声令下。
刀疤注视着他的手下,脸上的刀疤微微颤动。风起了,“寒”字大旗猎猎作响。
所有人都知道,刀疤要开始讲话了,所以他们都仔细地听着。
刀疤绝不是喜欢说话的人,他总是说的很少,做的却很多。无论什么时候,无论遭遇怎样的强敌,刀疤永远冲在所有人的前面的,永远不会退缩,刀疤永远斗志高昂,仿佛有用不尽的力量。
所以,刀疤虽然不喜欢说话,但刀疤说的话很少有人不听。
现在,刀疤就要说话了,本来一片喧闹,人喊马嘶的营地顿时变得一片寂静。
刀疤高喊道:“小伙子们,再过三天,三天!我们就要到死径了。我知道,你们中有很多人都没见过死径,甚至有人还没深入过逐颜山脉。但你们都不害怕,为什么?因为你们虽然没来过这里,但去过别的很多地方,经历过无数的危险。”
“卡斯特!还记得龙息沙漠的黑沙暴吗?啧啧…真是可怕。”
“还有迷雾之海的女妖,长的真是漂亮,不知道有多少人叫那鬼东西翻了船。”
“还有地下龙窟的魔龙拉斯,一颗牙比老子的腰都粗。休斯,还不是叫你小子一刀砍翻了。”
人群中一些人脸上泛起了骄傲和自信的神情。
刀疤顿了顿,继续说道:“但你们还没有见过死径,只要有一千人守在那里,再想过去,就难了…所以,我们一定要比他们快!而且,敌人会不择手段阻拦我们。所以,小伙子们,擦亮手里的家伙,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刀疤看着他们的眼睛,知道什么也不用说了。
他调转马头,将手高高的举起:“出发!”
挥鞭,放缰,飞驰。
他知道,自己身后是一支百折不挠的队伍。
太阳已经升起。
剑猿看着耶楼,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合:“是你们?”
剑猿也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丫头开口道:“当然是我们,除了我们,还有谁能抓得住你。”
剑猿道:“为什么还不杀了我?”
这时,一人大步闯了进来道:“报告大人,九茂大人求见。”
耶楼看盯着眼前这个人,不知道他是在和谁说话。
丫头转过头看着耶楼,柔柔地说道:“你先去吧,这里有我。”
百望子转过身面对着耶楼,眼中闪烁着凶恶的光芒,语气却无比的谦卑:“将死之人,有什么好看的。九茂大人一定有要事,大人还是赶快回去吧。”
丫头突然一脸冰冷:“放肆!你是在命令大人吗?”
百望子急忙道:“属下惶恐。”
耶楼心中一阵刺痛,也明白了丫头的目的。从此以后,自己就是“大人”了。剑猿,卡斯奇娜,寒若川……都会将自己视若死敌。
“那么,剑猿应该会被放回去吧。丫头还得让人知道这消息。”耶楼心想。
耶楼和柳画生走了出去,走向了死径。
丫头看着剑猿,道:“你考虑清楚了吗?是荣华富贵,还是身首异处?”
丫头继续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寒若川能给你的,我们都能给十倍给你。”
剑猿抬头懒洋洋的看着丫头,道:“我想要耶楼的命,你给吗?”
丫头厉声喝道:“放肆!”
剑猿转头看着百望子,笑着说道:“属下惶恐…哈哈哈。”
百望子铁青着脸,道:“你不要不知好歹,再胡言乱语,一刀结果了你!”
剑猿笑道:“就凭你?我让你双手双脚。这里可有一位绝世高人,一脚就能把你踹倒桌子底下…哈哈哈。”
百望子想起了那天如归楼的事,顿时恼羞成怒,一拳挥出,结结实实得打在剑猿脸上,剑猿嘴角渗出丝丝的血迹。
剑猿道:“你没吃饭吗?怎么就这么点力气?”
百望子又要出手。
丫头喝到:“够了!你出去。”
百望子道:“我……”
丫头摆了摆手,道:“出去出去,需要你的时候我再叫你。”
百望子只得走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恶狠狠得瞪了剑猿一眼。
剑猿轻蔑的朝他笑了笑。
丫头道:“我知道你看不起他,你是个真正的剑客,你觉得他不配用剑。”
剑猿不说话。
丫头继续说:“那耶楼呢?”
剑猿一怔。
丫头道:“你说过耶楼是个剑客,还夸他懂剑。你告诉我,你第一眼就知道他注定会是一个天下无双的剑客,就和你一样。可是呢?他还不是骗了你,骗了你们所有人。”
剑猿道:“我看错了他,也认错了你。”
丫头突然愤怒的叫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是这样一个人?你难道就不能为自己活着吗?权势,财富,女人,就真的不能打动你吗?”
剑猿看着眼前暴跳如雷的女人,想起某个有月的晚上,他将她从猎人的陷阱中救出来,她伏在他怀里痛哭流涕。那时她是如此的单纯,如此的可怜。
她忽然消失那天,他还惊慌失措,仿佛大厦将倾。
那些竟然都是假的吗?
我认识的两个朋友,竟然都是骗子吗?
剑猿忽然心如刀绞。
剑猿道:“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