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所发生的一切，证明了她的顾虑，并非空穴来风。
“黎支队，这个男厂医果然有问题。”小刘满是雀斑的脸上闪动着兴奋的光彩。“坐下，慢慢说。”黎明剑给他倒了一杯水，他端起来一饮而尽。
这几天，小刘和大周从多方面开展了调查工作，查明刘金枝从2002年起，经同乡介绍，跟市第二食品厂的厂医康立国学医，并住进了康家。康立国有过两次婚史都失败了，只有一个女儿已上大学。除了假期外，平时家中只有他们师徒二人。据刘金枝的父亲讲，他对刘金枝这个徒弟要求十分严格，晚上从不放她出门，说外面坏人多不安全。几年当中，康立国系统地教给刘金枝大内科、大外科、小儿科、妇产科和针灸等医术，他教得极认真，针灸时他就让刘金枝在他的腿上做试验。刘金枝学习很刻苦，只学了大半年，就能跟着康立国上门诊。出诊时，她也穿着食品厂医院的白大褂，只是厂里不给她发工资。从去年开始，康立国每年给她发10000块钱。去年五一节，刘金枝的姨妈给她介绍了一个男朋友，在一家银行当保安。3月10号，两人已到市里办了结婚登记手续，商定五一节结婚，就在此时，刘金枝突然得了“怪病”。
“我们找到了刘金枝的男朋友，他说康立国一直反对他和刘金枝结婚。他们认识了10个月，总共见过6次面，都是男厂医从中作梗。当他俩确定婚期后，刘金枝突然给他打电话，让他去医院看她，说自己浑身无力，连自行车都骑不动了。他赶到时，康立国正在那里给刘金枝输液，她形容枯槁，头发脱落，偷偷求她男友把自己带走，说越让师傅治病自己越难受。”小刘的话在黎明剑眼前打开了一条侦查思路。
“我们还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康立国在本院多次自己开处方取走一种叫‘氟尿嘧锭’治疗癌症的药物，一共多达80多支。用的是不少老病号的医保卡，这些老病号专门找他看病，平时的医保卡都放在他手里，他就利用这些卡穿插开药。我们查了一下，这些医保卡的主人没有一个患肿瘤，更没有人从康立国那里取过药，甚至没听说过这种药。”
黎明剑立即打内部电话找到了女法医，她闻声过来，听了黎明剑的话后，她的神情严峻起来。“氟尿嘧锭是一种常用的抗肿瘤药物，一般用于肿瘤患者术后的辅助治疗，但疗程应严格限量。这种药品毒性极大，用药期间，得严格检查血象，毒副作用是恶心、呕吐、腹泻、脱发和抑制骨髓造血机能。从理论上讲，这种毒副作用到一定程度，能导致死亡。”
“马上传讯康立国！”黎明剑让小刘下了拘传送达书。
审讯康立国，是一场智力较量，几个侦察员都拿不下他的口供，黎明剑便亲自上了阵。
康立国50多岁，长得獐眉鼠目，表情轻佻，一看就是个好色之徒。
“我是开了60支氟尿嘧锭，给了一位老朋友，那人家里穷，又患了食道癌，我就没收他的钱。”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名字？哎呀，我记不清了。”
“既然康大夫这么乐善好施，怎么会忘了老朋友的名字？”黎支队讥讽道。
“我也没全给他，我给刘金枝用了10支，其他的给了那个老病号。其实也不算朋友。”
黎明剑死死盯住他那对骨碌碌的鼠目，突然发问：“你为什么用治疗肿瘤的药给刘金枝治感冒？”
“这个━━因为她说乳房有肿块，左边一个，右边两个，穿衣服挤到都疼。而且，小刘自己一直瞒着我服用这种药，后来她告诉我肿瘤消了，说是因为服了氟尿嘧锭。我警告她不能用，可她不听继续用，我俩还吵了一架。”他竭力躲避黎明剑的注视，低下头去，手却神经质地抖动。
“据我们了解，你和刘金枝吵架是为了阻止她结婚。刘金枝跑回了家，你又追到了她家，答应给她找工作到一家医院做临时工。你正面回答我，为什么给身体健康的刘金枝服用抗肿瘤的药？”
“因为小刘5月1号要结婚，她怕男方知道自己的乳房有肿块，所以，我就在征得她同意后，给她用了这种药。”
“你给她用了多少？”
“10针。”
“到底多少？”
“10针。不能用多了，我知道，最多能用15支，多1支都会死人的。”
他突然住嘴不说了。
黎明剑已经一切都明白了。他决定立即派人走访刘金枝的家人和男友，证明刘金枝是否患有乳房肿瘤，找到男厂医预谋杀人的证据。
早晨的太阳像一个穿红肚兜的婴儿，肉滚滚地从天边爬上来。
黎明剑虽然经常晨昏颠倒地办案，可他还是喜欢早晨。在这个时辰，一切都生机勃勃充满了希望。他站在阳台上，迎着活泼泼的朝阳，伸胳膊踢腿地做运动，脑子里却仍在转着案子。
男厂医被依法刑事拘留，可他的口供却前后矛盾，先承认开出过60支可疑药物，但又诡称给了朋友却不提供名字。他声称刘金枝生前患有乳腺癌，可据她男友反映，刘金枝和他领到结婚证后，当天晚上就和他同居了。他证实她的乳房上根本没有肿块。那么，尽快查出死者血中是否含有氟尿嘧锭，就成为破案的关键。
想到这里，黎支队又对舒白玫生出一种感激，幸亏她坚持己见，保留了那瓶血样，否则，现在就无据可查了。这个女法医真是心细如发，业务精湛，十年来她这样为他解围和提供证据已经不知多少次了。就是这种感动渗入他的心里，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情愫。妻子在时，他不敢承认那是爱情。可她故去后，他才明白，这种感情甚至超越了男女之情比爱情更牢固更温馨地扎根在他的心头，就像心脏起搏器一样，增添了他的活力。
他发现舒白玫最近一直郁郁寡欢，断定是自己在案件上总拒绝她的意见而伤了她的心，决定买一件礼物曲意传情，总不能空口说白话地求人原谅吧。
主意已定，他就乘上班前的一段空挡，开车到了一家玩具店。他这样也是一举两得，露露这两天因为作业本的事还在生爸爸的气，不和他说话，他也想给女儿买一件礼物，哄她开心。
他知道舒白玫很喜欢儿童卡通画上的东西，也许因为她没有孩子，童心未泯，用玩具来补偿吧，所以他想给她和女儿一人买一件有趣的玩具。
进门口的柜台上有一只毛茸茸的小“考拉”吸引了他的目光，售货小姐很热情地上前搭讪，问他给多大的孩子买玩具，男孩还是女孩。
黎明剑微笑了一下，“我的孩子一大一小，大的都是成人了，小的才6岁，都是女孩。”
“那你就买这种流氓兔吧！”女售货员十分机灵，没让他难倒。“这种玩具是女孩子们爱不释手的新宠，大大小小都喜欢。”
“什么，这叫流氓兔？”他重复了一遍，“怎么叫这么讨厌的名字？”
“哎呀，现在的人都有叛逆心理，越是坏的她们越爱。你看，这种流氓兔分大中小号，大的可以搂在怀里，小的可以握在手中，不变的是它那副呆呆、懒懒的样子，让你拿得起放不下，就是这点讨女孩子欢心啊！”
黎明剑耐着性子看了看，只见这种兔子浑身雪白，半眯着眼睛，竖起耳朵，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心中也有几分喜欢。
“你看，这种小一点的可以作为装饰作为点缀，成为爱心的小小寄托，可以挂在包上，挂在衣服的拉链上，还可以露出兔脑袋装进衣兜里。”她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衣服上比划着，最后真把一个小流氓兔装进了口袋里，只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让黎明剑看得笑起来。他一高兴，一下子买了大中小三个一套的流氓兔，乐颠颠地抱在怀里，真想一步就迈进办公室，看看舒白玫收到这件别致的玩具是什么表情。
走过商店的一面大镜子时，他惊讶地看到那里面映出了一个中年男子沉醉的笑脸，他难为情地慌忙避开了。
出了商店他的脑子又转到了案子上。要让女法医尽快查出死者血中是否含有氟尿嘧锭，看来，能否尽快破案，这就是关键环节了。
